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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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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墙角一侧悄悄探出头,有些出乎意料,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些颤抖:
“哥?”
他瞳仁瑟缩的一瞬立马被我捕捉,我好奇地继续讯问:
“这是……嫂子吗?”
这下我们兄妹俩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旁的女孩上,那女孩先前见我还有些戒备,这会只是对着我开朗地笑。
这女孩挺有趣,她不掩藏。我看见她稍微止了些笑意:
“你怎么从来不说你还有个妹妹啊?”
周寻夏把脸转开,没有朝向任何人,侧脸紧绷的嘴角像是有些不耐烦:
“你别跟她套近乎,我跟她不熟。”
……
这下在场的两个女孩都沉默了。
我心里也有些好奇,但是现在不行。我亲昵地朝着那女孩说:
“姐姐,家里饭熟了,进来吃一点吗?”
周寻夏不知道抽什么风,语气有些凶:
“什么时候做的?”
他声音有些大,楼梯口的灯亮了。
我心里有些烦躁,脸上只是轻轻皱了眉:
“妈妈回来做的呀,哥哥。”
周寻夏还想说什么,那女孩察觉到氛围不对开口了:
“我改天再来,今天送他回来前吃过了。”
邱茉朝我点点头笑了,她的手仍然挽靠在周夏的腰侧,我悄悄把目光转回来,轻巧地“唔”了声。
人不能逼得太紧,何况周夏像是有些崩溃了,我有种预感,这种道理邱茉想来比我更熟悉。我自觉先迈开脚步上楼,留给他们一些空间。
周寻夏牵住我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有些僵硬,我听到他疲倦地开口:
“夏栀……”
我回头看他:
“还有什么事吗?”
他站在我身后沉默了。
我眯起眼睛,转过身顺着楼道的光,身后的人一览无余。
这种沉默我很熟悉,每当周寻夏被一些事纠缠得崩溃时,他的苦楚都会自以为藏的很好,哪怕我的影子遮住了他,也会从身上每一处都冒出来一种名为脆弱的柔光。我随意看了眼楼梯口,回牵住周寻夏,手臂动了动:
“好吧哥哥,那你要跟姐姐说再见呀。”
被个人英雄主义牵住的猎物是愚蠢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才是注定的俘虏。
虽然回到家中熟悉了一段时间,这种事情不论在他身上发生多少次,还是会让我觉得好笑。
我牵着他,一上一下走得很不方便,偏偏我又走得很快,他几次踉跄好歹稳住了。门前的灯坏了,那几级台阶又不规则,周寻夏在摔倒前放开了我的手。
动静竟然让头顶的灯闪了闪,我颇感意外。
我敲了敲门,靠在门旁的墙上顺气等妈妈开门,周寻夏慢吞吞喘着气爬起来。我侧着头问他:
“真是嫂子啊?”
“不管你事,别问了。”
“我看着人送你到楼下的,这还算没情况?”
周寻夏像是有些思考过载,看着我不说话,大概是死机了,过了会才慢慢地摇头。我看不懂,没兴趣地移开了视线。
妈妈的影子投下来,门内暖色的光探出来,周寻夏一声不吭先进了门。
我则留下来站在门外回答妈妈的问题。
我低着头仔细倾听,当然,答案跟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分毫不差:
“我不知道,哥哥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
妈妈的语气也跟以往一样,公事公办的同时,愧疚在减弱。
问答结束,妈妈也进门了。
风一吹不知道外面哪里的狗叫了声,头顶的灯又闪了闪,我突然想去楼道窗口看看。
邱茉在楼下借着光在写着什么,我与她遥遥对视一眼便离开了视线。我再去看时,她只留下了那张被风吹开的纸。
妈妈的呼喊声同时响起,我绻了绻手指。
…
天气反复无常,我花了一番功夫才睡着。大概是这种挣扎,我遭到了梦境的报复,毕竟人不能控制梦的好坏。我看见黄昏中楼下路灯的光在热浪中发散,我看见阴影处有什么粘稠的黑质蔓延出来,最让我有些无奈的,是看见周寻夏——他丧气地垂下头,对面站着被灯杆遮住脸的女孩。
他是在生气吗?
生气今天遭了无聊的玩笑,被锁在了校区偏僻的清洁区整个下午无人问津?
还是在懊悔?
懊悔没能在“女友”面前维持住自己的气概?
还是,因为女友的安慰陷入柔情的温床,结果被自己这个所谓的妹妹叫醒,再次陷入自愧的蛛网?
