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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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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玫不愿把事情闹大,就算吃个哑巴亏,她也想尽快回到平静的生活。
她相信眼前的男人也有一样的想法,强/暴良家子是重罪,即便男人想法子摆平官府,也会影响到他的声望。
越是有地位的人,越会爱惜自己的羽毛,私底下再如何糜烂,明面上也是优雅端方的君子。
可他居然拒绝了。
南玫不明白。
男人表情淡淡的,“歌姬变成良家子,昨天之事绝非误会,本王可容不得别人算计。”
本王?
南玫愕然,“你、你到底是谁?”
他蘸取少许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两个字:元湛。
东平王元湛!
先帝第五子,当今同母弟,与皇后联手在宫中设下埋伏,一刀斩杀太后之父、顾命大臣太傅杨劭,在都城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令无数依附杨家的人惶惶不可终日。
清算的浪潮甚至波及到距离都城两百里的镇子,饶是她这个只操心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市井小民,也反复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自己竟和这样的大人物牵扯上了……
南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元湛微微挑眉,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有没有后悔?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南玫还是摇头,王爷、权臣,太遥远,太虚幻了,远不是她能触及到的世界。
“王爷,”她不停捻着衣角,低声祈求:“能不能、能不能悄悄地查,我不想让人知道。”
对面又是长久的沉默,南玫越发忐忑不安了。
就在她坚持不住想要退让,只求瞒过丈夫就好时,对面的人开了口。
“我不喜欢强迫人,你一边推拒一边纠缠,我真以为那是你们行当的小情趣,而且……你的身体也不像经过人事。”
他别有意味笑了声,“你丈夫,不太行。”
南玫刷地紫涨了脸。
谢郎的确不热衷房事,成亲近半年,算起来同房不超过十次,大部分时候她都不是很舒服。
尤其成亲当晚,她紧张得要死,直挺挺躺在床上,连眼都不敢睁。谢郎也强不到哪儿去,忙活半天连门都没进去。
两人大汗淋漓,她疼他也疼。
这艰难的第一次给两人留下了不大好的体验,尤其是她,就是一个疼字,谢郎释放时她只觉得终于解脱了,没有任何的快慰。
后来再同房,她就有点畏缩了。
谢郎或许看出她的害怕,慢慢不怎么同房了,偶尔有需求,也是草草了事。
其实每个月她也有几天春潮涌动的时候,可女人家怎么好主动提这个,羞也羞死了。
成为谢郎的妻子,于她是天大的幸事。
和每个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少女一样,她也时常想象未来夫君的样子。
高高的个子,不能太胖,也不能竹竿似的瘦,更不能粗鲁无礼,要眉目秀逸,举止斯文,笑起来好像春日下的湖水,明亮又温柔。
谢郎完美符合每一点。
第一眼看见他,南玫就喜欢上了。
他们是在一次郊游中认识的。谢郎不是本地人,因这里大片大片的桃花慕名而来。
他太耀眼了,女孩子们不看桃花,都去看他。
桃花、香帕、荷包……纷纷扬扬砸在他身上,不得已,他以扇遮面,落荒而逃。
撞在自己身上。
四目相对,她脸红了,他脸也红了。
扑通、扑通……到现在她还记得当时心跳的感觉。
后来,他没走,在小镇租了间屋子,再后来,他们成亲了。
他们和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为生计整日忙碌,过着平凡清贫的日子。
他极少提及他的父母,问就说家里没别人,只剩他一个。
他识文断字,出口成章,连隔壁教书先生都来向他请教,他待人温和,身上却总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南玫猜他原本的家境不错,因为战乱中道没落了。
这个世道并不安宁,这个王那个侯打来打去,边境上还有胡人不断骚扰,许多殷实人家一夜之间就可能破人亡,也只有靠近都城的地方好点罢了。
谢郎这般人物,本不是她能够得到的。
是谢郎在尽力照顾她的感受,是她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
没人有资格诋毁他,尊贵如东平王也不行!
南玫深吸口气,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不是的,他……他很好,很、很行。”
元湛很意外,意外之余又想笑。
一个人妻,与刚刚发生肌肤之亲的男人,争论其丈夫的床上功夫……
太滑稽了!
这个女人,做时羞耻到不行,说时又胆大到没边。
他一笑,南玫误会了,心里的火腾地烧到脸上,他凭什么笑话谢郎?他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埋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我夫君不会强迫我!光是这一点,就比你好百倍!”
元湛的笑意消散,眼中积聚起层层叠叠的乌云,蕴着一种平静的暴烈。
南玫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当。
她生涩地挤出个略嫌讨好的笑,“我没有指责王爷的意思,如我这样毫无长处的女子,能有现在的生活非常满足了。所以,求求你,这种事一旦传出去,我、我……真的很抱歉,王爷可以替我保密吗?”
元湛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反手用指节敲了敲桌子。
一个年轻男子提着食盒进来。
南玫脑子嗡的一声炸响:船上居然有其他人在!
元湛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你不会以为,船能自己跑吧?”
这么说这个男人都看见了,听见了?
