6、耿耿于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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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木太太的声音如泉水一般清澈。
而当她如蝴蝶般翩翩然飘向玄关，去迎接她深爱的孩子时，那么作为客人的我，被留在会客厅，和她的丈夫面面相觑，也不是很失礼的行为。
只不过，此时此刻，如胶水一般黏糊的尴尬将我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听着她清越的声音对儿子说出那句“欢迎回家”时，我能做的，只有下意识地扶了扶我的帽子，又掩饰性地调整了一下我的口罩。
奇了怪了……之前也没觉得这里空气稀薄啊……？为什么现在感觉心跳得这么厉害？
齐木先生完全不懂我在烦恼什么，妻子去迎接儿子回家，他自然要尽家主之责，尽心尽力地在那儿找话题：“话说，朝仓同学的观察能力很强啊，你也是高中生侦探吗？”
我猜齐木先生肯定是想到了工藤新一的事迹，才会下意识地将我当成他的同行。
想到这人，我微笑了一下，可惜这个笑容被挡在了口罩后面，一定看不分明。我僵硬地攥紧膝盖处的布料，声音不自觉在抖：“啊、这个，只是身边有熟人是侦探啦，就不自觉模仿了一下他。”
闻言，齐木先生也爽朗地笑了：“那可太巧了，我家楠雄也是侦探小说的狂热粉丝，你们俩应该很有共同话题吧哈哈……喂你小子！不要忽视你亲爱的父亲啊！”
最后一句话突兀地拐了个调儿，好好的闲聊瞬间变成了开朗傻爸爸对冷漠拽儿子的无情控诉。
在玄关处换了鞋子的前男友君，像是没有发现会客厅里有人那般，从我们面前走了过去，将那个看起来过分沉重的购物袋轻轻松松地放在了桌子上。我打量了一下那个袋子，不轻的分量让我怀疑他到底是怎么这么轻松地单手拎回来的。
他身后，齐木太太兴高采烈地向他倾诉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说到激动之处，一把抱住了儿子的胳膊，“楠酱！来认识一下新朋友吧！你不能总是这么内向，妈妈会很担心的～”
说到那一句，齐木太太甚至动了感情，“阿薰她超级厉害，像个真正的侦探那样。是她帮助爸爸妈妈和好了哦～”
听到妈妈的这句话后，我的前男友君终于肯转过身来，面对会客厅的一切了。今天的他是常服打扮，灰蓝配白色的宽横条纹长袖POLO衫，内搭一件白色衬衣，下身则穿了条宽松的黑色休闲长裤。这一套素净的穿搭终于降低了他那一头粉毛的对比度，看起来没有那么夸张了。
当然，没有了墨镜的遮挡，我也在时隔两年后，再次直面了来自前男友的美貌暴击。因为头上那两个发卡装饰的缘故，他并不喜欢戴帽子出门，因为这会让他的头发打理更加麻烦。
但就是在这不戴帽子的前提下，他也完全没有被外面的晴朗天气影响。购物袋上的LOGO属于这边的连锁超市，离齐木家有3公里的路程。他在拎着重物一个人走回来的前提下，依旧清爽无比，没有出一滴汗，连那张白净的面庞都没有一点儿被太阳晒红的痕迹。
我遗憾地移开了视线。要是能看到他脸红的那一面就好了，这一定是绝赞的人间盛景。
我俩谁都没有先开口，像两尊雕像那样凝固在那里。但其实这不过是我的错觉，因为我们之间凝滞不过两秒，齐木太太就很恰当地接了话：“这就是我家的小子，叫楠雄，是个超能……超级无趣的孩子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兀地拐那么个弯，但我还是客气地冲他点点头。
抓着话题的尾巴，我掩饰地理了理帽子，向着齐木太太的方向迎去：“抱歉，太太，我突然想到家里还有点事，得向你们告辞了。”
用这句话，巧妙地将这对夫妇的挽留话语堵在了肚子里。和丈夫和好后的齐木太太，用春风般的语气招待道：“阿薰真是一个乖巧又懂事的好孩子哦～不过叫我久留美就好了，这样听起来会很年轻呢。”
我眼前一黑。朝仓薰是我用惯了的名字，在面对齐木夫妇的提问时，我也丧失了那份属于Fino的警惕之心，下意识将这个名字告诉了他们。
他俩刚才吵架斗嘴那么认真，我还以为他们不会记得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呢！
这下好了，作茧自缚，莫过于此。我咳嗽一声就打算把这个话题接过去，不曾想，他在此时却恰当地开口了。
“好久不见，”齐木楠雄一字一句道，“朝仓君。”
