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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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小伙挺年轻，怎么想不开跳湖？造孽啊。”
“啊——血，他身上全是血！”
聂时闻被人从湖里救起，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因溺水加失血过多，在医院足足昏迷了两个日头，再睁眼时，已改天换地。
——他一头扎进水里，竟扎进时间缝隙来到百年后，而搭救他的人是……
聂时闻偏头，看向旁边那个自称“余淼”的小话痨。
“当初你只是在茫茫人海中看了我一眼，就彻底赖上了我。”余淼滋滋冒着黑气，冲聂时闻念经，“我这是什么气运！”
从余淼口中得知，那日他坠湖呛水失去意识，被救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心跳骤停。得亏这小子抢救及时得当，才从阎王手里抢回他一条命。因着他认错人，迷迷糊糊对这小子唤了声“小森”，就被热心群众认定他们俩认识，打包把他们丢进了救护车。
余淼走吧，良心过不去；不走吧，钱包过不去。最终良心战胜了抠门，余淼掏空钱包，殷勤照料了聂时闻两日，却在聂时闻醒后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
——他好像救了个失忆还身份不明的穷鬼，钱打水漂不说，还得继续贴钱。
毕业即失业，实习工资四千的余淼的心咔嚓碎了一地，心态崩了。
“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余淼不死心地试探。
聂时闻指了指床头橱抽屉：“不信就再看看病历。”
聂时闻“失忆”是医生鉴定的，头部受伤，轻微脑震荡，确实有成因。最重要的是聂时闻初到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谨言慎行，索性装傻，一问三不知。于是医生下了结论——因头部外伤所致的全盘性失忆。
余淼彻底被击垮了，他神情茫然，喃喃自语：“完蛋了，真要喝西北风了，一分也没了。要和爸妈要吗？可我都毕业了。”他一下子抓住聂时闻胳膊，“你再仔细想想，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呢？”说不定，他捡了个大富翁呢。
聂时闻瞅着“余淼”那张和徒弟“余森”七八分相似的脸，禁不住拿余淼当徒弟，起了逗弄心理。
“好，我再想想。”聂时闻捏着太阳穴，蹙着眉头，佯装想得很痛苦。
余淼满眼期待：“怎样，怎样，有想起什么吗？”
聂时闻眉头蹙得更高了，痛苦地断断续续说着：“好像，想起，我叫什么了，还有身份。”
余淼两眼放光：“真的？是什么！”
聂时闻对上余淼期待的眼神，认真道：“我好像，是你祖宗。”
余淼笑容僵住，余淼拳头握紧，余淼起身了！
余淼小宇宙爆发，抓起聂时闻靠坐的枕头，一枕头抡向聂时闻：“我让你玩我，有没有人性啊！”
“疼疼疼。”枕头打到了聂时闻胳膊上的伤口，他抓住枕头制止，混不吝笑着，“没骗你，你祖上是不是有人叫余森？”
余淼愣住了，傻回：“是，我太爷爷。”
聂时闻露出一副“果然”的表情，他踌躇问：“那他，还活着吗？”
余淼：“活着啊，吃嘛嘛香，身体倍棒，比我还能窜。怎么了？”
聂时闻方才的小心翼翼一下散去，换回平时那副大爷样：“帮我向你太爷爷捎句话，就说，抱歉，师父回来晚了。”
“师父”两字一下子戳中余淼神经，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余淼突然想到，这人最开始就是唤他小森。他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个想法成形后，他觉得聂时闻也长得莫名熟悉起来。难不成？不会吧……
余淼幽魂一样飘到了走廊上，打开“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家庭群，传入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人一身蓝白条纹病号服，头上裹着厚重的纱布，斜斜倚靠在床头，手中把玩着一块玄色玉佩。细碎晨光穿叶而过，斑驳打在那人身上，衬得那人虚幻又真实。
[嫂子：诶呦，这人好帅，谁呀？]
[哥哥：一副死人样，哪里帅了！]
[哥哥：@三水怎么突然往群里发照片，谁啊？你不会要出柜吧]
放平时，余淼肯定要回怼上十几条，可今天实在没心思了。
[三水：我好像把咱家祖宗捡回来了@全体人员]
[三水：他自称太爷爷师父，长得好像也有点……]
余家人沉默了。
余家人皆知，余家老太爷心有一块解不开的硬疙瘩——他的师父。据说，当年老太爷师父被一高官扣走后，再也没有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今，那人居然跨越百年自己寻上门。虽说跨越时空荒谬至极，可余家毕竟是干玄学的，这种玄之又玄的事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冒昧直接告诉老太爷，却搞错了，让老人家大喜大悲就是他们的罪过。于是余家人传给了余淼一张老照片的电子扫描件，让余淼再对照着仔细看看，多问几个问题打探打探。确定了，再告诉老太爷。
——老照片是余淼太爷和他师父的留下的唯一合照。那时太爷爷不过十三四，长相稚嫩，而他捡的那人和相中人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带给人一种穿越时光的荒诞感。
余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去，真一模一样啊！”
