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涂山画海

101、狐妖

　　今天是最后一个故事了。”乞丐说
　　“嗯”她点点头“明天我就要结婚了，你确定真的不来吗？”
　　“我没有能够出席婚礼的衣服。”乞丐笑了。
　　“我给你买啊？”她说：“现在就去。”
　　乞丐笑了“我不会接受陌生人的帮助，要非要我去，我就这个样子去好了。”
　　“好。”她笑了。“拉钩。”
　　“拉钩”乞丐还是宠溺的笑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好好听吧，这个故事，是百世轮回的起点。”
　　“恩，慢点讲。”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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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妖，汉族民间传说中狐狸能修炼成仙，化为人形，与人来往，故称。狐狸是狡猾的动物，古代汉族神话传说中狐修千年而得九尾，因而古代有百岁狐修为美女、千岁狐预知未来等传说。其说源自上古之狐图腾崇拜，上古涂山氏、纯狐氏，有苏氏等部族，均属狐图腾族。妲己，玉藻前，都是比较知名的狐妖。
　　狐妖：关于爱
　　第一世，你是黑猫，我是九尾，执念化成了狐妖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妖怪、神明和人类共同居住在这个世界的时候。
　　有一只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它居住在涂山的最高处，被那些渺小的人类称颂为神明。
　　涂山有九万里那么高，九万里那么广。那只狐狸就在山上居住了千年，终于有一天，狐狸厌倦了。
　　对于爱热闹又有着悠久岁月的狐狸大人来说，即使是高九万里，广九万里的高山，也会玩腻的。
　　它下山了，山下的世界更大，也更热闹。
　　它变化人形捉弄那些再它看来孱弱无比的人类，把人类当成玩偶，有时候，它变成美丽的女子，骗那些凡夫俗子的感情，看着他们伤心落泪，再变成另一个女子，让他们再爱上她，然后突然变回上一个女子的样子，质问他们忘恩负义。
　　它有时候也会变成男子。勾引那些寂寞的美丽少妇，和她们颠鸾倒凤，一夜风流，然后潇洒的离开，留下她们独自寂寞，哭泣，甚至结束自己的生命。
　　看着人类悲欢离合，看着人类喜怒哀乐。狐狸觉得好玩极了。
　　它是在是个不靠谱的神灵。
　　就这样玩了一百年，狐狸又厌倦了。它是一只很容易不耐烦的狐狸。
　　幸好，那些好玩的人类，又创造出了让它觉得有趣的东西。
　　国家。
　　那时候，叫做商的王朝，是最大的王朝。
　　那么，就来玩一场盛大的游戏吧，狐狸想。它占据了一个叫妲己的美女的身体，嫁入皇宫，成了王的女人。
　　那个叫帝辛的王，实在是个有趣的人呢。狐狸觉得，他和自己有点像，都很爱玩。
　　他建起高高的鹿台，派人搜集天下奇珍异宝，珍禽奇兽，放在鹿台和鹿苑之中，每每饮酒作乐，通宵达旦。
　　鹿台没有涂山高，但比涂山有趣。
　　他剖开孕妇的肚子，只是因为它好奇孩子在肚子里是什么样子的，结果母子两个人都死了，肚子里那个孩子，很丑。
　　死了就死了吧，它千年的生命里，看过太多的死亡。
　　他把人的双脚砍下，只因为它遥见有人赤脚走在冰上，认为生理构造特殊，要研究其不怕寒冻的原因。结果没什么特别的，那个人，只是在硬挺着而已，他买不起鞋。
　　那个被砍掉脚的人在哀嚎，它撇撇嘴，弱者真是没用，杀了好了。
　　他就杀了那个人。
　　这个叫帝辛的男人，着实陪着它度过了一阵有趣的日子。就在它快要厌倦的时候，周人反了。
　　起因是这个叫帝辛的男人，因为姬昌的长子伯邑考追求它，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剁成了肉酱，做成饼给他父亲吃。这件事实在是太有趣了，它足足笑了三天。
　　然后战争爆发了，它看到那些弱小的人类，拿着各种武器打来打去，互相砍杀，它觉得有趣极了。
