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婵》斯文的夫人

2、第 2 章

　　从古至今，农民就没有轻松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管寒冬酷暑，有活你就得干，不干也行，等着饿死吧。

　　农民的劳动是□□力活，要吃苦，所以村子里年轻人都想读书，读不读得出去另说，反正就要读书。

　　坐在教室里总比站在土里强。

　　起码不会这样，背上刺痛，汗水糊了眼睛。

　　陈昀在田埂上走着，手挡在眼睛上，眯着眼瞧自家的田。这一大片都在收菜籽，家里的主力热火朝天地举着轮胎皮做的拍子，一下一下地抡着打到铺成一堆的菜籽杆上。

　　陈昀家只有他一个，却整整有几亩地要收。他过去的时候二婶家的大哥正在帮他，看他来了也不歇着，弯腰不停地甩。

　　“大哥，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来。”

　　陈昀看他家的也还没收完。

　　陈大哥三十好几，有妻儿，此刻都在地里。没说什么，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

　　“今晚来家里吃个饭。”

　　陈昀把衣服扔在一旁，拿起工具，“不了，家里有人。”

　　“是昭婵吧？听说她回来了，算是一家人，带起来一起吃，老人家念叨着你呢。”

　　是陈昀的姥姥。他爸是家里小儿子，受尽疼爱，这份爱连带着给了他，老人家把他看成命根子。就盼着他娶妻生子抱陈孙子呢！

　　陈昀笑了笑，汗水顺着肌肉淌，“哦，我得空就去看看，行了，大哥忙去吧，我知道的。”

　　再多说他也不愿听了。陈大哥想了想随他，他得一直在地里，家里婆娘急匆匆赶来，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一脸神秘地让他猜谁来了。

　　原来是陈昀家那个小媳妇，回来就回来吧大惊小怪。陈大哥一天都操心地里的收成，自家孩子的上学，听烦了闲话。

　　关于昭婵的闲话虽多，没有人敢单独在陈昀面前说，原因就是会惹急他，他不多说直接打。从小就护着昭婵，所以让她养成了个娇纵的性子。

　　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村里的人背着这样说。一点也不懂事。考了大学又怎样，这年头大学给点钱就能上！

　　可是却不想想，有人乐意惯着，又关他们什么事，左不过是眼红嫉妒。

　　媳妇揪着他耳朵骂，让他传话，要他说，简直没事找事，老人家一向不喜欢昭婵，带过去干嘛，添堵啊，往里想就知道是故意想欺负她。

　　不过，老人家已经知道了，又的确这么喊了，陈大哥只好来说，意料之中不去，他讪笑一番，抹了抹汗水。

　　“也好，你自个去看看就行。你嫂子有时候说话做事没个正经的，二牛，你别往心里去，都是一家人。”

　　见他不理自己，陈大哥叹口气走了。

　　干活要有力气，陈昀长得高大结实，一身肌肉实打实的，收完一片气都不带喘的。看了天气预报，几天都不会下雨，还剩一半，陈昀看了看天色，打算明天再来。

　　收好的菜籽不过半个蛇皮口袋，陈昀扛在肩上就往家走。身形挺拔出众，裤子汗湿贴在了身上，屁股挺翘饱满，腰背上两个窝，走起路来别说有多勾人了。

　　糙野的汉子，勾得小姑娘脸颊飘红。胆大的寡妇，提着满满的菜篮从他身旁不经意地过去，顺带往□□一瞅，老脸都给臊红了。

　　隔壁老王家没有儿子，两个读书的女儿在土地扑哧扑哧帮着忙，手忙脚乱的干不来农活，陈昀见着了就搭把手。

　　·

　　昭婵没睡多久就饿醒了，翻个身背上全是汗。背对着风扇吹，凉意灌进来才好受不少，浑身黏糊糊的。

　　她欲哭无泪，好想要空调啊，想回学校回宿舍。把手机拿出来，惊喜地发现有信号，好几个未读消息，看了看直接回拨了个电话。

　　“在干嘛啊～老文～”

　　“我靠，昭昭我还要你失踪了呢，一天不回我消息！”

　　那头一个活泼的女声，玩笑道。

　　“哎呀，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要回老家嘛，一直坐车没看手机，回去又一觉睡到现在，你不知道，这么热，空调都没有，都把我给热醒了。”

　　“哦——那确实不好受，不过要我说，你回去干嘛呀，叫你跟我回家，你不，这下有罪受了。”

　　“有事嘛。”昭婵趴在床上，抠指甲，“反正，我应该待不了多久的，到时候还没收假我去找你行吗？我也不想一个人待在学校。”

　　“没问题！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又说了一阵昭婵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和她说说话心里好受不少。天已经黑了一点，屋里昏沉沉的，昭婵捶床，“人呢！人呢！还不回来！他关院门没有！钥匙在我这，关了还要我去开嘛！烦死了！”