不知道是怀着怎样微妙的心情,我选择悄悄地下楼。爸爸年复一年的小白菜和菜豆腐,居然还能养得周寻夏瘦而不柴,他肩架大,却薄。
站在楼梯上我的心绪有些微妙,似乎我的阴影完全笼罩在他身上,有一种大与小的错位,而我全权掌控的感觉。除了重复的菜品,最主要还是基因的作用,周寻夏耐心好,长得还算白净。
所以邱茉将手比上他的脸的时候,衣领里冒出的红很明显,我们几乎是同时发笑。
邱茉向前一步,周寻夏深吸一口气,警告意味很明显。我要是邱茉,这时候大概会开个更恶劣的玩笑,可惜她大概没什么兴趣:
“考虑一下呗,今天为了救你,我连自己的弟弟都骗了,而且你自己说要报恩的啊?”
周寻夏快速地摇了头:
“今天的事确实感谢你,但这个是两码事。”
无聊的对话,为什么那女孩不能把他调//教得有趣些呢?
一瞬间有些怪风吹起来,我没有听见那女孩的回应,只是周寻夏顶着有些呆滞的侧脸纠结地答道:
“我不值这么多钱的。”
有一说一,周寻夏的品相的潜力确实不错,哪怕当做时常在手心把玩的草木珠也没什么损失。
接下来,周寻夏像是处于一种妥协的沉默里,我看见阴影里的女孩动了动。
周寻夏仿佛终于开机,惊恐地退了几步,试图把环在他腰上的手拿开,女孩乘机捏了一把,周寻夏重重抖了下,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红色浸泡,嘴上重复地冒着“你,你”的字样。
啊,我这下子想起来了,周寻夏被男生推倒在杂物间的地上时,也抖了下,看来并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他太会发抖了……他大概都没想到那些男生这么过火吧?
所以他那时也没有展现生气的模样,甚至还笑了笑,轻而易举地提高了别人的兴致。
这下子他有些生气了,我不得不感慨他即使在我的梦中也还是这么无趣。这模样和他照片里的爸爸一样,生气的时候整张脸皱起来表达不赞同,然而仅仅是皱着。
我看到他心有余悸地捋了捋腰侧的褶皱,整个人都有些紧绷,跟他小时候拿女孩子没有办法一样,因为这点,他小时候被女孩子弄哭过几次,当然也是因为他打不过也不愿意打女孩子。
她顺势将手挂在周寻夏的脖子上,贴近了距离,几乎是蹭着他的鼻尖,有些暧昧地说:
“明明拒绝不了我,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心呢?”
周寻夏定定看着眼前的女孩,没有任何动作,似乎真的默许了。于是她说:
“我喜欢你的沉默,喜欢你发抖,喜欢你的脆弱你的柔软,喜欢你的安全。你允许你有这些特质,我也就允许你喜欢我,就像我也喜……”
……
“夏栀,醒醒?”
我慢慢睁开眼睛,又用手遮住:
“什么时候了?”
“还没天亮,你怎么睡这里?”
我还有些被梦困住,艰难地翻了个身,面朝着沙发靠背,过了会才回答:
“起夜喝水,然后就困得咪了会。”
周寻夏居然没有劝我会房间睡,他自己也去接了水,坐了下来。客厅里很安静,我听见他开口:
“今天回来这么早,没去三伯那里打针吗?”
“周一月考,在这之前我要去清一下作业。”
“学校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我不耐烦地摇摇头,周寻夏像是轻轻呼了口气:
“声音虽然不哑了,但是还是坚持打针比较好,妈妈会少操点心。最近学习压力很大吗?”
“周寻夏,你的问题有必要问吗?”
周寻夏沉默地抿了口水,放下水杯起身就要走。
“周寻夏。”
我突然坐起来喊了他的名字,大概脑袋有些糊涂,我竟然真的问出声了:
“你知道你们班那群男生都叫你娘娘腔吗?”
周寻夏站定脚步,闷闷地开口:
“你别管这事,我自己处理。”
“我管不了,”我心里翻了个白眼,“妈妈问了。你最好自己处理好。”
我拿起桌上另一杯抿了口,等着他说话,又装作有些麻烦地补了句:
“今晚的事你也不能忘了,哥哥。”
周寻夏没回答,直接转移了话题:
“下周的月假连着小长假,你要去看爸爸吗?”
我只是随意地回答:
“不知道,你想我去吗?”
窗外车灯一滑而过,我看到周寻夏紧抿的嘴角松了松:
“想。”
……
我有些惊讶,不知道作何反应,于是又抿了口水。周寻夏接着开口:
“我都会处理好的。”
他无从而来的信心转变地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把水杯放下,起身朝他点了点头露出个敷衍的笑容:
“好运好梦,哥哥。”
周寻夏没有动作,直到我打开房间门后像是突然记起来,随意往后一看:
“周寻夏,你不是说想要聊一聊吗?”
他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我咳了声,听见他说了今天最后一句话:
“明天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