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愚岭》常山渐青

63、又不是相亲

　　“或许长得大概是不行，我本人，不一定符合你的审美观。”我立即一本正经地谦虚道。
　　其实，这是一种比较写实的说法，我自己心里清楚。
　　天下不下雨不知道，自己兜里有钱没钱还不知道吗？
　　我从小到大又不是没照过镜子，对吧？
　　况且，镜子这种异常忠实的伙计又从来没欺骗过我。
　　在繁华而热闹的大商场购物的时候，一旦有机会从干净明亮的穿衣镜前走过，我瞧瞧四下无人，总会悄悄地看一下镜子中的自己。
　　我通常都会先看身材再看脸，差不多上上下下都看过之后，然后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价格——
　　如果按斤算的话，大概能够达到几块钱，或者十几块钱，反正最多不会超过五十块钱——
　　我是说，如果按照当时猪肉的价格来算的话。
　　如果天下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地照照镜子的。
　　“嗨，又不是相亲，你干嘛在意那么多啊？”她婉转地劝道，显然比我要开通得多，真是黑白颠倒了，女人竟比男人强势了。
　　“你不明白，男女之间其实就是那么回事罢了，有非分之想是在所难免的，谁都免不了俗。”我故作深沉地解释道。
　　我绞尽脑汁地为自己不合理的矛盾行为进行着辩护，欲盖弥彰的意味其实非常浓烈，她一定深深地感受到这一点了。
　　“所以，线下见面干嘛呀？”我终于说出了最为关键的一句，其实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即她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见她。
　　我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和言不由衷，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无比厌倦，这算是什么性质的恶劣行为啊？
　　反正就是让人感觉挺恶心的，是应该被遗弃的。
　　为什么我就不能痛痛快快地说句人话呢？
　　这样绕来绕去的有什么意思啊？
　　朗朗乾坤，蓝天白云，那样的做法不好吗？
　　我太把和她见面当回事了，所以才久拖不决的。
　　“告诉你吧，我们同事或者同学，偶尔约个饭都很正常呀，你说你想那么多干嘛呀？”她坚持不懈地宽慰我道。
　　看来她今天下午非要把我的思想工作做通不可了，而且多少还带着些顽皮和调侃的意思，好像我是一只被老练的耍猴人牵着的很好玩的大猴子，大家可以随便看，随便逗，一分钱都不要。
　　“聊久了就想见，见多了就想上，上多了就想长久地在一起，时间长了又感觉腻歪，你说是不是这样啊？”我既不打圈子，也不绕弯子，而是直截了当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希望她能理解我的意思。
　　“你不了解男人。”随后我更加武断地说道，似乎想要挽回些什么比较宝贵的东西，不过与此同时却又感到有些难言的疲劳。
　　她不了解男人，难道我就了解男人吗？
　　虽说女人是世界上最难理解的动物，但是话又说回来，男人恐怕也不是那么好理解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冷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这样的蠢话居然也能说出口。
　　“你对自己不自信。”她说了句单刀直入的话。
　　看起来她一点也不怕我生气，她就是前期仗着和我聊了太久，已经完全摸清了我的脾气，所以才敢如此放肆的。
　　如果我可以自信的话，我早就自信了。
　　至于自信还是不自信，这压根就不是我能当家做主的事情。
　　恐怕没有人天生就想做个不自信的人。
　　哼，世界上那些所谓非常自信的人，不过就是各种先天条件比较优越一些罢了，说起来也没什么多稀奇的地方。
　　那些明明先天条件不好而又特别自信的人，要么是不理解什么叫自信，要么是对自己的缺陷选择了闭眼或熟视无睹。
　　事实向来都是不可更改的，除非你不认可这种事实。
　　另外，如果事实可以更改，那便是另外一种事实，至少它不是原来的那种事实了，亦即它并不是真正的事实。
　　就像一个已然50岁的人，他还是20岁的那个他吗？
　　显然不是，这就好比，任何一个已然处在末期的王朝，其实早就不是初期的那个王朝了，要不然的话这个王朝又怎么会灭亡呢？
　　如此说来，真正的事实是什么？
　　那就是我这个人的确不怎么自信，她又一次说准了。
　　因为，这其实是一件很容易感知的事情，连我自己都清楚地知道这个事，根本就不必劳她大驾特别向我指出。
　　说到自信这个异常有趣的话题，我忽然觉得不仅人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细究起来整个人类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浩瀚宇宙，渺渺时空，无始无终，无边无际，一颗小小的地球又算什么？
　　所以，如果将深邃的目光回落到现实，遇事千万别想太多，那是明显和自己过不去的拙劣行为，就平静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吧，因为我们都是无辜的羔羊，看起来无所不能的我们其实改变不了什么。
　　“男人和你接触，除了喜欢你之外，根本就没别的意思。”穿越时空的隧道回来之后，我又非常老成地说道。
　　“请问，是怕犯错误，还是对我不放心？”她好奇地问。
　　真好笑，如果这只是一种简单的可以随时改正的错误，那么我宁愿去犯一下，只可惜它是个无底的深渊，下面藏着成群的虎豹豺狼，插着尖利的竹签和刀锋，早晚会把我和她残忍地埋葬的。
　　至于对她是否放心，这一点基本不用怀疑。
　　现在的她，其心智已经足够成熟，而且脑子足够聪明，应付起这一类的事情应该不成问题——毕竟，我们都是过来人了。
　　“你以为我想和你谈理想，谈人生吗？”我无奈地自嘲道。
　　说实话，这种瞎磨嘴皮子的事情我才不愿意干呢，我又不是闲得没事干了，我要的是直接和她好上，如胶似漆的那种，可惜这种看似肮脏的想法只能用理性的外衣包裹着，不能轻易外露。
　　虚伪啊，虚伪，无奈而又悲凉的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