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愚岭》常山渐青

17、识透人情惊破胆

　　情感方面的资深倒霉鬼老刘，十分哀婉地继续向我倾诉道：“感情方面的事可以不谈，这个我能理解，我绝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但是工作上我们还是有交集的，她这么做太不给我面子了。”
　　“而且更为可气的是，”他怒不可遏地接着说道，显然是动了真气，不是闲着没事随便找个人聊天的意味，“她竟然还把我的手机号加入黑名单了，从那以后我都不能给她打电话了。”
　　“你们不是通过企鹅聊的天吗？”我笑着问道。
　　“所以啊，我才特别在意微信。”老刘大声解释道。
　　“她是想断绝和你的一切联系。”我果断地分析道。
　　其实，我真没弄清在他心目中企鹅和微信之间的区别和联系，所以才这样说的，关键时刻我并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笨拙和无能。
　　“我又不会随便骚扰她，”他心高气傲地表明道。
　　“那样最好。”我添言道，此话是无可无不可。
　　“我知道，感情是感情，业务是业务，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尽管是在一个公司里上班，可是我一直把这两者分得很清，从来没在工作时间打搅过她——”随后他又异常气愤地辩解道，看来确实还没走出那个烦人的害人的小圈子。
　　“我都是私下里找她说事，而且还都是用企鹅联系，连电话都很少打，真的，老张。”他继续讲述道。
　　我有理由觉得，他越是想急切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越是想尽快地洗白自己的想法，就越是体现了在他身上赫然存在着的，那种极为明显的偏执和可怕劲头——好多女人其实并不喜欢他这种人。
　　“况且我们又不在一个部门，她又何必这么绝情呢？”他十分不解地向天问道，脸孔并没有朝向我。
　　我真的想对他说，欲望的巅峰是死亡，不可轻易满足；痛苦的极致是狂喜，不必随意抱怨。
　　但是，这些也许会让他感觉醍醐灌顶的话，我现在是万万不能告诉他的，因为我并不能确信这些话的最终效果，事与愿违的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我不想在他身上冒险。
　　“其实感情方面的事，外人还真不好说什么，就像清官难断家务事一样，不了解情况的人，根本就说不清楚。”我非常无奈地摇头表示道，想来他应该也能理解我的意思。
　　其实，他只是要找个比较靠谱的人来倾述一下内心存在已久的苦闷和压抑之情而已，并非为了要得到什么具体的东西。
　　“我既不知道你们的开头，也不知道你们的结尾，只是听了你说的其中一些情况，确实不好提什么具体的建议，万事还得靠你自己。”我尽量用一种十分温和而柔顺的语气说道。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你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最后还得你自己来解开，人家毕竟是无辜的。”停顿片刻之后我又如此说道，希望他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体会我的良好用意。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只要留得青山在，烧不烧柴无所谓，因为幽幽青山并不是单单为了烧柴而存在的，它的意义绝不局限在此。
　　我想等以后有机会了，有心情了，再给详细地聊聊这个道理，只是现在还不行，他目前还在那个深坑里没跳出来呢。
　　“其实这个心结，我后来也慢慢地解开了，毕竟时间是治愈一切痛苦的良药，有道是事大事小，到时候自了。”随后他又出人意料地冷笑道，把一个略具色心的中年男人在婚外情感上的无奈和忧伤，表现得淋漓尽致，唯美得要命，甚至差一点就感动了我。
　　“所言甚是！”我沉着地夸奖道。
　　接下来他较为详细地说道，不由自主地沉浸到了一种不甚美好的回忆当中：“就是有一回在公司的食堂排队吃饭时，我就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的后脑勺。”
　　“她的旁边就站着一个男的，那个人应该是同一栋大楼里上班的别的公司的人。”老刘说。
　　“那个男的外表比较年轻，我也看不出他是已婚还是未婚，反正长得还挺高大帅气的。”老刘讲。
　　“他们应该是约好一起下楼来吃饭的，从她出办公室门的时候我就看见了，然后我一直悄悄地跟到食堂。”他一边皱着眉头痛苦地回忆着，一边不急不缓地向我描述着当时的情景。
　　“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个男的一副想撩她的头发，想揽她的腰身，想摸她的屁股，但是又不敢做得过于明显的样子，我拿眼一看就完全明白了，老张，你懂吗？”他自顾自地讲述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从而忘记了我这个外人。
　　“咱都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呢？”他冷笑道。
　　“嗯。”我回道，同时认真地看着他，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后来，他们两个人脸对着脸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他黯然失神地描述道，心智早就随风飘到无限遥远的地方了，“我就在那个男的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桌子吃饭，当时我的手抖得很厉害，根本拿不动筷子，眼里全是泪水，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嗯，我理解——”我轻声回应道。
　　我努力想象着他嘴里描述的那种凄苦画面，心里不禁翻腾起来乌黑的迷雾——唉，又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
　　“再后来呢，我偶然发现她和我们公司里一个年龄比我大许多，言行举止非常恶俗和没品的男人关系很不一般——”沉吟片刻之后他又无限哀伤地讲道。
　　“哦，是吗？”我好奇地问道。
　　“至于怎么个不一般法，我就不具体再说了，因为一提起这个事来我就反胃，于是我就更加看轻她了，从此把她打入了另类，不再拿正眼看她了……”他接着淡淡地回忆道。
　　我看到，他那低沉了老半天的郁闷心情似乎好了一点点，已经不再表现得那么痛苦和叫人同情了，我也稍稍感觉心安一些。
　　“他终于能够解脱了。”我暗暗地想道。
　　“识透人情惊破胆，看穿世间心胆寒。”我接着想道。
　　“我觉得到了这个时候，你应该能够释怀了。”然后我微微地笑着评论道，这就是我现在能够说出口的话。
　　“是能够释怀了，但是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因为真正忘掉一个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老刘这句话说得很对，我非常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