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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觉悟 ...

  •   许东泽自从跟许东宝在后堂灵位前大吵一架后就毅然离去了。在许东宝看来,三哥是个无情,自私且愚蠢的人,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竟不惜抛家弃子而去。在许东泽离开的当天夜里,他当着母亲,妻子,兄弟和孩子的面大发了一通雷霆,连洞房都没闹就离家出走了。
      最后,是母亲胡翠兰打着手电筒在荷花塘背后的小山坡上找到他的,因为他从小只要犯了牛脾气,就会跑到这来独自躺着看星星。此时已是凌晨三点半,他已经躺了三个钟头,可还是想不明白心中的疑问。听到母亲的呼唤,他才从乱麻的思绪中抽脱出来。胡翠兰给他递过一件外套,叮嘱他不要受凉,也不多说什么,留下手电筒就先回去了。他就在树下一直抽烟,直到天亮才回家。
      接下去的几天里,许东宝白天吃过饭就出门了,独自去到田野里,河边或者山坡上,一坐就是四五个钟头。傍晚回到家吃过饭就上床睡了,虽是闭着眼,但翻来覆去始终让他无法安心入睡。
      这天中午吃过饭,他悄悄招呼侄儿许天阳下午跟他出去一趟。叔侄两人先到镇上买了一些香纸供果,又转头来到坟山上。他虔诚的在父亲,姐姐姐夫的墓前烧香焚纸,磕头祷告。做完这些,他将许天阳叫到自己跟前,当即从脖颈上摘下一个玉石吊坠。吊坠通体呈淡绿色,圆柱形,如成年人的拇指粗细,柱身上雕刻着两条盘龙,栩栩如生,雕工十分精细。他将吊坠递到许天阳的眼前,说道:“所有人在找叔叔就是为了那批黄金,而黄金的秘密,就藏在这个吊坠里!现在,叔叔把它留给你,将来你到我这个岁数,按照里面的指示,把黄金取出来,光耀门楣!让咱们老许家的后世子孙不再受穷困之苦!”
      许天阳望着在阳光下还透着绿光的精美吊坠,以及叔叔许东宝眼里坚定的期盼,他伸出手去接住了吊坠,放在手心里仔细观摩,这吊坠的顶端似乎有一小条十分微小,不易察觉的整齐缝口。他有些疑惑,问道:“叔叔,为什么要等到你这个年龄才能去取呢?”
      许东宝摸了摸侄儿的头顶,告诫道:“因为金钱的反噬力是非常强大和恐怖的。如果你二十多岁就把它取出来,非但用不好它,还会被它左右,甚至会毁了你和家人。但等你到了四十岁,经历过一些生活,了解了世界的真相和人性的本质后,你就不容易被它控制了。所以,千万要切记!不到四十岁,这个秘密永远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要提前打开它!记得了吗!?”许天阳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吊坠戴上脖颈,才跟着许东宝回了家。
      又过了三天,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突然于深夜登门,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东宝多年的心腹及助手——阿豪,他是收到讯息后匆忙从外地赶来的。刚见面,他就被许东宝领着来到后堂,将门窗关严实后,许东宝打开了桌上的两个手提箱,里面居然装着满满一层金条,在大瓦数灯泡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金光四溢。阿豪不明所以,只听许东宝道:“带上这两箱子,回老家去吧,以后别做这种刀口舔血的买卖了,好好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去过安稳的日子。”
      阿豪立刻就明白了许东宝的言外之意,他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不值这么多钱。”
      许东宝将箱子合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笑道:“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救过我那么多次,这是你应得的。如果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你再把用不完的还给我吧。呵呵......”
