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尾宁曳涂

6、第六章

　　叶春出去一下午到傍晚还没回来，叶芳出去找她，她在河边的玉兰树下找到小姑娘，叶春正一个人坐在河边的凳子上，她的自行车停在旁边。
　　叶芳过去摸着叶春的头顶，“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天黑了也不回去，是在生外婆的气吗？”
　　叶春抬起头，脸上带着委屈和迷茫，“妈妈，你是不是要和明叔叔在一起了，我们是不是不会回广州了？”
　　叶芳坐下来，“怎么会这么想，别听你外婆说的那些，我和你明叔叔只是以前认识的熟人，过两天妈妈就带你回广州了。”
　　叶春，“真的吗妈妈，你真的不会和明叔叔在一起吗？”
　　叶芳迟疑，有些犹豫的问叶春，“春子，你讨厌明镜台吗，所以才不想妈妈和他在一起？”
　　“不是。”叶春否认，“妈妈，我是觉得明叔叔是明叔叔，要是你和他在一起了，他就变成我爸爸了，我不喜欢别人做我的爸爸，我有自己的爸爸。”
　　最后一句叶春说的很小声，关于叶春的爸爸叶芳以前没有和女儿讲过太多，本以为叶春并不在意这些，没想到就算没有见过面，叶春也是在意自己的爸爸的。
　　叶芳有些歉意，“春子，你是不是很想爸爸，你想见他吗？”
　　叶春摇摇头，“我知道他有自己的家和孩子了，妈妈，我不想见他，我就是不想叫别的人爸爸。”
　　叶芳有些心疼，她的前夫并不喜欢叶春这个孩子，他们当初在一起是因为小城市人人都结婚很早，才匆匆忙忙结婚，有了叶春后两个人之间加上两个家庭的矛盾越来越多，最终分开。前夫在他们离婚后很快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所以这些年叶芳没怎么和叶春提过她爸爸，也没有想过让叶春和她爸爸见面。
　　叶芳说到，“春子，虽然你爸爸没有见过你，但是他永远是你的爸爸，就算妈妈以后有了新的伴侣，妈妈不会强迫你喊别人爸爸的，如果你长大后想去见爸爸的话，妈妈会帮你联系他。”
　　叶春放松下来，抱着叶芳亲昵的叫了好多遍妈妈。不远处的台阶走下来一个人，走到近处那人是明镜台，他朝这边过来，一副有话说的样子，叶春看到明镜台抿嘴叫了声叔叔一个人骑上车走了。
　　叶芳站起来，“明镜台，你在小区的义诊结束了？”
　　明镜台，“结束了，李阿姨说你在这边。”
　　明镜台没有穿白色外罩，上身穿着一件暗色的羊毛大衣，脸上的眼镜没有摘，他双手斜插在大衣口袋，站在叶芳对面，有些拘谨的样子，他很慢的开口，“叶芳，白天在你家，你妈妈说的那些，你会考虑吗？”
　　傍晚天空的太阳刚刚落下，还有些晚霞在空中没有散掉，暗蓝色的云和晕红的晚霞叠在一起，河边整排的玉兰都在这样的天色中露着玉色的光耀，而这片光耀的中心站着明镜台，他问自己愿不愿意。
　　叶芳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答应，她想不管什么广州的工作、女儿的介意，她在广州数年的生活都不管了，但是最终说出口的只是，“后天我就要带春子回广州了。”
　　明镜台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他看到叶芳朝台阶上走了几步，叶芳，“明镜台，谢谢你愿意来找我问这个问题，但是你看，你的生活在西城，我的生活在广州，我们已经走在不同的路上了。”
　　明镜台踏上一节台阶，“但是我们又遇到了不是吗？”
　　路灯亮起，几朵玉兰花瓣从他们的头顶落下，叶芳去看明镜台，男人镜片后的眼眸清亮温和，肩侧的玉兰花瓣好像他人一样纯白安静，叶芳撑着膝盖蹲下来发笑，“明镜台，我以前是不是没有和你说过，你很好看。”
　　明镜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到以前，他抬脚想要往上走靠近叶芳，叶芳伸手，“等下，你先站在那，明镜台。”
　　明镜台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叶芳，“明镜台，我高中的时候好像和你告白过，就是这样的天，初春，有点冷，在玉兰树底下，你还记得吗？”
　　十七年前的春天，玉兰树下的少年和少女，明镜台当然记得，也是这样的天气，叶芳骑着自行车等在玉兰树下，“明镜台，以后我们一起骑车上学好不好，你来骑车，带着我坐后排。”
　　那天的冷风穿过玉兰树，吹在他和她的脸上，十几岁的明镜台后退了，他用沉默拒绝了女孩，那天叶芳脸上的明色越来越消散，最后一句话也没有再说推着自行车一个人离开。
　　少年的明镜台心里背负了太多东西，父亲的重病、家庭的拮据像乌云一样压了他整个少年时代，那天他一直跟在叶芳身后，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他们走过种满玉兰树的长坡，最终用沉默结束了那一天。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他们去了不一样的大学，叶芳毕业在父亲的催促下早早结婚，明镜台一心沉浸在学习工作上，人到三十也随波逐流的结婚生子，他们终究奔波在不同的人生里再也没有交集。
　　十多年以后，在相同的春夜，当年的那个少女现在站着玉兰树下，问他记不记得，明镜台恍惚间觉得叶芳的身影和十七年前的叶芳重叠，他突然萌生出一股勇气，如果这是上天垂怜，给了两个人再一次的机会呢。
　　叶芳看着明镜台摘掉眼镜几步越上台阶走到自己面前，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明镜台，“叶芳，我喜欢你，从高中就喜欢了，现在也喜欢，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叶芳闻到明镜台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没有戴眼镜的明镜台脸上少了一些克制，路灯下他的脸像被放大了一样占满叶芳的视线，叶芳不得不后退一步减少明镜台带给她的冲击，“明镜台，我也喜欢你，可是我现在生活在广州，叶春的学校也在广州，我们很快要离开西城了，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明镜台心里有个地方空落下来，“是啊，你还有工作和女儿。”
　　他们终究不是十几年前的少年了，每个人的生活都是零零碎碎不能轻易变动。叶芳弯腰捡起一朵玉兰花放进明镜台的大衣口袋，“但是还是很谢谢你的喜欢。”
　　明镜台再次拉住叶芳抱住，“还来得及，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去广州开诊所，叶春的学校也可以转学回西城。叶芳，我们可以努力的，你再考虑几天，我等你。”
　　也许是这样的春夜和年少喜欢的人拥抱太美好，叶芳最后答应明镜台多考虑几天，在她离开西城前给他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