　　然后有各种修真者，踩着飞剑和各种法宝打来打去，打的天崩地裂，河水倒流，它越发的开心了。
　　听到那个姜子牙和一群英雄豪杰骂它是妖孽，咬牙切齿的要杀它而后快，它觉得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
　　它每天都在笑着。
　　直到有一天，周王的军队打到了朝歌，那个叫帝辛的男人登上了高高的鹿台，点着火自杀了。
　　它觉得有趣极了，原来人可以死的这么有意思。
　　它看着那些人，抓住它，砍掉它的头，然后欢呼着，雀跃着，以为杀掉了祸国殃民的妲己，它觉得那就像是一群小丑在表演。
　　然后它就丢弃了那具人类的身体，想要离开这里，换一个身份开始下一个游戏。
　　可是它竟然被拦住了，当时最厉害的四个神灵，一起拦住了它。
　　只是做了一个游戏而已，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呢？狐狸很不解，当那些神灵用各式各样的法术向它打来的时候，它发怒了。
　　狐狸发怒了可不得了，尤其是活了很久很久的狐狸。它现出真身，一只巨大的，遮天蔽日的白狐，九条不同颜色的尾巴，在它身后树了起来。
　　九条尾巴，操纵着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铺天盖地的向神灵们打来。
　　天崩地裂，天地的支柱不周山倒了，东海沸腾了，四海龙王像泥鳅一样四散奔逃，
　　“狐狸！你想毁了这方天地吗？”神灵愤怒的吼叫“你看看，多少无辜的生灵死不瞑目？”
　　“毁了就毁了吧。”它无所谓的说“反正这天地也不是我的，涂山才是我的家。”
　　“那我们就毁了涂山！”愤怒的神灵用所有的法力，向涂山的方向打去，这一击，就能让那高九万里，宽九万里的大山化为齑粉。
　　山安然无恙，那只狐狸，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一击，那山上有无数只狐狸，它不能不管。狐狸发出了它最强的法术。瞬间斩杀了数百名围攻它的神灵，只有那四名最强大的神灵活了下来，不过都受了很重的伤。
　　狐狸的一击，耗尽了千年的法力，它挣扎着逃亡东海另一边的一个小岛，变回了一只普通的白狐。
　　神灵没有追赶，他们已经无力追赶了。甚至，最强大的那个神告诉所有的神灵，永远不要对涂山上的生灵动手，那只爱惹祸的狐狸，只要不回来就好了，他们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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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是一只黑色的猫。
　　在这个岛屿上的国度，黑色的猫，被认为是有灵性的，所以它被一家神社的女巫收养了。
　　女巫很漂亮，很温柔。她每天要喂猫咪吃新鲜的鱼，这些鱼，它很喜欢。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即使是普通的百姓，也是不能轻易吃到鱼的。
　　它可以吃鱼吃到腻歪，那些拜祭神灵的人，宁可自己饿着，也要给女巫和神社的猫献上祭品。
　　它是一只幸运的猫，它之所以幸运，是因为人们相信它能够带来幸运。
　　它每天，看着那个被它叫做主人的女巫，早早起来打扫神社，把神社的每一寸每一处都用抹布细细的擦过。然后用盐洒在院子里，据说这样可以驱邪。
　　她会认真地做早上的祈祷，认真的做功课，然后就一天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每天迎接前来拜祭的村民们。它也安安静静的趴在她的脚边。
　　一个人，一只猫，一个古老的神社。
　　女巫有的时候，会抱着猫叹息，她说“猫啊猫，为什么有人会做农民有人会做女巫呢？女巫虽然不会劳作，可是很寂寞啊。猫啊猫，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它不知道，只能喵的叫一声，它很想告诉她“有的猫住在神社温暖的屋子里，有的猫只能在黑夜里流浪。有的猫吃鱼，有的猫吃老鼠，比起吃老鼠来，它还是喜欢吃鱼，喜欢住在温暖的房子里。但是偶尔，会想抓老鼠。”
