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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魂花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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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卿!仲卿!你等等我呀。”
随着这声落下,周遭骤然鲜活,二人已置身一个热闹的集市上空,人群熙熙攘攘,甚至还有一个说书人在临街茶棚里讲故事。
下一秒,宁玄之落地,巨大的章鱼轮椅瞬间在集市炸开了锅,人们大喊着妖怪来了,惊惶四窜,集市转瞬一空。
而那名喊“仲卿”的女子,竟似没看到眼前的乱象般,步履从容越过他们,向前方奔去。
柳綿扭头望去,心中一惊。
前方那人,不正是方才在山脚遇到的张伟吗!?
他怎会在这?
关键是,方才说书人提了一嘴,上个月,御剑宗掌门师伤榆在百岁寿诞上宣布闭关,自此不出御剑宗。
可修真界谁不知,御剑宗掌门闭关至今,分明已逾五十年!
先前遇到的那个张伟,分明也才二十出头模样,如何会出现在五十多年前的这里?
不,不对。观他的衣着形态和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分明是长居于此的。
此人绝不是张伟。
她思索着,却听宁玄之道:“那小子也来了?小字倒文雅。”
啊?柳綿诧异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说书人忙活半天,白讲了?
她刚想提醒,宁玄之却已大喊一声:“仲卿道友!”
前面人应声看过来,在看见他坐着的章鱼怪时,只略微怔了下,便缓缓浮出一抹笑意。
而后,他牵着女子走过来,站在柳綿面前,语气熟稔自然,“你们来了。”
这倒出乎柳綿意料,难道真是张伟?
她咕咚一下把提醒的话咽了回去。
......反正现在也说不了话。
宁玄之回以一笑,“才来。”
他盯着仲卿,随意地说:“此方小世界与外界一般无二,仲卿小道友也是从长春宫外来的?”
仲卿摇摇头,“我在前面医馆坐诊,二位不妨去坐坐?”
“只是这......”他看向宁玄之的章鱼,“只怕要吓到病人。”
他身边女子闻言飞速瞟了眼宁玄之,附和道:“天就要黑了,医馆也要关门了,不如便去家中吃杯酒吧。”
柳綿这才注意到她小腹微微隆起,似乎已有身孕。
她想拒绝,却看到宁玄之已经笑着点头。
四人便一同去了仲卿夫妻的小院。
小院坐落在小镇西南角,三面环山远离人群,后边一条清澈小溪缓缓流经镇上,滋养了一镇的人。
柳綿坐在院内,万丈霞光下,满院的杜鹃花如火如荼,阵阵花香飘过鼻尖,令人沉醉。
一连串的叩门声将柳綿从世外桃源拉了回来,她回过头,是方才街上的说书先生来了。
正在收药材的仲卿拍了拍手,忙迎过去问:“可是药钱出了岔子?”
赵老先生摇了摇头,他穿了身浆洗得发白的布袍,进门见了柳綿倒是显得诧异。
他摸出一个皱巴巴的油纸包,说“这一旬雨水颇丰,孩子们采药少,这药钱多出了一百文。”
仲卿端了茶来,“新调制的茶,先生尝尝?先生不辞辛劳,说书之余还愿教乞儿辨识草药,仲卿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是给那些孩子的,先生不必推迟了。”
赵老先生默了下,又将油纸包收回胸口,“权当你请了孩子们一日饭食,作为东家,倒也应当。”
他咳了两声,便匆匆告辞。
眼看他踏出院门,柳綿收回视线,看了眼对面的宁玄之,他正悠闲喝着茶,似对这边动静一无所知。
李氏端来晚膳,仲卿低声嘱咐她,“方才的药茶明日记得提醒我多备两包,拿给赵先生。”
李氏应下,不禁埋怨道:“这年头米价越发贵了,辛苦采些药,还全送了人,咱这医馆不如趁早关了,倒还能吃好些!”
“看你瘦的!”饭碗在桌上重重一搁,李氏撒气似的回了屋。
仲卿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招呼柳綿二人过来,解释道:“她平日最是温和大方,今日这是心疼我。”
宁玄之淡淡道:“不知夫人何方人士?”
诱人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一声“咕噜”突兀响起,而后跟着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咕噜咕噜”。
柳綿:“......”
二人霎时投来的目光令人如芒刺背,她僵硬地撇开脸,端起茶,淡定抿了一口。
仲卿便笑了,率先拿起筷子,说道:“一日未好好用膳,着实饿了,我就不多礼了,二位请自便。”
桌子底下,柳綿抓过宁玄之的手,在掌心写道:“有毒?”
微烫的热意透过皮肤传进掌心,宁玄之收回手,传音:“饿死或毒死,选一个?”
语气轻描淡写,似在说穿红色还是绿色。
柳綿心中稍定,又见他挟了一口菜吃,心中终于大定。
既然无碍,那就选择撑死吧。
仲卿边吃边说:“方才宁兄所问玉笛生,此名我倒像在哪听过......太过久远,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玉笛生乃长春宫宫主,常年盘踞琼山,周边数百村庄的少女皆是去往琼山之后才消失不见,由此传出玉笛生淫贼之名。”宁玄之问,“你再想想?”
仲卿思索起来,他手指在桌上无意识敲击,一下,二下,三下。
第三下时柳綿应声倒地。
她身旁,宁玄之也意识不清地趴在了桌上。
李氏听到动静推开门,见此情景吃了一惊,“夫君,这是?”
“不能让他走。”仲卿指着宁玄之,“近日镇上流传妖怪吸血之说,死了几个人了,未必不是他。”
李氏的目光便转到了宁玄之座下的章鱼上,犹疑道:“道长们的坐骑多不似寻常模样,或许他不是妖?”