      阿豪只觉得鼻头有些发酸,但马上就恢复了常态,他接过许东宝递来的两个箱子,转身就走,当快要踏出门槛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但没有回头,只淡淡地说了句:“你小心。”说完就快步离开了,当院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最后归于平静时,许东宝就知道他已经走远了,他就像个黑夜里的幽灵,来时无声,去时也无声,似乎从没出现过一样。
      在阿豪离开的后一秒,许东宝瞟眼间发现了个黑影也闪进树后消失了。他知道那是小莺,原来她一直躲在暗处偷听他们的对话。他假装没看见,泰然自若的回到了房间躺着,没一会儿,小莺就端着一盆洗脸水进来了,笑吟吟地望着他说:“擦把脸吧,擦完我给你按按身子。”
      许东宝站了起来,摆摆手道:“今晚我要去村里的发小家打麻将,要打到天亮,困了就在他家睡一会儿,醒了我们还要去三十公里以外的山上打麂子和野鸡,大概后天晚上才能回,这两天你就在家里跟孩子们玩玩吧,我回来后带你们去市里买新衣服。”
      小莺将许东宝的安排一字一句听了进去,她也不便多说什么,端着脸盆又出去了。待她走后,许东宝从床底抽出个先前给阿豪一样的箱子,里面同样是满满一箱金条,他刻意抽出三条来,放在枕头下面,并有意露出边角,方便人察觉。做完这一举动后,他就走出了房间,在院子里大声喊了一句:“我走了!”随后就出了家门,但他并没有去什么所谓的发小家,而是躲进了路旁茂密的竹林后。过了大约一个半钟头后,他果然看见小莺出了家门,手里还提着一个包包,头脸用纱巾遮住,鬼鬼祟祟的左右张望,在确认周围无人后,她几乎是小跑着朝村外的大路奔去的,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黑乎乎的村道尽头,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许东宝这时才从竹林后现身,他望了一眼小莺逃走的方向,只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就折返回家里了,回到卧房,枕头下的三根金条已然不见了,不过他并不觉得意外和惊讶,因为这都是他故意设下的考验。他想看看小莺有没有胆量和定力,如果有,他会将那一整箱金条悉数赠与她,并放她自由,可现在看来,这两种品质她都不具备。
      他双手枕着头躺在床上,心底难免有些失落。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他起身望去,只见母亲胡翠兰满脸祥和,微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询问道:“妈,你怎么还不休息?”
      胡翠兰走到床边坐下,仍旧是一副疼爱的表情,她摸着许东宝的后脑柔声道:“我见小莺走了。”
      许东宝倒也显得神态自若,轻描淡写地回道:“我也看见了。”
      胡翠兰也不为小莺的离去感到悲愤或者不解,似乎她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仍是淡淡地笑着,道:“看来她不是真心跟你的。”
      许东宝苦笑一声,道:“我自己都没真心给人家,要人家的真心干嘛?她本就是为财而来,现在为财而去,也在情理之中,不必过分自责难过,人各有命嘛。”
      胡翠兰本想安慰儿子几句,但见他以举重若轻的心态面对这件事,她也倍感欣慰,就不再多说什么。母子两个静静地坐了一阵,气氛静默了半晌,许东宝才开口道:“妈,其实我这些年在外面做了不少坏事,还惹下不小的麻烦。”
      胡翠兰听罢却十分淡然,苦笑着回道:“妈知道,你从小骨子里就没有安稳守法的基因,这也是妈一直挂着你的原因。”
      许东宝叹了一口气道:“可我每次惹的祸到头来却全算在我哥哥头上,说实话,我心里很难过,也觉得非常对不起他,哎......”胡翠兰表面只是静静地听着,但内心深处却无比沉重。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其实每次与他见面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希望可以经常在一起,但不知为何,我跟他说不过三句话就要黑脸,甚至是对骂动手。哎~~真是应了老家的俗语,见面嚷,不见想啊......”
      胡翠兰强忍着泪水,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你们永远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
      “现在我想明白了,不能让他继续再替我背黑锅。二十年前我已经欠了他一回,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丢下他独自跑了。我也不想跑了,漂泊的孤独滋味我是尝够了......况且四个孩子那么活泼,那么讨人喜爱,我怎么忍心看他们变成没有父亲的孤儿呢?”
      胡翠兰再也压制不住泪水,她一边流泪,一边抚着儿子的脸颊,欣慰的道:“你终究是成熟了。”
      许东宝起身,面朝着母亲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眼含泪花道:“妈,如果这次儿子还能回来,那以后我哪都不去了,就在您身边养老尽孝;如果回不来,今生欠您的养育之情,儿子只有来世再报还!”
      胡翠兰哭得伤心欲绝,不住地颤抖,她紧紧抱住儿子的头和肩膀,哽咽地说道:“你爸爸,姐姐姐夫,还有我,都会保佑你和东泽平安归来的......”
      许东宝是于第二天深夜十二点离开家的,他走的时候全家人都已经入睡。在走出村子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块生他养他的土地此时是显得多么亲切和美丽啊!二十年前,他迫切,焦急的想要逃离这片土地,甚至想过永远都不再回来。可此时,与这片土地难以割舍的情愫却越发浓烈了,只是他不得不走,与当年逃离的急切心境相比,此刻更多的则是从容。
      当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人或许才刚刚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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