　　她起来，打算去煮点饭吃，只做她一个人的！

　　房子新修了其他的没变，昭婵没开灯摸到厨房里去，手在墙上摸索一阵，摁了开关，顿时亮堂起来。

　　白炽光照得眼睛疼。

　　昭婵会做稀饭干饭蛋炒饭，就这三个，炒菜嘛，虽然没抄过，但肯定会。就那么几个步骤啊，照着来就是。

　　不过嘛，晚上吃清淡一点，就稀饭好了。

　　她哼着小曲洗锅淘米，手机嗡嗡两声，是陈昀发的短信。

　　——有事晚点回来，饿了自己弄吃的。

　　昭婵扭着眉看了会儿，直接打电话过去。嘟嘟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昭婵先发制人，“喂？二牛哥，你做什么呢还不回来？”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似乎被捂住了不让她听到什么，过了会儿才听见陈昀的声音。

　　“有事。”

　　就这么一句，昭婵打死一只蚊子，呵呵笑道：“半个小时，你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气呼呼地点火生柴，有煤气灶，不知道为什么点不燃了，只能这样。锅盖一盖，等着饭煮好。

　　这屋里太热，昭婵把风扇搬了过来，墙边堆了很多柴火就怕没人看着引燃了。

　　这边，陈昀帮老王家收了菜籽，他家的二女儿王珍要送他，半路遇到村里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

　　陈昀掏出手机一边打字一边叫王珍先走。

　　瞧他对自己这一群视若无睹，李贵皮笑肉不笑，“珍妹妹快些走远点，哥哥们要说点事，等会打着你就不好了。 ”

　　李贵算是她堂哥，有点亲戚关系，王珍一向讨厌这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堂哥，碰见了就绕道。

　　她双手叉腰道：“李贵，你想干嘛？当心我告诉你爸！”

　　李贵对她烦不胜烦，多大年龄了还用告家长那一招。

　　“去去去，快去，今天我要把你心爱的昀哥哥打死在这，你快去通风报信，让人来抓我。”

　　王珍脸通红，先偷偷看了眼陈昀发现他拿着手机心不在焉的，顿时神情落寞，把火气洒李贵这个傻子身上。

　　“好啊，现在是法制社会，你敢打人我就敢告！”

　　“妈的，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李贵吐口痰，指挥左右护法把她拖走。

　　王珍惊跳到陈昀身后躲着，“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你们！”

　　正躲着，陈昀突然捂着手机走到一边，低声说了两个字，电话那头一道蛮横的女声无比清晰大声传出来。

　　陈昀脑瓜子一阵晕，他没关小音量。

　　李贵在中间跟哥几个流氓似的勾肩搭背，嘴里咬着个牙签大笑道：“陈昀这他妈谁啊？竟敢吼我昀哥？啊？谁啊这么大胆！拉出来认识认识，我都不敢对昀哥大喊大叫，你们敢吗？”

　　说着和旁边人对视哈哈笑起来，活像脑残。脑残当中有个极力把自己挡起来的，生怕被看见，不是李山是哪个。陪着干笑一抬眼对上陈昀阴沉沉的目光，心中警铃大作。

　　不好！这眼神他熟悉得很，陈昀要打人了！

　　王珍愣愣的。

　　陈昀收了手机又喊她走，这次没有犹豫，走着走着就小跑着跑远了。

　　陈昀面无表情看着李贵，“笑够了？”

　　李贵仗着自己当村长的爸，是官二代！猖狂得很，此番堵人一是为了从陈昀手上找个活做，二嘛……

　　“昀哥今天带个人回来好大的架势，谁啊？我也想认识认识。”

　　这句话不知哪激怒了陈昀，陡然色变，神情凶狠甩着膀子给李贵一拳砸在脸上。

　　躲在后面缩头缩脑李山看情势激烈起来，两头都不想得罪，赶紧吼着人拉架。陈昀不是毛头小子，早看不惯李贵也不会随便动手，从来没见过暴怒成这模样的陈昀。

　　李山冷汗直流，平日陈昀很给他面子了。

　　说是拉架，没人敢拉陈昀，真像头牛谁靠近他就横冲直撞打，只能挡在李贵面前拦住他。个个身上都挨了一拳。

　　“行了，昀哥，行了，都一个村的，给点面子！”

　　李贵两行鼻血淌下来，晕头转向的倒地上，李山背对着站他面前，双手张开，陈昀拳头又要落下来，李山欲哭无泪大喊着：“哥！哥！我求你了！别打了！昭婵妹妹不是叫你半个小时回去吗，再打就晚了啊！”

　　陈昀清醒过来，李贵这杂碎嘴里还不干不净骂着，他摸烟出来手打火机摁了几次都没摁燃，一看，没油了。李山颤巍巍按了自己的打火机递过来。

　　陈昀眼神要吃人，盯着李贵，一字一顿道：“老子早看你不爽了，傻逼。”

　　不止关于昭婵，这蠢货在村里横在外头也横，顶着陈昀的名头，闯了祸把黑锅丢给陈昀，不明不白地挨了几次打。

　　镇上有□□治安不好，陈昀吃了闷亏照找这个老板不敢留他做事那个老板也不收，挣得少那几个月给昭婵的也少，不知道她够不够用。

　　他早看明白了当农民没有个头，出去闯还没走几步当头一棒砸下来，如今做事不像以前毛毛躁躁的，李贵也找不到空让他再背黑锅。

　　李贵吐出口血沫推开他们，“你妈的陈昀长本事了！下死手打老子？老子说什么了！”