一时间南玫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下去。
元湛很喜欢看她的窘态,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他那个不成的,你把他当成宦官就好。”
宦官?好奇战胜羞涩,南玫抬眼悄悄打量。
比东平王瘦一点,比谢郎壮一点,单膝跪地,一身青色短褐,袖子半挽,露在外面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筋骨遒劲。
肩膀很宽,腰间扎着黑束带,又那么窄,却充满十足的力量感。
怎么看,都不像传说中的宦官。
那人突然抬眸看向她。
南玫头皮一炸,慌忙挪开视线。
元湛眉头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怎么,看上他了?”
“不是不是!”南玫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她怎么敢?
那是双怎么样的眼睛啊,瞳仁黑洞洞的,感受不到一丝情感,没有任何温度,当他看着你的时候,就像深不见底的深渊在凝视着你。
毛骨悚然。
她不敢实话实说,这个人明显是东平王的亲信,不能得罪他。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变得很忙。
南玫下意识端起面前的杯子,都没看清里面是什么就喝了下去。
甜滋滋,凉丝丝,带着水果香味的……酒?
她讶然看着手中的杯子,里面是一汪透明的醇红酒液。
不知什么时候,水杯换成了酒杯。
元湛提壶给她斟满,“高昌进贡的葡萄酒,甜水一样,不上头,多喝点也不妨事。”
“我不会喝酒。”
“吃点东西,压压酒味。”
面前矮桌上是南玫见都没见过的精致菜肴,可她现在根本没心思吃东西。
“王爷,”南玫再次祈求,“我丈夫明天就回来了,见不着我他会急死,停船靠岸,让我回家吧。”
元湛微微偏头看着南玫,笑纹浅浅,依旧未应声。
头上肩上的空气越来越重,南玫额角泌出细细的汗,却还是硬着头皮与他对视,不肯回避。
“你打算带着满身痕迹迎接你的丈夫?”
他一句话,就让南玫泄了气。
元湛又安慰她,“等你养好身子,就送你回家。”
“我没法和他解释这几天去了哪里。”
“娘家嫂子得了急病,你回去照顾几天,也是人之常情。”
南玫犹豫了下。
谢郎不喜欢南家人,除了迎亲和归宁,再没登过南家第三次门。
即便知道她回了娘家,大概也不会亲自去找。
这倒是个法子,只是谢郎会相信吗?
元湛看出她的顾虑,吩咐身边那亲信:“李璋,你跑一趟,就说她娘家人托你拿几件换洗衣裳,做戏就要做足嘛!你家在哪里?”
南玫如实回答,把家门钥匙放在桌上。
其实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再呆在这条船上,然而她不敢硬拗,万一惹怒这位王爷,她就更走不了了。
元湛看出她的顾虑,温声许下承诺:“别急,善后的事交给我,不会叫你难做。”
“真的?”
“我犯不着骗你。”
是呀,他是权倾朝野的王爷,身边自是少不了女人的,想要什么样的没有,犯不着哄骗她。
南玫如释重负的松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你笑起来很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好看。”元湛突然说。
从没人说她好看,谢郎也没有。
头一次被夸,心中不由产生小小的窃喜,旋即大觉不该,羞愧袭来,南玫脸皮发烫,心想自己的脸一定红了。
南玫急忙低头,掩饰般端起杯子挡在面前,随后元湛也端起了杯子——看起来就像她在向他敬酒道谢一样。
不好不喝。
元湛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她也只能把酒喝干。
“新来的厨子做的鲈鱼脍还不错,你尝尝。”元湛替她布菜,顺势又将空酒杯倒满。
南玫只听说过,从没吃过。
鱼片白如冰雪,晶莹剔透,一片片整齐舒展地躺在紫苏叶上,在这炎热的夏季,光看着,就倍感清凉。
蘸上料汁,入口即化,水润鲜香,冰冰凉凉,微甜中又有淡淡的辛味和酸味。
鱼片下头竟是碎冰!
她知道王公贵族能在夏季用冰,却也仅仅是“知道”,如何用,怎样用,她无法想象。
那个阶层的生活方式,与她用稻草铺床的现实生活毫无关系。
“好吃。”南玫由衷地赞叹。
元湛笑了,将一整盘鲈鱼脍推到她面前。
南玫从昨天中午就没吃东西,此时阴霾散去,着实感到肚饿了,出于矜持,不至于敞开了吃,却也用了不少。
不知不觉间,酒壶空了。
脑子有些晕乎乎的,眼皮也开始打架,她知道酒劲上来了,很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你去卧房歇息,我在外面就好。”元湛善解人意地替她解围。
南玫摇头,她不想再踏进那间屋子,“不、不,我在外面……”
话音甫落,身形摇晃,她向后仰倒。
元湛拦腰抱住她,怀中人紧闭双眼,脸颊桃红,呼吸急促。
裹得粽子似的衣裳层层脱落,男人迫不及待了。
李璋很不理解,“又来?就这点事,昨天折腾一宿还不够?”
元湛笑了声,“那种柔柔被紧致包裹的感觉,你不懂。”
李璋木着一张脸说:“我当船夫才一天,技能不熟,王爷悠着点,昨天船都差点翻了。”
元湛哈哈大笑,挥挥手示意他回避。
李璋无声向舱外退去,眼角余光中,玲珑皙白的身体被对折起来。
船在水中摇荡,船桨在水中激起旋涡。
一只小鱼不小心卷入旋涡,竭尽全力想要逃离,却终究抵抗不过,身不由己随着旋涡沉沦、沉沦,坠入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