余淼问了聂时闻几个余家才知的关于聂时闻的秘莘，聂时闻对答如流。
与当世格格不入的长褂、来路不明的枪伤、昏沉时那句“小森”……
重重迹象告诉余淼：太爷爷师父他，穿越了！
余淼把试探结果告诉家里，家里人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事告知了老太爷。毕竟老太爷而今高寿102，活一天赚一天。如果能就此解了老人家的心疙瘩，他们子孙辈们也是大功德一件。
见着照片，老太爷当时喝茶的，啪叽一下就摔在了地上，摔个粉碎。一百多高龄的老头子，拄着拐杖就往外走，非得跑医院里去看人家。可余家在津城，聂时闻在燕城，两地隔得虽近，但余森这个年岁根本经不起折腾。
没办法，家里下令，让余淼连夜将聂时闻带回家。本来20分钟高铁解决的事，可因为聂时闻是个黑户，余淼只能打了2个多小时的车。而余森这个惯常六七点睡的老头，今日硬是撑到了两人回家。
津城余家老宅，夜十点许。
“回来了，回来了！小淼带人回来了！”
余森猛站起身，在小辈搀扶下迎到了院门口。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脸庞后，余森身形摇晃，心绪万千。
在余家一众小辈打量聂时闻的同时，聂时闻也在打量着满脸褶皱的老人，想从老人脸上寻找熟悉的痕迹，失败了。
这就是小森变老的模样？
“您真是师父？”余森说话含含糊糊，像含了块糖。
聂时闻自来熟地一下窝进沙发上，冲余森很不客气道：“是啊，没想到吧？师父也没想到。或者，你出题考考我，就像原来我考你那样？”
余森：“您……为何叫‘时闻’？”
聂时闻毫不羞愧地坦白黑历史：“因为你师祖花十文买了仨肉包子投喂我，结果被我赖上了。”
余森身躯一颤，时间回溯，恍惚回到小时候。那时候他不过五六岁，小小一团被师父揽在怀里，读书识字。当时，他正学到白居易的《夜雪》，里面有句“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师父，师祖给你取名‘时闻’，是取自这里吗？”
——“不是，是十文钱的十文。”
——“啊？”
——“师父也是个没亲没故的乞儿，小时候又冻又饿差点死在路边。你师祖瞧我可怜，花十文买了仨肉包子，让我续上了命。那年冬天特别冷，又闹饥荒，我自知挨不过冬天，甚至可能沦为别人口中餐，就死缠烂打赖上你师祖。他赶又赶不走，只得收养了我。名字他懒得想，取了‘十文’钱的谐音‘时闻’。”
——“师祖这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回，还被流浪狗赖上了呀。”
——“死小子，骂谁狗呢？”
——“嘻嘻，骂我自己呢，师父当初给我买了肉夹饼我才活下呀。”
记忆冲破闸门，如潮涌来。余森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聂时闻脚下：“师父！”
“爸！”“爷爷！”“太爷爷！”
客厅里局促站立的小辈们惊呼出声，他们一窝蜂簇拥上来，想把余森扶起来，却被余森甩开手。
余森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聂时闻不躲不避地受了这三叩首。
聂时闻双手将余森扶起，轻轻把余森揽到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余森后背：“好了好了，师父这不是回来了，别哭了。”
这是安抚孩子的动作。而此刻，一个年轻人这么安抚着百岁老人，让小辈们怎么看怎么别扭。但这荒诞的真实，也令余家小辈正式把聂时闻摆在了长辈的位置，真正恭敬起来。
老人精力不比年轻人，余森大喜大悲后，哭昏在聂时闻怀里。
“那个……师祖……”余淼爷爷不知道如何称呼。
“你们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你年龄比我大，这样反倒让我别扭。”聂时闻立刻给了答案。
爷爷惶恐：“这怎么能行，您是父亲师父。”
“你们不想我被外人当成老妖怪吧？”聂时闻调笑。
余家小辈拗不过，只能遵从。
次日，余森醒来后，召集余家小辈嘱托了三件事：
一，余家以后要对待聂时闻如对他，恭敬奉养；二，想办法解决聂时闻户口问题；三，帮助聂时闻融入现世。
余家小辈诺诺称是。第一件事好说，就是个态度问题；第三个也好办，余家把这事丢给了余淼。就是这第二件事，着实难办。聂时闻一个从天而降的黑户，上户口可难如登天。余家疏通出去不少钱，找了不少门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三个月后，成功让聂时闻上了余家的户口。
余森高兴地大摆宴席，庆贺聂时闻归家。
聂时闻在酒宴上接过小辈们一轮又一轮的敬酒，喝得醉醺醺的，眼前一切，如梦似幻。原来他这辈子，也能叙一番天伦乐事。
翌日，宿醉的聂时闻被人推醒。
“你快去看看太爷爷，太爷爷、太爷爷他，走了。”余淼话未说完，哇地一声哭出来。
聂时闻瞬间清醒，他鞋也顾不得穿，踉跄来到余森的卧室。余家小辈主动给聂时闻让出一条道，让聂时闻靠近床。
——余森嘴角嘴角挂着平和满足的笑容，静静的，像是睡着了。
聂时闻伸手探向余森鼻息，手颤抖得厉害，他没有感应到温热的鼻息。好凉，寒气钻进他骨子里，凉得浑身发颤。
“师父！”
聂时闻乍以为幻听，他猛一抬头，看着枕头边上有个抱膝笑眯眯盯着他的小孩——是五六岁时的余森。
聂时闻环视四周，余家小辈们一个个哭得不能自已，没一个人发现小余森的存在。
“师父居然哭了诶，师父会哭？！”小余森大惊小怪地飘到聂时闻眼皮子地下，对聂时闻眼底含泪啧啧称奇。
聂时闻悲伤情绪全被逼了回去，他和小鬼对上视线，刻意压声道：“死小鬼，别以为你变成鬼，我就没法揍你。”
小余森：！！！
小余森：“您能看见我？！师父，您进化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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