我心尖一抖，下意识就接了一句，“是、是好久不见了齐木君，刚才你进门时，我都以为认错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用敬语称呼过他了，他也是如此。
在他说出口的那一刻，我就悲哀地意识到，原来我俩都在心照不宣地回避过往的故事。久留美阿姨敏锐地察觉到了我们之间气氛的变化，不知是否是故意的，接了一句，“阿拉？原来你们认识吗？”
“是、是的。”
苦涩的情绪在心头弥漫开来，幸亏有口罩的遮挡，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现在的表情。
“国中时期，我们在一个班。您之前给我介绍他时，我还以为我记错了。”
“那不是正好吗！”齐木先生也接话，“既然你们是熟人，那就让他送你一程吧。你们年轻人之间，也更有共同话题哈哈～”
说罢，齐木先生揽着自己的妻子，幸福地邀请她和自己去旋转餐厅共进晚餐。我看着这对夫妇再次旁若无人地坠入爱河之中，下意识地看向齐木君。
对父母的提议，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只是微微颔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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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呢？
我僵硬地走在路上，和他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因为对这个地方不太熟，我无法随机挑选一个借口来脱离这种尴尬的情境。我觉得他不至于迟钝到看不出我那如有实质的抗拒，那么他为什么不拒绝呢？
我们沉默地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他把我送到了附近的巴士站点，然后说道：“我父母的事，多谢了。”
我下意识接了一句“客气了”，随后回过神来：“你是因为躲他们才出门采购的吗？”
“算是吧，偶尔也会为这对夫妇感到烦恼。”
但是他们真的很相爱，我心里默默补充道。那些背叛与伤痛不会存在于这对孩子气的夫妇之间，他们为彼此献上最忠诚、最热烈的爱，而这份爱足以照亮他们的整个人生。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他也客气地问了一句：“你这几年过得应该还不错吧。”
“也就那样吧，”我打了个哈哈，“学了点旁门左道的技能，也许以后可以去摆个开锁的摊。”
他的扑克脸修炼得不错，至少对我这个发言没露出什么意外之色，只是含蓄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只有脚步声的轻响。我再无法问出多余的关心话语，现在的我们无法如恋人一般亲昵，也无法如陌生人那般冷漠，就好像我们真的只是偶尔碰到的老同学。
我们中间隔着一道天堑，而我无法到达彼岸。
眼看已经将我送到目的地，他也没有了和我闲聊的心思，只是礼貌地向我道别：“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完全没有再挑起话茬的意思，我目送着他转身离去。他的反应彻底浇灭了我因这场重逢而激起的一丝兴奋，困扰我多年的无形镣铐又一次锁住了我的感官。这种被看透而后抛掷于尴尬境地的局面，让我难以忍受。
我也曾将他视为我在朝不虑夕、苦苦挣扎的生活风暴中的一个锚点，支撑着我度过所有的艰难困苦。而后，就像从一场大梦中醒来，我终于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时间变质的痛苦。
我如游魂般回到了我的住所，却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坐在附近的长椅上，开始了漫长的发呆。从楼下看，我家那扇窗像个满布灰色洞穴的暗室，张开幽暗的大口，吞掉所有的生命力。我靠着椅背，抬眼望向头顶的这片苍穹——那是一片云影全无的蓝色海洋。我望着这片美丽的天空，思绪差点忘了重返人间。
我满脑子都是他那张冷淡的脸。
没有喜悦和快乐，没有悲伤和难过。面对我这个深深辜负了他情感的人，齐木楠雄的反应平平静静，什么都没有。
我就恨什么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