　　猫咪不像人一样会寂寞，猫咪有一个主人就够了。但是主人会寂寞，主人和猫咪说话，猫咪没办法回答，猫咪要的是怀抱里的温暖，主人要的却太多。
　　有时候，它会觉得，她太不知足了。
　　猫咪不知道，人类，本就是一种不会知足的动物，他们的欲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吃饱了想穿暖，穿暖了想吃好，吃好了想穿好，吃好了穿好了，又想有人陪伴，有人称赞，有更多的人陪伴，有更多的人称赞。
　　所以人类永远痛苦。
　　在这一点上，猫咪其实比人类聪明，猫咪清楚的知道，有鱼，有主人就够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吧。
　　所以猫咪比巫女快乐，猫咪同情巫女，经常和巫女一起玩耍，逗巫女开心。
　　那小巫女永远不知道，这只黑猫，是故意的。
　　也许黑猫真的有灵性吧。一只会同情人类的黑猫，本来就是与众不同的。
　　猫咪同情所有的人。比如说，那个老人，她的儿子去了战场，再也没有回来，她每天都来神社拜祭，祈祷神能保佑她的儿子平安回来。
　　猫咪知道，这不可能，那场战争打完三年了，她的儿子，现在应该躺在哪个坟墓里。这是它听巫女说的。所以那天晚上，它少吃了一条鱼，把那条鱼放到了老人家门口。
　　结果第二天，老人激动的在神社跪了一天，她以为他的儿子回来了，只是躲起来不肯见她，她相信只要更虔诚一点，就能见到她的儿子了。
　　这让猫咪很苦恼，它只能每天给她送一条鱼，否则那个老人，会绝望吧。
　　可是猫咪就只能每天少吃一条鱼了。
　　这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只多管闲事的猫了。
　　少女来神社祈祷神帮她找回丢失的信物，第二天失而复得。是它帮着找到的，它知道，那是那个抛弃她的男人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可怜的少女连求神让那个男人回心转意都不敢。
　　人类都害怕希望破灭之后的绝望吧。
　　农夫来神社祈祷五谷丰登，结果第二天破坏庄稼的田鼠都没了。是它在晚上一只只抓到的，它好久没抓过老鼠，费了好大的力气。可是看到农民眼睛里射出希望的光，更加努力的耕种时，它很开心，能帮到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啊。
　　一只猫，做了神灵的工作。
　　神社的香火越发的好了，连巫女也变得更加虔诚起来，只是那只猫，越发的懒了。
　　没办法，谁让它晚上很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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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猫在村子的森林里，遇到了一只晕倒的狐狸。
　　它敢保证，那是它短短的生命里，见到的最美丽，最高贵的动物了。
　　它有着银白的毛发，尖尖的耳朵，安静的趴在那里，那条银色的尾巴卷起来，像长长的围巾一样围在它的脖子上。
　　“怎么会有这么高贵的动物？”猫咪想
　　狐狸的身上都是伤口，有的流着血，有的已经腐烂。
　　猫咪几乎是飞一样的跑回神社。
　　它从神社里带回了鱼和治疗伤口的草药给狐狸，它用小小的爪子把草药放在狐狸的伤口上，用舌头舔湿，然后把鱼放在狐狸的嘴边。也许是草药刺痛了伤口，狐狸睁开眼，看到了小小的猫咪和嘴边的鱼。
　　“真是弱小的可怜的生物啊。”狐狸想，它悄悄的把已经张开的利爪收了回去。
　　小猫像是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那双幽绿色的眼睛真漂亮啊。”它想。
　　第二天，猫咪又带了鱼给狐狸，它发现，昨天的那条鱼狐狸没有吃，狐狸仍然趴在那里，像睡着了，看起来很虚弱。
　　猫咪不会狐狸的语言，它只能摇了摇狐狸，用爪子指了指鱼。
　　狐狸摇了摇头。
