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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内里厮杀 ...

  •   “你不知道?”白有梅把酒坛子喝的见了底,她轻叹一声:“瞒的真好,自己家人都不知道。”

      “他撞的是东大街尾馄饨铺的老板,听说血溅三尺,郎中还没来人就死了。撞到了人他也不停下来看一眼,扔了一锭银子就扬长而去。”

      “那老板的家人本来要告官,上公堂申冤,听说是你那个二叔找人摆平了,那户人家搬走了,至于到底是怎么摆平的——”白有梅深深地看了她几眼:“无人知晓。”

      几字落下,仿若寒冰碾过白雪。

      徇私枉法。

      一些事情在她脑子里炸开来,太阳穴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她揉着头,寒冷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眼前白茫茫一片,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抄家的冬天。

      幽冷的声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钻进她的耳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其弟户部侍郎叶听寒,徇私枉法,舞权弄墨。其侄崇政殿说书叶长空,助纣为虐……”

      如果,那些罪名都不是莫须有呢?

      她身上冷汗涔涔,思绪混沌一片。

      最完美的谎言便是半真半假,最合理的罪罚便是真假参半,哪怕后人查起,也不过说一句罚的太重。

      而不是冤枉。

      如果二叔他们的罪名是真的,那爹爹呢?

      爹爹真的……私通外敌,意图谋反吗?

      她腾的站起来,把白有梅吓了一跳,看见她脸色苍白,忍不住担心问道:“你怎么了?”

      “我要去找阿兄。”

      她匆匆提了裙子跑去临风院,白有梅在后面连连叫她也不停下来。

      她气喘吁吁跑到临风院门口,脚下冷不妨踩到石头被绊了一跤,摔的手心都破了,撞的眼冒金星。

      眼前出现一双白靴,目光一点点上移,是宋惜文。

      宋惜文拉她起来,从怀里拿出帕子帮她擦干净手上的污泥,叶明珠吸了吸鼻子:“阿兄呢?”

      他手上擦拭的动作一顿,淡淡道:“姑娘找世子吗?世子刚刚去了前厅。”

      察觉到她想走,他反手拉住她,又拿出一张帕子擦她脸上的污渍,冷静地说:“姑娘现在还是不要去前厅的好。”

      “为什么?”

      宋惜文掀起软软的眼皮来,安静地看着她:“忠勇侯府的人来了。”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概过惊雷:“今天早上,西府的四爷为了一个青楼妓子打伤了忠勇侯府的二公子。”

      “前厅正在兴师问罪。”

      前厅,气氛胶着死寂。

      忠勇侯府派来的是他们府上的大管家,大管家尖嘴猴腮,细长身材,正皮笑肉不笑说起今天早上的事情。

      有小丫鬟上来奉茶,他失手摔了杯子,一脸惋惜地说:“对不住,人老了,手就有点抖。”说罢,脸上挂着笑对小丫鬟说:“小姑娘,再倒一杯来,可好?”

      小丫鬟瑟瑟发抖,叶长生苍白着脸让她下去重新倒一杯来。

      叶听寒去了官府还没有回来,叶长空姗姗来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上彬彬有礼对大管家说着:“劳烦大管家来这一趟,本应该我与舍弟上门赔罪才是。”

      “哟,这怎么敢。”大管家笑眯了眼,摆手道:“听闻府上四公子撞死了人也不过赔钱了事,我们忠勇侯府何德何能让四公子登门道歉……说笑了,说笑了。”

      叶长生霍然睁眼看着叶长空,叶长空对着他摇摇头,无声地说着我也不清楚。

      叶长空冷静地说:“此事都是舍弟的不是,待家父回来必定严加教训,明日便登门道歉,叶府愿奉上白银千两赔偿府上二公子的损失,至于那娼妓也一并买下赠予二公子,还望二公子能早日康复。”

      大管家捋了捋胡子,声音尖细:“看来三公子可比你那弟弟有礼数得多,这银子在下也不好推拒,总要先回了大人。”

      “大人只让在下带几句话给府上,我们忠勇侯府满门英烈,前忠勇侯负有从龙之功,连圣上对待我们府都是礼遇有加,满京城的世家没有谁不尊敬的,府上的四公子一向顽劣不堪,做出此等事情也不足为奇。”

      “不过,府上也不能就这样放纵下去吧?好歹也是永乐王的侄子,这一举一动呐,都代表着王府的脸面,他这样不敬咱们府,王府是个什么态度,大人总要派在下来看看的。”

      “四公子还小,府上若是有心管教——”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叶长生和叶长空,“也是来的及的。”

      叶长生逐字逐句分析着这位大管家的话,冷汗不觉滴了下来。

      叶长福如此不敬忠勇侯府,是否代表了永乐王府的态度?

      叶长福还小,犯下如此滔天大祸来,是否是有人指使,故意引导?