仲卿却摇摇头,“你如今怀有身孕,早些休息吧,至于他们,我明日一早便送去官府。”
他扶人进了屋,宁玄之起身,看向栽倒在地一动不动的柳綿,沉默了。
而后,一股金色灵力自他掌心而出,源源不断汇入柳綿丹田,在四肢百骸游走开来。
眨眼的功夫,柳綿醒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吐得她简直丢了半条命,一回头,却看见宁玄之气定神闲坐于一旁。
心头火蹭得冒上来,她冲到宁玄之面前,“道君叫我选,原是这么个选法!好歹是搭了伙来的,道君既有解药还藏着掖着,当真——”
话未说完却被一把拂开,宁玄之头也不抬道:“挡视线了。”
柳綿:“......”
好气啊。
柳綿憋着气看过去,却一眼瞧见了仲卿。
他正拖了个人往溪边去。
待仔细分辨,才发现那地上被拖着的人,竟是宁玄之。
又见不远处的柱上还绑了一个姑娘,埋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她一挑眉,明白了过来。
“你故意引我吃菜,是为了这个?”
顺水推舟做两个傀儡丢给他,看看他想做什么?
宁玄之睨了她一眼,“谁能想到你真吃?”
柳綿心一梗。
她问:“所以你给我解了毒?还顺带解了闭口决?”
宁玄之看着前方,不置可否。
他们一路尾随至溪边,却发现仲卿双目无神,眼中满是黑气,完全不同于白天温润的摸样,仿佛一具丧失神志的行尸走肉。
下一刻,他张嘴就朝“宁玄之”脖颈咬去,下口快狠准,鲜血霎时喷涌而出,顺着溪流红了一片。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柳綿捂住鼻子,“他身上......妖气很重。”
宁玄之却蹙起眉,“他不是妖。”
一阵“嘶、嘶”的声音过后,“宁玄之”似被吸去了全身血液,全身苍白地倒进了溪里。
而空中,蓦地现出一朵血红的杜鹃,浓稠的花蜜至花心流出,缓缓注入“宁玄之”胸口。
与此同时,宁玄之感到神识像被什么在蚕食,他目光一凛,看向了水中的那个傀儡。
他留了一缕神识在那傀儡身上,而现在,那缕神识正在被吸入杜鹃之中。
柳綿眼看花朵出现又消失,正要回去,却见李氏从一侧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泪流满面,在月色下扶着仲卿回去了。
第二日,仲卿推门,见到院中并肩坐在章鱼怪上的柳綿和宁玄之,眉头微蹙。
下一瞬,他慌忙回屋,满屋子翻遍了,也未见李氏。
“玉娘呢?!”他问。
宁玄之不说话。
“是我不义在先,任你处置,但请放了我娘子!”他冲向宁玄之,“她是无辜的!”
柳綿与宁玄之对视一眼。
“昨晚药倒我们之后,你还做了什么?”她问仲卿。
见他一脸迷茫,柳綿向宁玄之点头道:“他果然不记得。”
她问仲卿:“近日镇上时常有人被吸干血液而死,这事你知道不知道?”
仲卿不知为何提起此事,茫然点头,“我曾救过一个。”
那日,他早起就觉头晕,去医馆还未来得及喝口茶,便见一人跌跌撞撞朝医馆奔来,近了才发现,那是住在街角的阿年,平时跟奶奶相依为命,以采药为生,小小年纪就踏遍了周遭大山。
平日里他是出了名的上蹿下跳满镇子找活干,那日却面色苍白,嘴唇乌青不住地发抖,手脚更是像在水中泡了一夜般发胀蜕皮。
阿年一见了他,就像见了救命稻草般扑过来,嘴里直喊有妖怪。
“要不是他撑着一口气来得及时,我怕也救不活他。”
仲卿不解,“可这与我们有何关系?我娘子在哪?”
“你为何要杀我?”宁玄之突然发问,“别说是要扭送官府。”
那样的话,又何须领到家中来。
仲卿却抿紧了唇。
柳綿见状,走到他面前,说:“或者说,你身上的妖气,从何而来?”
仲卿依然一言不发。
宁玄之看着他,突然笑了,声音却很冷:“那个吸血的妖怪,是你。”
仲卿猛然抬头,“不可能!”
门外突然“哐当”一声,菜篮子顺着院门台阶滚落,带着清晨露珠的菜洒落一地,李氏怔怔站在院门口。
仲卿见了她,瞬间喜极而泣,过去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他颤抖着唇,声音几近绝望,“玉娘!”
想到偶尔早上睡醒时,指甲缝里莫名其妙的血迹,他不由地浑身发抖起来。
“你先回屋,我,”他不住地抚摸李氏后背,语无伦次地说,“我、我稍后就来。”
李氏却反挡在了他前头,看向宁玄之,一脸无畏的说:“我是妖,吸血的是我,二位神通广大,要拿就拿了我去!”
下一瞬,一朵巨大的杜鹃至她背后升起,馥郁的芳香散发出来,花蜜化为流动着的金黄绞链,朝着柳綿和宁玄之的脖颈飞去。
宁玄之当即挥剑,斩断花蜜的瞬间,他左耳一痛,耳垂的血痣仿佛被人用银针狠狠刺入。
而他身旁的柳綿,却痴痴地看向这朵花,从骨髓深处冒出的渴望驱使着她伸出手。
指尖触碰花朵的刹那,杜鹃花飞速褪色、凋零、腐烂,而后从花心之中,生出一枚纤白无暇的小花骨朵。
看到这枚洁白的花苞,宁玄之瞳孔一缩。
这是......师尊的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