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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魇 ...


  •   “爸爸!不要!”

      “沈宇城,你会下地狱的!”

      “该下地狱的是你们!”

      ……

      静谧的夜,被一声惊叫彻底划破。

      温岁寒带着惊惧醒来时,枕边已湿一片,身体不听使唤地发抖,而后僵直无法动弹,只能不断喘息,拼命吮吸空气。

      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温岁寒颤抖着摸取床边的药,艰难服下。

      片刻后,才渐渐镇静下来,一旁的“小千岁”扒拉着她的脸,像是关心般舔舐着她的汗水,那是世上唯一一只不怕她的猫。

      六年了,父亲去世的画面仍历历在目,而温岁寒也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必须靠药物维持。

      那年,父亲是青城山道观的道长,博学多闻,慈悲为怀,总爱温柔地拉着温岁寒讲易经,讲子平术。

      父亲轻易不断命,一断一个准,却从来也不坐地起价。

      他总是看破红尘似的说:“人间的规律就那么回事,甚至不用算。”

      初二时,父亲总念叨着五十一岁了,是道大坎,可温岁寒没在意。

      直到那天,父亲喝了点小酒,醉中吐真言,断了一位沈姓客人的命运,说他若为财执迷,必在劫难逃。

      不出意料,那位沈姓叔叔,第二天丧命于火场,究其原因,是他的烟花公司一直使用劣质火药。

      第三天,沈叔叔的家属哀声不绝,来道观拉横幅。

      温岁寒死死拉着大她十岁的沈宇城,却还是亲眼看见,她的父亲倒在那片扎眼的红色中……

      而沈宇城,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狂笑着。

      ……

      “没有他,我爸不会死,用你们道士的话说,我是替天行道哈哈哈!”

      “就算我进去了,还有我弟弟折磨你们!沈家和李家,永远誓不两立!”

      庭审时,沈宇城被判了无期,疯了似的叫喊,而和温岁寒差不多大的沈宇杰哭哭啼啼,一直唤着哥哥。

      温岁寒穿着一身黑,木然地抱着点点的尸体————那只被沈宇城顺手毒死的布偶猫,才三个多月大,是爸爸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后来,妈妈也疯了。

      十三的温岁寒被迫辍学,什么累活脏活都干过,小小年纪尝遍人间冷暖,像哭干了眼泪似的,悲伤和花朵都无法在她脸上绽放。

      *

      “喵。”

      一阵细软的猫叫声响起,将温岁寒从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她摸着小千岁的脑袋,这也是一只布偶猫,长得很像点点。

      “希望你长命千岁。”

      温岁寒若有所思地说着,又回想起昨天见到沈宇杰时的画面。

      是啊,当年那个瘦弱的沈宇杰,也到了上大学的年纪,没想到竟然跟自己一所大学,但看样子,他是没认出自己来。

      他看到自己那么大反应,会不会有所怀疑呢?

      这么想着,温岁寒的眼皮逐渐沉重,而后沉沉睡去……

      ……

      “叮,叮……”

      再次被吵醒时,是六点半。

      温岁寒揉了揉头发,脑袋胀得发昏,拿起手机一看,是陆海灯。

      “喂?雀……咳,岁岁,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

      “……”

      听着陆海灯兴奋的声音,温岁寒不确定地看看手机,确定是六点半。

      “第一个,沈宇杰让我告诉你,让你去兼职图书管理员,刚好有个师姐要考六级不干了。”

      “真好,谢谢。”

      “还有,他让你多补补,昨天看着要晕倒似的……”

      温岁寒松了口气,看来沈宇杰的确没认出自己。

      且陆海灯也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死因,只知道是早年丧父,当然就不清楚沈家兄弟的事。

      而关于温岁寒的母亲温晴,因为温家有精神病史,所以陆海灯也没多问缘由。

      唯一知道所有的人,只有陈烟。

      “还有个消息是,陈烟他分手了哈哈哈!”

      “嗯?”

      温岁寒坐了起来,霎时精神了几分,却又忍住了想好奇的心,反正他离自己如此遥远,和谁在一起,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苏芷这种一脚踏几船的,阿烟早就该弃了!”

      “……”

      苏芷就像开得正盛的花,总有蜂蝶在身旁盘旋,她自己也甘之如饴。但对待陈烟,她已经算专一了。

      “还还还有一个坏消息,阿烟帮你占的那间双人宿舍不能住了,得翻修。你得来南区,说不定能和我一间宿舍呢!”

      “能养猫吗?”

      温岁寒稍显苦恼,南区是史学系的宿舍,有点小,而且离她上课的地方有点远。

      “养猪都行!你个没良心的。”

      *

      清梦被扰乱,温岁寒没继续睡,醒了会神,洗漱完便忙着收行李,因为另一个舍友一直没到,所以也不会影响别人。

      “得找个时间让灯灯教我用微信……”

      当收拾出一堆零钱时,温岁寒忽然意识到,拿着一堆现金很不方便。

      等陆海灯赶到,温岁寒不仅找到了新宿舍,而且快把床框都擦得像抛了光似的了。

      “你……你这……”

      “夸我。”温岁寒抱着小千岁,一脸正直地求夸夸。

      “啊厉害厉害!可你怎么跟苏芷一个宿舍啊?”

      陆海灯拍了拍温岁寒的头,不满地嘟囔着她这烂得不行的手气。

      温岁寒蒙了蒙,待在自己的世界惯了,她从来没有关注身边人的习惯。

      正说着,只看见苏芷哭得梨花带雨地冲进来,直到看见新舍友,也只是呆了几秒,随之继续不停地打着电话。

      “你终于接了!阿烟,这几天你去哪了?你不喜欢的我都改,不分好不好?”