　　家里有人等，陈昀理都不理他，重新扛起口袋语气不好道：“好狗不挡道，滚开。”

　　“昀哥你……”

　　有人想说几句，又兀自闭了嘴，摸着鼻子让开，李贵倒是不想硬是被李山拖到一边。

　　“山哥别一时冲动！打不过他的！”

　　李贵拎起他的衣领，“你他妈的刚才杵旁边傻屌一样，不帮忙就算了，还求他你！”

　　李山双手合十不停地拜，“哥诶，你是我的亲哥！小声点，还没走远呢！你知道他屋里头那是谁吗？千万别打她的主意！”

　　“谁啊？！”李山声音明显弱下来。

　　“昭婵啊，哥你不记得了？陈昀当命根子护着的小祖宗。当初不就是把昭婵弄生气了，她指哪陈昀揍到哪。”

　　大半个村子的小孩都被打了，李山依稀记得不就是他们叫昭婵陈昀的小媳妇嘛，结果昭婵又叫又喊，气疯了的模样。

　　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她是陈昀未来媳妇全村都知道，最后不也是陈昀来帮她出气吗。那时候两个人爸妈都没了，陈昀高中辍学就养她。

　　打了人伤不重，没爹没妈的看着可怜也没把两人怎么着。

　　李贵嘴硬，“什么昭婵貂蝉的……嘶……妈的，下手太狠了！”

　　“哥你忍忍吧。”李山叹口气，又道，“不过昭婵确实漂亮，这次回来我差点都没认出来，眼都要看直了。”还差点挨打。

　　陈昀独户，政府特殊照看，李贵他爸是村长，偏偏还就要表达关怀。

　　李贵啐了口，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

　　饭煮干了……

　　昭婵揭锅的手落回去，不想吃了。翻箱倒柜地找了个饼干，包装撕一半，咔嚓咔嚓嚼着，在院子里不停绕着圈。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就凑到院门上的洞去看，见不是陈昀就叹口气。

　　又有脚步声来了，昭婵玩手机心想这个又不是，下一秒，门敲响了。

　　“昭昭，开门。”

　　终于回来了！昭婵关了游戏页面，马上跑过去，陈昀等在门口，手指夹着一根烟却没点燃，又塞到裤兜里。

　　没晚，还有几分钟半个小时，陈昀松口气，可他低估了昭婵没事找事的能力。

　　“你还知道回来！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从天亮到天黑，身上被蚊子咬了十几个包，你就在外面野混！走之前都不知道给我点盘蚊香！你太过分了！”

　　声音活力满满，看来没被饿坏。陈昀偏头笑了笑，“是我的错，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开门，我做好吃的补偿你。”

　　昭婵透过小洞看他，太阳落了山，天边都是又蓝又红的，他肩上有东西，很大一包，看着就重。

　　昭婵开了门。

　　“这什么？”

　　“打的菜籽。”陈昀手上用力，把东西放到堂屋，靠边堆着。肩上那一块通红，陈昀回头，昭婵靠在门边默不作声看着他。

　　陈昀解开缠在腰上的背心穿好，走到她面前。

　　昭婵转身就进屋也不问他有什么事耽搁了，陈昀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下去。

　　你想吃点什么？不喜欢我做的，带你去镇上下馆子。

　　他去缸了舀了勺凉水灌下去，大口大口地喝，多余的水流到脖子上，衣服贴在身体上，随着呼吸块块分明的腹肌上下起伏着。

　　“陈昀！”背后传来一声叫，哒哒哒地过来，昭婵手里拿着东西指他，“你你你，平时就这么喝水？！一缸子都沾了你的口水，你还让我喝？”

　　陈昀被她吓到呛了一口，撑着手咳。

　　昭婵抱着手臂，“大男人胆子这么小……”她不自在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喏，这个给你，就当道歉了。”

　　她递手过来，掌心放着一个卡通创可贴。

　　难得好好说话。

　　“就，我看见你肩膀上出血了，将就着贴吧！”

　　昭婵刚才试着提了提蛇皮袋子，牟足了劲袋子还没离地。这么重，陈昀这个傻子也不知道弄个推车去，院子里不就有一个嘛。肩膀磨出血了都不知道……

　　她自己的手臂上还有一圈刺目的红痕，膝盖也是，刚回来第一天。

　　满是茧子的粗糙指尖从白嫩的手心轻轻擦过，陈昀握在手心，半晌道：“我们出去吃好的。”

　　他眉眼锋利，五官带着股锐气，此刻低眉顺眼的看着温情。昭婵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奇怪道：“去哪？你先贴上啊，都流血了。”

　　“不贴还给我。”

　　她伸手，扬着下巴。

　　陈昀乖乖贴上，刚好在衣服遮不到的地方，人高马大穿着黑背心一身小麦色紧实肌肉的男人肩膀上有个小熊创可贴。

　　昭婵扑哧笑出声。

　　陈昀说带她去镇上吃，然后看医生，太晚的话就住宾馆明天或者多玩几天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