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巫族天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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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竟然有比那日客栈更难吃的食物。”青霭的狐狸爪子嵌进干馍，吊挂在她眼前。
云羽喝一口水囊里的冷茶，从容啃下一口结实的饼，“到皇都怕是要明日了，凑合吃呗，黑灯瞎火的，你指望我给你找什么美味佳肴？”
墨黑的毛发在夜色里不打眼，要不是赤红的眼珠，她险些看不见它在哪。
云羽不清楚师尊让她去找百祈巫女的目的，但师尊交代的事，再不靠谱她也会去做。
回忆起了很久远的事，云羽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碟子，把馍馍掰成小份，倒上水，没过表面，软乎点了，将碟子推到黑狐身前。
青霭戳戳泡软的馍块，不似那般难以下咽，眼尾一挑，轻瞥她，才故作端庄舔舐起来。
昔年，师尊也是如此将米饼碾成碎末，泡点水喂给襁褓中的她，直到六岁，长出齐全的牙齿。
身下草地垫一层薄垫子，她大字躺着，望着满星白月，仿佛回到幼时。
顽皮贪玩，始终不愿意苦修，被久淮关在山峰外沿，不入炼体，不许回屋睡觉。
撒泼打滚，装可怜都没用，一向疼爱自己的师尊像变了个人，冷脸将她赶出去。
云羽独自揣着剑，满脸涨红，抽噎咬着牙，不让哭声流露，抹完鼻涕，抹眼泪。
凭借怒气怨气的加持，硬是一晚入炼体。
还发誓再也不和九淮说话，第二日泪痕遍布，皱着小脸，委屈兮兮回去。
后来听掌门说傍晚在消食散步，远远瞧见师尊独自蹲在山峰边沿，角落石墩上，偷偷陪她到天明。
九淮曾说，无情道亦有情，并非断情绝爱，只是不拘泥于情爱，而是大爱苍生万物。
云羽在仙音宗长大，是最小的亲传弟子，师兄师姐们从小很疼爱她，尽管偶尔会被捉弄，但她成长的顺遂。
何况修无情道，九淮谆谆教诲，谨记切勿徒增情感，因此她的感知是缓慢的，是溪水润心，慢慢，渐渐。
她不懂桃金娘的由爱痴情，也不理解桃酒的执着，云羽遵循内心的是非对错，错便错，对便对。
勾起青霭的一条尾巴在指上卷圈，她淡然看黑狐，“待到皇都去兽医馆治好余伤后，你就自由了。”
青霭错愕，端量着她没什么变化的神色，红眸垂下，睫毛微颤。
也是，本就是萍水相逢，可现在让它离去，又能去何处呢？它似乎已经没有所谓的家了。
“嗯。”闷声回复过后，缩成一团在她身侧。
云羽思索再三，反正辗转难眠，便起身试着修炼，或许会比上一次更接近瓶颈也说不定。
现在的天气还是有些凉，冷风泛来，野外格外安静蛙声如鼓，敲得青霭心烦，眼神瞟着她身边聚拢的白色浮游。
又来了，这究竟是什么呢？竟能让内丹恢复。
据它观察，貌似只在云羽修炼时出现。
青霭绕她转好几圈，张着嘴将浮游吃得差不多，懒洋洋窝在云羽身边，小心翼翼望她。
云羽不是它见过最美的女子。
灵狐族，最不缺美人，绝世美人亦比比皆是。
可她……很特别，没有经历过尘世的沾染，刚从泥泞田土中生长出的莲荷，没有眷恋，没有欲望。
那双眸子，明珠一般，不世俗，光泽瓦亮。
晨曦东升，云羽一夜未眠，神态萎靡，却依然没法突破，索性已经习惯这种状态。
反倒急于求成往往不尽人意。
