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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送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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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个,是桔梗花。”
我的眼睛弯了弯,向他介绍我最喜欢的花。
“妈妈还在的时候,在院子里种了好多好多。”
他看了我一眼,不再看我。
我把种子放回罐子里,小步走到他身边,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然后我坐下来。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不回答。
我又把手擦了两下,捏着衣服的一角。
“我叫幸子,我救了你呢。”
他终于看向我,我连忙扯出一个笑。
“所以,你可以报答我哦。”
我好像说错话了。
他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突然笑起来,我顿时被他这个笑给看得直发愣,一时间打起的所有勇气都消散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当时那副看狗的眼神。
没错,我就是那只狗。
我被狗当狗看了。
虽然这样,可是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他赖在我家白吃白喝的行为了。
在和他的相处中,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很讨厌人类,没错,就是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类。
我给他的饭菜看都不看,给他上的药总是被甩到地上。
他知不知道药很贵啊。
一点点都够我生活好久了。
鲜少有人经过的小屋附近原本还有几个山里打猎的身影,自从他来了以后就一个影子也没有了。我偶尔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可他从来不给我任何回复。
讨厌人类的话,会不会有一天也把我杀掉。
我是说,像故事里那样知恩不图报,白眼狼的行为,会不会出现在天狗大人身上?
我有点担心。
我十分担心。
他终于忍不了了,在一个晚上开口。
“人类,再看就把眼睛挖下来。“
我就知道他残忍得很!
今晚不给他补衣服了!
明天也不补了!
我每天有很多事要做,一个人生活总是比较辛苦。村长家的孩子我要带,婆婆家的杂草我要割,我还要在南山采药,回家了还要翻自家院子里的土,种点我喜欢吃的野菜和小花。
我很忙的,但我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就算累得要死也不怕。
只要想着未来能实现自给自足,能积攒好钱和食物,未来和一个对我好的男人在一起,我们的小孩加入奔跑在田垄上的队伍,回家吃饭后一起出门走走,或者躺在房顶看星星。
只要想着这样的日子不会来得太晚,我就有无限动力。
所以那个赖在我家吃白饭......这样说不太准确,他不吃我家的饭。好吧,那个赖在我家干躺着或坐着的男人什么时候走啊,我都不打算要他回报我了。
也不把名字告诉我,小气,早知道我也不说了。
天天就呆在家里,不出门,也不出来晒太阳。
阿春家养的小猫都要出来晒肚皮。
“幸子!幸子!你在家吗?”
我的小木栏被敲响,外面有人在喊我。
我跑出去,是阿春。和她的恋人,山田。
“阿春,我在呢。”
我把手指头的泥给洗干净,免得阿春又说我弄脏她的新衣服,让我内疚好久。
她邀请我去参加村里举办的祭礼,听说最近来了一位巫女大人,很受大家的尊重和爱戴。
“那位巫女大人灵力强大,有什么事情都能找她帮忙,今晚村长集合大家给巫女大人准备祭礼,幸子,你去吗?”
我最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占据我的时间,只是去看一眼的话,我还是很乐意。
“好啊,我去。”
“那晚上村头见,我让山田带你去。”
我纳闷为什么不是她带我,她自己说要去占据前边的位置,到时候我们能看得更清楚。
好吧。
我刚进屋就得到一声冷哼。
我看了靠在墙边的男人一眼,他又在莫名其妙地冷眼待我,不说话,又在哼,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又不会读心。
今天的活干得差不多了,再把衣服晾好的话,一天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我抱起已经洗好的一篮衣服,其中还包括了他身上那件破了一道大口的华贵外衣,我把它小心翼翼展开的时候,上面扭扭曲曲的针线是那么不和谐。
我尽力了,它还是那么丑。
天狗大人的吃穿都很挑剔呢。
人家看不上我的照顾也很正常。
我把衣服使劲抖了抖,挂在了绳子上。
晚上的村子很热闹呢。
我住在山上,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
全村的人都出来了,孩子们被母亲抱在怀里,父亲把他们聚在头顶,小小的视线得以清晰地看到不远处的场景,村长正在和巫女大人说话。
我来得不算晚,刚刚好到焰火生起的时候,山田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阿春经常抱怨他,“他啊,不会说话的男人,就算我欺负他也不懂得反抗,只会一个劲干活,等我主动去夸他。”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像抱怨,眼里有光,回忆起恋人时候的温柔模样,怎么能叫抱怨。
我有点羡慕她。
只有一点点。
和不算熟悉的人待在一起总是觉得有点难受,我有点不自在地等着阿春,她和我说一来就能找到她,可是焰火生起,巫女大人迈上高台,神乐的铃响浮荡在寂静的山谷间,她还是没有出现。
我开始走神乱想。
阿春去哪里了,遇到麻烦了吗,我要不要去找她。
巫女大人跳舞很美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没看几眼又低下头,生怕玷污了这份圣洁。
那个人吃饭没有?我不在的话会不会连火都不知道怎么生?
我也从最开始的目不转睛,变成了浅浅低下头后的垂眸不语。
铃声悠扬,圣洁高贵,好像下一刻就要被净化一样,在今后或许很久都不再相遇的这个夜晚,通红的火光中,我莫名想起了一个人的模样。
男人是没有固定的入睡时间的,妖怪不遵循人类那套可笑的规矩。
人类今天没有回来,到了晚上,太阳落山了,还是没有出现。
死了?他做出一个猜测,然后把它当成了结论。就是死了,毕竟她这么弱。
离开的时候还不情不愿地放了一盘肉在锅里,好像吃了两块肉就要了她半条命,每次把肉递过来的时候脸上都很纠结,但是从来没有收回那双手。
自相矛盾的人类,弱小而又斤斤计较。
身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满月快要到来,他在这个乡野地方呆得实在是太久了。
父亲的手下快要找到他了,离开家这么久,母亲也会担心一二吧。
哼,他杀生丸才不是需要被担心的存在,这是莫大的耻辱。
既然人类不回来了,他也没有必要惺惺作态地告别,看在照顾了自己这么久,也算尽心尽力的份上,就大发慈悲的留她一个全尸吧。
可惜这份慈悲被她遗憾地错过。
他不在乎人类的死活。
人类本就渺小又——
沾了一身土,灰头土脸甚至有些蓬头垢面的女人推开了木门,娇小的身体融化在暖融融的背景光里,抱着一束花,脸上沾了土,一进门就四处张望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后,居然傻乎乎地对他笑。
“没睡呀,太好了。”
她上前两步,脏兮兮的手里布满泥巴,新鲜得仿佛刚从土里挖出来的花朵绽放着和此刻的她同样的心情,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她再次上前一步,勇敢的把手递出去。
“送你,花。”
他的注视再次落到了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