      叶长空脸上平静无波,亲自给大管家敬茶:“还请忠勇侯放心,舍弟顽劣,长空定会严加管教,他一个孩子不值一提,还是莫伤了两府和气才是。”

      大管家喝了茶,对他的态度表示满意。

      忠勇侯府的人离开后,叶长生便板着脸让人把叶长福带上来审问。

      过了好一会,小厮们才把醉醺醺的叶长福架上来。

      侍墨跟叶长生轻声回复着:“四爷在东厢房里寻欢作乐,横七竖八躺了三个女孩并一个小子,都光着身子,刚才费了好大力气让四爷把衣服穿上。”

      他竟荒唐至此,男女都不挑。

      叶长福像一摊烂泥醉倒在地上,扶都扶不起来,叶长空拎起那壶凉透的茶水直接浇在他头上,茶水从头顶四散奔逃而下。

      “哎哟!哪个小杂种敢跟这么对大爷!”叶长福给冷水刺激得爬将起来,横眉怒眼像条狗一样乱吠:“哪个畜生——”

      叶长空一脚踢过去,叶长福挨了一脚飞出去一米多远,全身骨头都在打颤,哎哟哎哟叫唤着爬起来。

      叶长空眉眼带笑:“酒醒了?”

      叶长福头晕眼花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是两个哥哥在对面,他喘着气扶着椅子坐下来:“原来是世子爷和三哥哥啊,早说啊,叫弟弟来做什么?”

      叶长空看着他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心里泛起一阵陌生感,他转过头对叶长生说道:“二哥,这是我们府的家务事……”

      叶长生抬手打断他:“牵涉到了忠勇侯府,便不是你们的家务事了,三弟且审着吧,我在一旁看着,若你有不恰当的地方,我也能及时指出。”

      叶长空唇上一抹淡笑,不置可否:“二哥说的是。”

      于是便问起叶长福,让他一五一十交代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早上?”叶长福捂着心窝子就要吐,侍墨连忙端了个啖盒过来,他呕了好几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他吐干净了,脑子清醒了些,才慢悠悠道:“……早上去逛了花满楼,本来雪月姑娘就是我先定下的,那忠勇侯府的二公子几次三番同我过不去,仗势欺人!先前的戏子也就罢了,连雪月姑娘也要抢,我们的人就打起来了。”

      说到这里,他晦气似的呸了一声:“真他娘的倒霉!今天出门就应该多带几个人的,竟然没打过他们家的人,还要赔楼里的物件损失!”

      叶长生和叶长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都是底下的人在打,那究竟是谁打伤了忠勇侯府二公子?

      “怎么了两位哥哥?难道这花满楼的人上门要账了?”

      叶长空上前一步:“忠勇侯府的人上门说你打伤了他们家的二公子。”

      叶长福的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他喃喃道:“这怎么会……难道……?”

      “难道?难道什么?”

      叶长生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叶长福果然支支吾吾起来,眼里犹犹豫豫,像是在隐瞒什么事情。

      “没什么……害!谁知道是不是那二公子在讹人呢?他可是个胡作非为的京城一霸,混世魔王,谁见了他谁倒霉!”

      叶长空温柔笑道:“四弟,我劝你最好照实说,不然动起家法来,你也是扛不住的。”

      叶长福耍起无赖来,满脸不耐烦:“哥哥要我说什么,我不是都说了吗?我没打他,他们家的宝贝珠子,我再不喜欢他,也没那个胆子招惹他。哥哥别是没事找事,故意为难我吧?”

      叶长空眼里压着冰冷,面上却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不怕父亲,父亲也不管你,你也别想着我会请父亲来——与其请父亲,不如请雪姨娘。”

      叶长福变了脸色,面上不知道是期盼还是畏惧,他梗着脖子叫唤道:“哥哥血口喷人什么!别是想威逼利诱让我认下这桩破事吧?”

      “哼,我知道你是嫡我是庶,我在这个家里没地位,谁来都能攀咬一口,可休想小爷我吃了这个哑巴亏,咽了这口气!”

      叶长空一面吩咐人去找雪姨娘来,一面温和道:“四弟这是说什么呢?家里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每季的衣裳,每月的份例跟我都是一样的,至于攀咬——你院子里哪个丫鬟小厮敢不听你的?”