她伸手抚摸黑狐柔软的绒毛，它下意识间蹭云羽手掌。
听闻灵狐族能化形成人，虽说她从未见过……
那黑蛋如果化形，会变成什么样呢？
黑色的毛发，是黑色的皮肤吗？黑色的头发？那好像和现在没有区别……
略作想象，不禁打个寒颤，还是现在比较可爱。
睡梦中的青霭觉察到柔婉的力量从头顶流动到后背，游走在背面，熟悉又久违的温暖。
“母亲……”
云羽隐约听到了什么，凑近想仔细再听，“什么？饿了吗？”
青霭被不合时宜的声音唤醒了对自己现在处境的认知，意识登时苏醒。
“你在干嘛。”她透着红的耳垂贴在它嘴边。
“诶？醒了呀，那我们出发吧，日落前到北炽皇都。”云羽略带尴尬，扯开话题。
一人一狐，第一次间隔着乘剑。
地形险要，山峦重叠，飞纵在山巅之间，剧烈的风吹乱她额角的头发，捋开缕缕青丝丝，“你要不要来这里？”她手臂展直，朝它张开怀抱。
“不要。”虽然嘴很硬，但爪子死死抓住剑的求生欲，和抖个不停的身躯，不慎暴露青霭的不安。
云羽轻叹，屁股一挪一挪到它身后，拥入怀中，“好冷啊，你一定很暖和，给我暖暖手。”
狐狸耳朵烫烫的，心底嗤笑她寻的由头，却还是乖巧深埋进她怀中，一路相对无言。
北炽兵强马壮，是个干燥寒凉之地。
而皇城集国之兴盛之地，繁华至极，车水马龙，大道小巷，四通八达，嘈嚷纷杂。
层台累榭的簇簇屋城中心还有一座高塔，约莫几十楼，独树一帜。
云羽翻看在师兄那忽悠来的百科录。
塔名为乐生，北炽有一习俗，每三十年便会请巫女下山为国祈福。
而其巫族，是在千年前受天命诅咒的一群人，也曾是大陆拥有无与伦比天赋的存在。
传闻，巫族出过一个绝无仅有的天才修士，百岁未满就飞升成仙。
大陆的传奇。
可不知怎么，他并未在仙界待多久。
当他再一次出现在人间时，已然成了仙魔，似仙似魔，当年的真相与经过也无人可知。
世人只见他浑身鲜血，从仙界坠落，将两界之间的云层撕裂赫长一道口子，那处的血雨下了整月。
仙界几乎被屠杀殆尽。
不可一世的天才，铸成史无前例的沉重，残暴的杀业。
他顶着滔天的煞气回到巫族。
族人也未曾幸免，尽数凋零，无妄的灭族之灾。
满目苍凉的族地，杀红眼的他被天道降下天刑，当场爆体而亡，滚黑的血溅到的地方，至今未长一草一木。
自那以后是光明时代的落幕，在后面的岁月中，修行变得越来越难，英才辈出的世运结束，飞升竟成不可及的修士妄念。
自此巫族世代受天命困缚，无法修行，同时怜悯的给予了另一种能力。
皆精通玄地九黄，星辰卦象，预知天意。
不能自算，知晓一次天意，便以寿相抵。
巫族，同样成为了世人厌弃的种族，不论到哪里都无法立足的过街老鼠。
更甚者，近五十年的岁月里，曾经有部分修士以屠杀巫族为己任。
流离失所几百年，最终仅剩的巫族人被北炽皇族收留，隐居雪山，成为了北炽祭师。
因为族人稀少，但是他们天生长寿，最高能活到三百岁，哪怕不靠修行增寿，也称得上寿岁绵长。
每三十年为国起卦，算国运是极其折寿的，所以哪怕他们长寿，也很少有活过一百五十岁。
乐生塔，就是祈福所用，需要巫女赤脚走到塔顶站离日月最近的地方，进行三天不眠不休的占星祭天。
她要上雪山，不是眼下，得先送拜帖。
兜兜转转良久，青霭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路。”
云羽挠头，呀，被猜到了。
“别急嘛，我去问问人。”
终于在一位热心大哥的带领下，在一条鲜有人的街道尽头，找到兽医馆。
云羽抬头，高悬牌匾，歪歪曲曲，‘绝世神医’。