　　这世界上，是没有吃鱼的狐狸的。
　　猫咪用它小小的脑袋想了一会，好像明白了什么，它欢快的跑了回去。
　　从此村子里开始丢鸡。
　　猫咪每天，都会带一只鸡给狐狸。这次狐狸吃了，它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仿佛不是野兽，而是神灵一样。
　　有的时候，猫咪想到狐狸的怀里趴一会，那漂亮的毛发，一定很温暖吧，鬼使神差的，猫咪就那样做了，狐狸竟然没生气，只是用尾巴，轻轻的把猫咪围了起来。
　　真的很温暖呢，猫咪想。
　　于是猫咪更努力的偷鸡，然后每天晚上，都会静静的趴在狐狸的怀里睡到天亮。
　　猫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只知道，它很想要在这个怀抱里，一直一直呆下去。
　　狐狸的伤口渐渐的复原了。
　　猫咪突然有些害怕，它要走了吧，它是野兽，不会留在这里的。
　　分别的日子就快到了吧，猫咪，竟然有些忧郁，如果它会说话，一定会问问巫女，为什么自己会忧郁。
　　然而分别比想象来得还要早。
　　晚上，猫咪在村子里偷鸡的时候，被村民们发现了。
　　那实在是一副诡异的场面。一只猫，吃力的按住一只鸡，用它小小的牙齿，狠命的像鸡的脖子咬去，猫咪的嘴里都是血，在月光下，显得很渗人。
　　人们不知道这只猫曾经为他们做过什么，那一刻，他们认为这只猫，是被妖魔附体了。
　　他们打死了那只猫，用很粗很粗的棒子，猫咪的惨叫在夜空里响了很久，巫女赶到的时候，猫咪已经死掉了，它浑身的骨头，都被打碎了。
　　巫女哭了。
　　狐狸不知道这一切。
　　第二天，猫咪没有来。
　　第三天，猫咪没有来。
　　不来就不来吧，反正伤好了，可以自己捕猎了。狐狸想，但不知道为什么，它想要再看一眼那只小小的猫。
　　当它来到那个村子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只猫咪小小的尸体，被悬挂在篱笆上，像是一面旗帜。
　　狐狸的眼睛红了，它发出了一声只属于野兽的嚎叫——它本来就是野兽。
　　它没有了灵力，可是，它还有爪子和尖利的牙齿。
　　那是它第一次为了杀人而杀人，它冲进了村子，第一个杀死的就是那个巫女，它用牙齿咬碎了她的咽喉，她连一声呻吟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然后是那个老人，那个农夫，那个女孩。
　　就像一阵狂暴的风席卷了整个村子，村子里的一百二十三名男女老少，被一只疯狂的野兽全部撕成了碎片，连婴儿也没有放过。
　　愤怒的狐狸，甚至吃力的把他们的尸体，一个个用嘴叼着，挂在篱笆上。
　　它用爪子挖了一个小小的坑，埋葬了那只猫，爪子磨出了血，它浑然不觉。
　　我会尽快变强，然后回来救你的，它想。
　　那一刻，曾经是神灵的涂山狐，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狐妖，邪恶的，仇恨人类的狐妖。
　　它自称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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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废寝忘食的修炼。
　　白天，和森林里的野兽搏杀。
　　夜晚，采集月精月华。
　　它曾是涂山最强大的狐，修炼对它来说，并不是难事，就像把走过的路再重新走一遍，会比以前走得更快一样。
　　更何况，这次，它有了变强的理由。
　　仅仅十三年，它就从一只野兽变成了妖，可以重新幻化成人形。
　　它发现，吃人的话，修炼起来就更快。
　　于是她就幻化成美丽的女子勾引男人，幻化成英俊的少年勾引女人，玩弄够了之后，统统吃掉。
　　然后它修炼的更快了。
　　区区四十九年，它就重新长出了第二条尾巴，从前它长出另一条尾巴，可是要至少一百年，每多一条尾巴就要多花一百年。那条尾巴，是可以操纵雷的第二尾。
　　有了雷，它开始和这片岛上的妖怪厮杀，即使是比它妖力更强的妖怪，它也可以轻易的杀掉，然后吞噬它们的尸体。