      “我还听说,你院子里的丫鬟没有一个不在你床上躺过,我看你的日子可比神仙还快活。”

      雪姨娘带到,摇晃着扇子,趿拉着绣鞋从外面走来,扇面翻转,左右两面都是厌烦与不耐。

      叶长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雪姨娘了,雪姨娘不待见他,每次他来都是夹枪带棒地轰他走,他痴痴地看着从外面翩翩走来的少妇。

      “姨娘,本来不好打扰您。”叶长空语气轻柔温和,像一壶缓缓煮开的茶水,他指了指地上的叶长福:“只是弟弟闯了大祸却不愿意说,只好请您过来开解开解,劝劝弟弟把实情说了,不然,只好动家法。”

      “弟弟还小,动了家法恐怕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还会耽误课业,如无必要,我也不忍心见他受罚。”

      雪姨娘嗤笑一声,玩弄着自己手上娇艳欲滴的丹蔻:“我说呢,要不是关系到这个祸胎冤家,高高在上的三公子也不会请我来。”

      她扭过腰肢,看向叶长福的眼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恨意:“说吧。”

      仅仅两个字就撬开了叶长福严丝合缝的嘴,毕竟,这是雪姨娘今年第一次对他说话,尽管只有冰冷的两个字。

      他胡乱擦了下眼角的泪,连连道:“我说,我全都说。”

      “我,我……当时那二公子已经走远了,有个小厮冒出来跟我说他着实可恨,就应当给他些教训。我喝了点酒,心想他一个卑贱的奴才能怎么办,恐怕还没靠近人家一米远就被打出去了,就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看着办。”

      “后来我喝醉了就回府了,问我的人,他们都可以作证的!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也是才知道那个奴才那么能耐……”

      叶长生和叶长空的心又沉了下去,这是有人设局要拿叶长福当枪使,可事实是他又确实撇不清干系。

      “那个小厮是谁?”

      叶长福面露惶恐:“我不认得他。”

      “这府里这么多奴才,我怎么可能都认得……”

      “混账。”叶长生忍不住骂道,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脸上血色皆无:“……有心人设计你都看不出来。”

      叶长福脸色灰败:“我,我喝上头了,我哪知道……我一个纨绔还有人惦记……”

      他一个纨绔子弟自然是没有人惦记的,可这京里头千百双眼睛盯着永乐王府,又是两党相争的关键风口,他却打伤了礼王的亲表弟……

      正在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喧嚣声,一个丫鬟拼命挣脱守门人,冲到前厅来跪下砰砰连磕几个响头,在场的人惊讶地看着她,只有叶长福懵然道:“雨眉?……你过来干嘛?”

      小丫鬟的眼睛红肿得核桃般大,她泣不成声:“奴婢、奴婢要状告四爷以势压人,酒后强迫了奴婢!”

      “院里的姐妹们都被四爷□□尽遍,玉薇姐姐明明都有了婚约还被四爷糟蹋,上个月出府完婚被夫君发现不是完璧之身,被休回了家,第二天就上吊自尽了!”

      她抽抽噎噎,涕泪涟涟:“而且、而且不止这些……就连奴婢都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屋内一片寂静,一时只剩下雨眉的哭泣声,在空气中格外刺耳。

      叶长空脸上的假笑挂不住了,他的嘴角渐渐抹平,原来他这个四弟竟然如此荒唐,败坏成这个德性。

      雪姨娘的笑声格外尖锐,像把匕首在扎他们的心,她咯咯娇声道:“两位爷怎么都不说话了?”

      “四弟实在荒谬……”叶长空的话语苍白无力,他按了按太阳穴,沉声道:“此事我会回禀父亲,雨眉姑娘,你若是愿意……”

      “她不愿意又能如何。”雪姨娘的眼里闪烁着癫狂的光芒,“荒谬什么,荒谬。”她微微一笑,有如一朵鲜花盛开:“我看福儿长得好,和他爹一模一样。”

      叶长福听见雪姨娘叫他,抬头感到十分惊喜。

      可下一句,她的声音陡然冷下去:“多有乃父之风啊。”

      “想当初,我也是有了婚约,可还不是被他爹玷污了。”雪姨娘一直在笑,笑声越来越大,她低头看向浑身发抖的雨眉:“可是小丫头,我和你的玉薇姐姐——和你可不一样呐,我是被姐妹陷害了。”

      “可她没想到我居然没寻死,安静地退了婚,挣上了姨娘的身份,反手发卖了她,可惜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了他。”

      雪姨娘眼里的厌恶溢满出来,叶长福从椅子上滑下去,缩在地上不敢看他的生身母亲。

      所以从出生起,他在雪姨娘那里就是罪恶的,是她耻辱的见证,是被□□的产物,是违背她意愿毁了她半辈子的恶果。

      所以她不待见他,连看他一眼都吝啬。

      雪姨娘仰天大笑:“哈哈哈……好啊,好一个叶府,天道轮回,这个囹圄般的腌臜地从来就没变过!”

      “这样一个家族,外里光鲜亮丽,里面早就烂透了,早晚要遭报应。”

      她眼里冒着两团火,透着噬人的恨意和快活,大声道:“忠勇侯府不会放过我们家是不是?好哇,我苟延残喘活了这么多年,这栋朱楼、囚楼终于要倒了!”

      “你们,你,还有你——”她伸出玉管似的食指指向屋里几人,惨笑道:“一个都跑不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内里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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