      ……

      “陈烟!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们家,你哥早就瞎了!”

      温岁寒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知道苏芷说完这句,那头便传来断线的声音。

      再打,就没接通过了。

      苏芷崩溃地抓着床单,不顾形象地哭着尖叫着,妆花了一脸。

      温岁寒此时才明白,原来被粉饰过的,不止她看似温顺的性格,还有脸。

      看着自己曾经的造谣者受委屈,还和自己最爱的人分了手,温岁寒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少顷,苏芷擦了擦眼泪问:“我是不是很失败?”

      看着苏芷水汪汪的眼神,无辜怜人,温岁寒挠了挠头:“嗯,男人而已。”

      说罢,苏芷抽泣声更大了,惹得陆海灯差点笑没十年功德。

      “但,你不化妆更好看。”

      温岁寒拿了纸巾轻轻擦干苏芷脸上的泪及污秽,真诚却疏离。

      “……要不,和我做朋友?”

      “不可能。”

      苏芷冷呵一声:“你和我曾经认识的一个女生一样奇怪。”

      *

      迎新晚会开得无聊,温岁寒全程只记得:陈烟作为学生会长,发言既得体又帅气,她暗自感叹,这不愧是自己看上的男人!

      和陆海灯分道扬镳后,天色已晚,温岁寒想赶在门禁前买些军训用品,却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还没向陆海灯请教如何微信支付!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温岁寒息掉屏幕,四处张望,路灯昏黄,静得偶尔只有几下风刮树叶的声音,根本找不到可以询问的人。

      “师妹?”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浑厚的声音,温岁寒回头,不由得一激灵。

      是沈宇杰。

      温岁寒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没事,没事,他没认出我来……

      可沈宇杰越走越近,她越是想起沈宇城。

      不得不说,长大后的沈宇杰,跟哥哥简直像是双胞胎!

      温岁寒猛的一阵头疼,再睁眼,沈宇杰的脸开始和沈宇城的渐渐重合……接着,红色,腥味,癫狂的笑声,一一从脑中闪过。

      一阵胸闷的感觉涌起,温岁寒瞪大了双眼,不断地加速后退……

      “怎么了?又不舒服吗?”

      “别过来……”

      温岁寒的声音极轻,微弱得像随时会消失在这片夜里。

      忽然,眼前被蒙上了一层黑,一股类似于栀子花的淡香扑鼻而来,让人心安。

      温岁寒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宇杰,你先回去吧,我顺路送她。”

      “啊会长……行吧。”

      目送沈宇杰后,陈烟松开挡在温岁寒眼前的手,浑厚有力,筋骨分明。

      温岁寒的后背几乎贴近他的前胸,不免后背一阵酸痒。

      “给。”陈烟顺手拧开一瓶水,递给温岁寒。

      温岁寒有一瞬不明白,为什么陈烟会认为,缓解紧张的方法是喝水?但她仍鬼使神差地接过,服下了药。

      “你……跟我顺路?”

      温岁寒隐约记得,史学系的男生宿舍离南区超市还挺远。

      陈烟没接话,看着温岁寒逐渐恢复精神,忽然脸色一沉,四周散发着冷冽的气场,墨色的瞳孔仿佛要与她交融,随后慢慢将她逼于墙角。

      温岁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回过神时已紧靠墙边,而面前,与陈烟不过隔着几厘米的距离。

      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与他交换着体温。

      “为什么害怕宇杰?”

      声音低沉、撩人,又带着仿佛想得到某个答案的紧迫。

      温岁寒唇瓣轻轻颤抖,心虚得不敢直视他的眼,正想趁机逃跑时,却被陈烟蓦地用双手撑在两侧,无法逃脱。

      她此时就像他志在必得的猎物。

      “我……我抽筋。”

      “抽筋要吃药?”

      “我缺钙。”

      “……”

      陈烟轻嗤,嘴角扬起一侧,眉眼好看地弯了起来:“那可不行啊,让你独自回去,陆海灯会杀了我的。”

      说完,陈烟便不由分说地将她放上自己的背、抬起。

      温岁寒正要挣扎,又怕被他看出什么来,便乖乖地安静下来。

      两人沉默间,那阵栀子花香又传来,缠于她的鼻间,直达颈间……

      陈烟的背宽大紧实,温岁寒不由得贪恋这份温存,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是可以被保护的。

      晚风吹得缠绵悱恻,月光散落一簇,像专属于青春的聚光灯。

      温岁寒也终于想起,这熟悉的感觉,究竟来源于哪块记忆碎片了。

      那年刚上高中,温岁寒便被沈宇城的兄弟记恨上。

      她每天绞尽脑汁地逃脱他们的围堵,直到那天,她无处可逃,突发应激,是陈烟同样地遮住了她的眼,替她挨下了实在的每拳每脚。

      他是多么乖巧守纪,多么纯洁无瑕的少年啊,就因替温岁寒还了一次手,险些被退学。

      可就算满身伤痕,他也还是顽强地背起了温岁寒,奄奄一息地到达医院时,他嘴里说的还是:“先治她。”

      而此时这个烂漫勇敢的少年,就在眼前。想到这,温岁寒心底一酸。

      不能真的让陈烟认出来了。

      温岁寒想着,觉得目前必须做的一件事就是——对沈宇杰脱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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