　　它发现，吞噬妖怪，比吃人修炼还快。
　　不到五百年，它就重新长出了九条尾巴。
　　而那时候，它早已经是这片岛上最有名的大妖怪，连神明也无可奈何的黄泉大人了。
　　那条叫做“暗”的，能够操纵幽冥百鬼的尾巴长出来的第一天，它就回到那个村子，把猫咪变成了它的式神。
　　猫咪幻化成了巫女的样子，它有些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它记得它死了，睡了很久很久。然后狐狸就一直给它讲，它死去以后发生的事情。
　　当听说狐狸杀掉了巫女和整个村子的人时，猫咪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狐狸问“是不是还不习惯？”
　　“没有”她说“只是，可不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这样，很方便呢。”
　　“好的。”狐狸竟然没有生气，变成了它最讨厌的人类，它想起了那个叫帝辛的男人，既然猫咪变成了女人，那就变成一个男人好了。
　　狐狸变成了一个无比英俊的美少年，只有尖尖的耳朵和幽绿色的眼睛没有变，九条尾巴在他身后舒展着。他无比妖异的一笑，看着她额头上月牙的痕迹说：“你就叫幽月吧。从今以后，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即使要杀死神明，我也会为你做到。”
　　“除了离开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抱住了她。“记住，我叫黄泉，是你的男人，唯一的男人。”
　　她点点头。
　　那是无比缠绵的一个夜晚。
　　“有时候变成人也挺不错的。”他想，从那以后，他就一直保持着人的样子。
　　狐狸大人很开心，连九条尾巴都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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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都是聪明的。
　　从和幽月在一起开始，他就开始思考，为什么上次会败得那么惨？
　　因为神灵有几百个，自己只有一个。
　　狐狸的眼睛转了转，他想到一个好玩的主意。
　　在妖怪中臭名远扬的黄泉大人，突然开始不吃妖怪了。
　　他开始收小弟了。
　　从酒吞童子、鬼蜘蛛这些出了名的大妖怪，到桥姬、骨女这些有点特殊能力的小妖怪，他一个一个的打上门去，打败一个，就收服做自己的手下，后来，有些妖怪竟然主动来拜见，想要跟随他。
　　不再吃掉妖怪的黄泉大人，实在是一位很好的首领。
　　他英俊，所有能变化成人形的妖怪里，他是最美丽的，连经常变成美少年勾引少女的酒吞童子也比不了，如果没有幽月的话，会有很多□□的女妖怪自荐枕席；
　　他强大，强大到一只手就能撕裂神明的身体，一个念头就能让一支军队全军覆没，传说中，他甚至能逆转时间，改变日夜星辰的运行。
　　他高贵，人类最优雅的贵族也比不上他一分一毫，他熟悉这人间所有享乐的事物，琴棋书画这些人类的技艺，他随便玩玩，就是传说。
　　他霸气，手下的妖怪要是受了欺负，他毫不犹豫的打上门去，杀得对方片甲不留，不管对方是人类的帝王还是神明。
　　它成了整个岛屿的魑魅魍魉之主，被称为不败的黄泉大人。他手下的一百只最强大的妖怪，被称为百鬼。每到晚上的时候，他抱着幽月，身后是杀气腾腾的百鬼，穿过人类在这座岛屿上最大的城市京都城，看到人类就抓来吃掉或者玩弄够了杀死。
　　恐惧万分的人类称之为“百鬼夜行。”
　　黄泉带领百鬼夜行的时候，连皇宫也要紧闭门户，阴阳师也会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京都城，沦为了妖怪统治的城市。
　　那实在是妖怪们最最惬意的一段时光，他们占据了城市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有妖怪在穿行，人类活在恐惧之中，即使偶尔反抗，也会马上沦为食物。