不太可信的感觉啊……
这个飘逸的字能和师兄一决高下。
一个小女孩怯生生探头出来，招呼道：“客人，师傅去郊外采药，得晚时才归。”
她想着，不能以貌取‘馆’，回复道：“无碍，在下等药师回来，不知有能伸展的座椅吗？我想小憩片刻。”
女孩拿着杵的手一顿，回道：“有的，不过给大型妖兽治疗用过，客人若是不嫌弃，就在帘子后的中堂摆着。”捻几粒草种，放入臼中。
云羽掀开帘布，倒头倚在靠椅上打哈欠，混混沌沌进入梦乡。
“老夫从未见过这个品种，这个颜色的狐狸，真是稀有。”一个白胡子老者双手架着青霭，瞪大眼睛，扫视打量。
青霭凶狠瞪着他，看到云羽揉眼睛，有要醒的前兆，立马亮出爪子抓伤了老者，挣脱了当即奔向她。
云羽睁开眼睛，揉了揉，看着老者拿纱布擦手，瞟了眼身侧龟缩的黑狐。
女孩递给她一份账单，“客人，您醒了，师傅已经检查过你的灵宠了，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他的内丹碎裂，却能好好活着，
很神奇。”
内丹碎了？青霭没与她说，它能吃能喝，还以为好得七七八八，居然伤如此重，内丹不是它们的命脉吗？
“可以医治好吗？”
老头在柜子里翻找，“它原本应该死，你给他喂了保息丸，让内丹强行粘合，按理说，这种情况，即使活着，和死了区别也不大，可神奇就神奇在，它的内丹竟然在自行修复，内丹伤害是不可逆的，它却能自己修复内丹，你还给它吃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云羽听懵了，“蘑菇山鸡？炕干馍？还是腐臭果子？”
老者嘴角抽动，这狐狸命挺大。
女孩看她迷糊，解释：“师傅的意思是，您的灵狐我们医治不了，如果您没有喂过其他丹药，那就说明它会自己好的，只是时间问题。”
老者点头，开了些治外伤的药。
出了兽医馆，一日一狐都没说话，云羽迈着步子向前走，青霭跟在她身后。
她走一步，它也跟上一步，云羽转身，狐狸也背过身子。
云羽逼近蹲下，手掌落在它软乎乎的头顶，“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就好聚好散，何况我要去的地方很远，会有危险，跟着我不是好选择。”
她音线低了些，“在一个夏天，我与大长老的六尾妖狐交心，它说没有兽灵是不渴望自由的，它无比怀恋过去游走世间的日子……”妖狐看向远方，山下，曾经的眼神，云羽记了很久，很久。
顿了顿，“下次别被抓了，好好修炼。”
言罢，起身离开，可青霭还是继续跟着云羽，虽说隔得老远，却依然能察觉到。
她有些无奈，停住脚步，“有点饿，今天晚上吃什么呢？我记得有某狐狸崽喜欢吃鸡肉，听闻北炽醉仙居烹制的白斩鸡最好
吃了，去晚了就没有了。”
“想去尝尝吗？”云羽背对它半蹲，看不清表情，抬手拍了拍肩膀的位置。
顷刻，一阵快捷踢踏声，肩膀一沉，她勾起嘴角。
青霭小脑袋扭到别处，不看她，带着委屈的哭腔，贴在她颈项，温热，小声道：“别抛弃我。”
云羽笑嘻嘻道：“你是不是胖了？好重，该减肥了，为了你健康着想，今晚吃小店素菜吧。”
“你别太过分！刚刚还说去醉仙居，你就是嫌贵！穷鬼！”青霭怒吼。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巫族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