　　如果不是幽月的话，人类的这种恐慌还会持续很久，这个深深恨着人类的狐狸，杀人就像是割草一样，可是人类无法反抗，他们弱小的像老鹰爪子里的兔子一样。
　　“我不喜欢这座城市。”有一天幽月对他说“黄泉，人类肮脏的血让我恶心，能不能离开这里呢？”
　　“可是这里有你喜欢的漂亮衣服和城市啊。”狐狸不解的问“我是为了你才占据这里的。”
　　“可是，现在我不喜欢了。”幽月说。
　　“她和我一样容易不耐烦。”狐狸想，“看来得找点好玩的事情了。”
　　他想起了鹿台。
　　于是狐狸驱使百鬼，抓来无数人类当奴隶，在岛屿最高的山上，建起了巨大的城市。城市里有美丽的樱花，清澈的泉水，和重重华丽的事物。他用黄金铺地，建造宫殿，用各种宝石点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最不起眼的一盏街灯，也是用青玉做成的。
　　为了建好这座城市，几乎耗尽了当时京都一半的财富。很多人类陷入饥饿，每年饿死的人，比以前被狐狸吃掉的人还要多。
　　宫殿用了十五年才建成，死了至少四万人，狐狸满不在乎，这些虫子一样的人类，死多少，也不能让他的表情改变一下。只是幽月，似乎不是很开心。
　　“你为什么不开心呢？”狐狸问“是寂寞了吗？”
　　她摇摇头。
　　“那么，是这座宫殿不够漂亮吗？”
　　她还是摇头。
　　“那么，是想找些有趣的事情做吗？”
　　她只是摇头。
　　“我明白了。”狐狸突然拍了拍脑袋，美少年形象的他做出这个动作很有趣。“你一定是不满意这个式神的身体，帮你换一个更好的怎么样？”
　　她笑了，还是摇了摇头。
　　狐狸于是就不问了，因为他烦躁的时候，也是讨厌别人一直问的。
　　这种安静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人类是不会屈服的种族，也是不自量力的种族。
　　他们偷偷的联合了本土的神明，组建了一支由阴阳师、武士和神明组成的军队。
　　那是很强的军队，光是神明就有一百多个，连天照大御神、月读命和速须佐之男这三位正神，也被神官们请了出来，神官们说，有一只威胁到整个岛屿所有生灵的大妖怪，正在作恶。三神震怒，答应了人类的请求，斩杀这只妖狐。
　　百鬼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喜欢有趣的事情，这件事，他认为很有趣。
　　他率先发动了战争，在京都城，他不想弄坏那座他为幽月建造的城市，那还是他第一次送人礼物呢。
　　那天晚上，黄泉率领着百鬼，浩浩荡荡的冲进人类的城池。
　　阴阳师布置的法阵和结界，他邪笑一声，轻轻的吹了口气，那结界就像泡沫一样破碎了。
　　“去用餐吧。”他对百鬼说，百鬼冲进了人类的军队中，开始了一边倒的杀戮。
　　他独自面对三位正神，一百多位从神。
　　仿佛又回到了两千年前的那个时候一样啊。
　　只是这次，身边多了幽月，他也变成了吃人的妖。不再是那只贪玩的狐狸了。
　　一开始就认真起来的狐狸，像噩梦一样可怕。
　　无数锋利的利刃、丛生的有毒藤蔓、滔天的洪水、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大地不断凸起和陷裂、连接天地的飓风、无坚不摧的雷霆、照耀一切的光和腐蚀灵魂的黑暗，九种属性的数百个法术，一瞬间就完成，铺天盖地的向神灵们打去。
　　一次又一次，只要天空中的月亮还在，他的法力就无穷无尽。
　　操纵月亮，他比月读神还要厉害。
　　神明们死伤惨重，眼前的狐妖似乎不可战胜，他狂妄的笑着，瞬间完成一个又一个致命的法术，像割草一样收割着人类的生命。
　　神恐惧了，他们不理神官们的祈祷，一直逃回神宫，布置了无数连自己也解不开的结界，将自己封印起来。
　　所谓的神，在人类需要的时候，是不会理会他们的呼唤的，他们高高在上，也冰冷无情，他们自私自利，毫无怜悯之心。
　　狐狸邪邪的笑了。“这一次，就把所有的人类吃掉吧。”
　　百鬼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狐狸身后，幽月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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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男人站在了狐狸面前，他是个阴阳师。
　　“狐狸，可以谈谈吗？”他说。
　　“黄泉大人和你这卑贱的人类没有什么好谈的”百鬼中，脾气最暴躁的土蜘蛛冲了出来，想要把眼前的人类撕碎。
　　“等等。”他伸手拦住了土蜘蛛“有着妖狐血统的晚辈，你要和我谈什么呢？如果你想，可以加入我们这一方。”
　　“安培晴明并无此意。”那男子优雅的笑笑，仿佛并不在意随时可能成为妖怪的食物一样。“我来，只想问黄泉大人一句话。”
　　“你说吧。”他皱了皱眉头，这个男人，有点不知好歹。
　　“请问您为什么这么恨人类呢？”安培的声音很好听，这继承自他那妖狐身份的母亲“据我所知，很久以前，人类和妖怪，并没有什么仇恨吧。”
　　“人类这种生物，其实比妖怪邪恶的多。”狐狸的眼睛又变成幽绿色。“他们残忍，自私，邪恶，愚蠢而弱小，根本没必要存在。”
　　说话时，安培的脑海中，浮现出村民们杀死黑猫的画面。
　　这个阴阳师深深地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他说“那么，您很爱这只猫是吗？”
　　“爱吗？”狐狸沉默了。许久，他才说：“我不知道，也许按照人类的想法，是爱吧，我只想她一直呆在我身边。”
　　“所以，因为爱她，仇恨所有的人类吗？”安培晴明的嘴角挂着揶揄的笑。
　　“放肆。”狐狸发怒了，他吐出的气息，变成了幽兰色的火焰，指甲也变得尖利。
　　安培知道，无论是那狐火还是利爪，都能轻易的把他变成灰烬或碎片，即使他是人类最强大的阴阳师。可是，仍然坚定的说：“您想知道她怎么想的吗？您用您所谓的爱，困住了她的灵魂一千年，她很难过。”
　　狐火和利爪都停住了。
　　他回过头，问她“他在说谎，是吗？”
　　她摇摇头。
　　“我从来没有恨过人类，我想做一回人，弱小的，生命短暂的人。”
　　“您舍不得放她走吗？”安培的笑容更加刻薄了。“您还可以困住她的灵魂一千年，强大的超越神明的黄泉大人，您会怎么做呢。”
　　安培念起了咒语，随着他的手势，六道轮回的大门打开了。
　　幽月看了狐狸一眼，毅然的向轮回的入口走去。
　　走得很慢，和他擦肩而过。只要他想，只要一个言灵，就能让她停下。式神是反抗不了主人的，虽然他从未行使过这权利，可是他有。
　　又或者，只要他挥挥手，那六道轮回的大门就会马上消失，安培晴明的小法术，他弹指就能破解。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就那么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进轮回。
　　“我不懂。”狐狸竟然叹了口气，如此强大的狐狸，竟然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但是，我说过，不许她离开我身边的。”
　　“已经晚了。”晴明说“她已经转生了。”
　　“不晚。”狐狸笑了，转身走进了轮回“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会自己去寻找答案。下一世，我还会做一个吃人的妖怪，对人类的恨不会变，晴明，等我找到她，我会第一个杀掉你，让你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至于现在，暂时放你一马吧。”
　　他的身影隐没在六道轮回中。
　　“百鬼，要和我一起来吗？”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猫又、土蜘蛛、桥姬、画皮、狂骨……
　　百鬼一个不剩的，隐没在六道轮回中。

　　你曾见过一直银白色的狐狸吗？
　　它有没有跳进六道轮回中，只为了不让你离开它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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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个故事讲完了。
　　乞丐看着她，她也看着乞丐，她头一次发现，乞丐的眼睛，是幽绿色的。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她说
　　“也许吧，也许所有的相见都是久别重逢。”乞丐笑了，他把她以前给过他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递给她“其实我不花女人的钱的。”
　　她没接他的钱，但她好像突然想起他是谁了。
　　然后她便听见乞丐幽幽的说道：“故事讲完了，我也该走了，以前总给你讲故事，但那些故事都不是我的。”
　　“那为什么不讲你的故事呢？”她抬起头问他。
　　“离开以后，你就是我的故事。”乞丐笑了：“但我只会讲给别人听。”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却听到她在身后喊道：“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吧？”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
　　“那只猫在第一次听到狐狸跟她讲杀了很多人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忍心跟他说自己不恨人类，甚至爱着人类？”她幽幽的说：“她是怕他觉得自己误会了她伤心吧，猫咪不需要狐狸回来救她，狐狸几千年来做过的，都是猫咪不喜欢的事情啊。真是只笨猫，她应该早点跟他说的，猫咪就是这样，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愿意说出来，总是让人猜，直到自己忍不下去了，再偷偷的离开。所以，猫咪变成的樱子，还会为了莫不相识的人牺牲，而狐狸转生的树，只会为樱子牺牲。我是该说猫咪害了狐狸，还是该说狐狸根本不懂人？”
　　“是啊，那只猫咪笨得很呢。”说话的时候，乞丐站起身来，他邋遢的头巾和裹着身子的破布被蓝色火焰燃烧成了灰烬。变成了一个有着尖尖耳朵和银白色长发，妖异俊美的美少年，他身上披着一件银白色的锦衣，身后竖起了九条尾巴。
　　空气中，百鬼一个个渐渐的浮现出来，猫又、土蜘蛛、桥姬、画皮、狂骨……
　　他看着她，他们也看着她。
　　“你都想起来了。”他向她伸出了手。“跟我走吧，幽月。”
　　“不。”她拒绝了。“我不叫幽月，我这一世的名字，叫做晴雪，还有，我明天就要结婚了，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吗？黄泉大人。”
　　他愣住了，然后笑了。
　　“一百世了，我们都没有变呢，我的执着，和你的倔强。我该走了，百鬼还在等我，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百鬼夜行了。”
　　“为什么不肯做人呢，为什么不肯投胎呢，为什么要这么痴呢？”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喊着，边流泪边向远处跑去。
　　“因为即使不能在一起，也深深的爱着这个有你的世界啊。”他叹了口气，轻轻地说，然后冷着脸回过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百鬼，跟我来吧，她要做人，就让我们化身百鬼，只为给她一个干净的世界，在红尘之外，守护她万千个轮回，你们，有异议吗？”
　　百鬼无声的笑，在都市的霓虹中，最后一次夜行。
　　从那一夜开始，世间再无神佛鬼怪。

　　她的婚礼，他没来，理所应当，可是也有点失望。
　　只是婚礼进行到一半，突然有一个乞丐闯了进来，赶都赶不走，更可笑的是，这个乞丐竟然是来随礼的，他硬是丢下一百元钱，才肯离开。
　　两家人都确定没有这么一个亲戚朋友。大家正议论时，她突然笑了。
　　她笑得可真好看。
　　于是在场所有的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