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生如风》红烧鱼吃鱼

57、浴火重生

　　万生发出痛苦的吼叫，这足以魂飞魄散的一剑让她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给自己一剑的勇气，甚至这不是普通的一剑，包括神。

　　风绵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只要万生将神剑拔出，那么她体内的那道封印就会冲破！

　　都说火凤浴火重生，可凤凰皆能在九死中寻得那一线生机，至此力量将无限强大，甚至比当年更胜！

　　万生是怎么知道封印是这样破的呢？风绵想不通，但她确信有一点万生一定不知道。

　　她吼道：“万生！那道封印可是紫阳的元神！”

　　“你当真要毁了吗！”

　　此话一出，风绵已然是不管不顾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顾虑她都管不了了，只想让万生打消破除封印的念头。

　　她没注意的是结界之外人群之中的鸢尾，她听见这话猛地看向风绵，紫阳，她的生母，唯一的花神。

　　万生听见这话，手微微松了松，紫阳？她元神还在？可她不是自杀吗？从此神识散落六界。

　　嘈杂中，她好似听见一个声音，很久远，很熟悉，是紫阳，她道：“万生，我因一己私利而死，如今能帮到你，足矣。”

　　万生紧闭双眼，再次抓紧剑柄，紫阳，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凤凰神剑自她体内猛的拔出，汹涌的血液肆意流淌，浑厚的灵气却在一点点重聚，底下的饕餮碰到无上的凤凰血脉而感到恐惧，疯狂鸣叫！

　　风绵万念俱灰，闭上眼来，上光心疼不已，众仙佩服她的勇气却也不懂她在做什么。

　　灵气在回归，修为在上升，要说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人，即使血脉不是最好，实力不是最强，可她就是能光芒万丈，出身、实力、努力、天赋、运气单单仅凭一样太过常见，可这些都有，并为之做一个众人钦佩仰望的神却只有她，因为她是万生！

　　置死地而后生，凤凰神剑脱离她的手中，回到风绵手里，所有的结界阵法在万生成神一刻全部一扫开来，仙界祥云笼罩，仙鹤齐飞，众兽臣服，众生其拜，恭迎万生殿下回归！

　　这是古往今来唯一一次没有九天玄雷的真正的神劫。

　　万生悬于高空，手势是结印的模样，身后是宛若遮天的神之阵法，众生在阵中快速浮现，这一刻，不光是上仙们震撼的场景，更是以后千年万年都被记录史册，让众仙唯一每每拿出来诉说都热血的场面。

　　她结印施法，以阵法，符咒将饕餮困住，要说世上谁人阵道第一，那必然是万生了。

　　不过此时此刻好似历史在重现，万生如同当年的凤光一样，将饕餮封印在了自身元神内，唯一不同的是，她体内有白玉石，玉石不断吸收饕餮的力量，让它与万生体内的灵力相融，最终一番痛苦又折磨的折腾下来，万生如今的神力无人能敌。

　　风绵松开凤凰神剑，已无力挣扎，笑道：“生生啊生生，你还是超乎我的想象，还是和当年一样，所有人都只能衬托你，你的光芒太亮了。”

　　“不过，那又怎样？难道就因为你强，你说的话就有信服力吗？就能定下我的罪？”

　　万生还是那个万生，一如从前，恣意张扬，笑道：“我一向敬佩凤光殿下，但不得不说她将饕餮封印在登神塔内不是个好主意，比如它都快把塔内的宝物都吃完了。”

　　她笑得得瑟，右手摊开，朝着风绵挑了下眉，拿出一颗珠子，“比如，浮生。”

　　要说风绵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妒忌之心，并且以这种心态看待自己的孪生妹妹的呢？

　　她自己也不清楚，时间的轮回开始朝着曾经走去，是因为噬灵器一事开始名声大造的万生的时候？还是她从凡间回来染上魔气的时候？还是更早一些，早到刚刚出生，命运就已然成了定局。

　　小的时候，风绵透过父神的眼神，觉得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是谁，她一直不知道。

　　也许因为她是姐姐的缘故，凤肆从小对她和万生的教育就有很大的不同，凤肆对风绵是严格，甚至说是苛刻，诗书礼乐需得样样精通，甚至是最好，自她能看懂文字后更是经常带着她到仙界，上仙与上神不同的是，多了自下界上来的贪欲，或许他们某些方面是最优秀的，总归难得十全十美，那些好的坏的，年幼的风绵一一看在眼里，也在一一理解、尝试。

　　凤肆并未注意到这些，他只关心风绵是否性子足够柔和，足够温婉和蔼，是否有在为众生排忧解难，而对于另一个女儿万生，他很宽容和蔼，因为他并不在乎，被放养在神界内，不通七情六欲。

　　在风绵和万生三岁那年，母神摇宁却突然陨落，谁也不知道缘由，凤肆却说摇宁此生神缘已尽，世上没有谁真的能一直存在，神也会有消散于天地间的一日。

　　直到有一天，十八岁的风绵因下界的一事不知如何化解，到帝神殿内找凤肆禀告，门外的神仆说帝神就在殿内，可她在殿内找了许久都未找到。

　　而殿内檀木架上有一株桂花，插在琉璃花瓶里，显得单调又普通。

　　一向对花草有研究的风绵好奇父神的殿内为什么有这么一株普通的花呢？

　　她将手伸去摸了摸，只在一瞬之间，她就被一道强有力的灵气吸走，刚才还在帝神殿内的她此时此刻却在苍生殿内！

　　但她很快就认出这里的苍生殿与真正的那个苍生殿很是不同，说不上来，但就是能一眼认定是两个地方。

　　苍生殿前最让风绵注意的是院内窗边的桂花树，和那一株桂花一样，很普通。

　　她没了兴趣，想出去却出不去，只好四处瞧瞧这苍生殿，想来与真正的苍生殿大差不差，父神发现她不见自会来找她。

　　于是，风绵往殿内走去，像是没人打扫，看着一股凄凉潦破之意，她一边有些感叹，一边向前走，直到推开那道古朴的大门，数不尽的尘埃扑面而来，顿时，她呆愣在原地，殿中没有任何东西，只有数不清的画像，挂满了整个苍生殿，画像上都是同一个人，各种姿势，各种服装，各种神情应有尽有，透过那张脸，那柔和的眼神，微微上扬的嘴角，风绵看见了自己，也看见了母神。

　　“风绵。”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风绵此时此刻却霎时感到冰冷，宛若瞬间掉入万丈冰窟，她呆呆的转过头去，手还放在门上，小声又无力唤道：“父神。”

　　凤肆眯紧了双眼，不见往日端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忽的又邪笑起来，幽幽道：“被你看见了啊。”

　　接着，风绵就在颤栗中被凤肆带进了殿内，古朴的大门打开又紧闭，风绵坐在地上，绝望又恶心的听着凤肆疯狂的诉说他对凤光如何如何的爱慕，诉说对神启的恨，诉说摇宁那张与凤光颇有几分想象的脸，诉说自己的女儿风绵的模样更像凤光，一遍又一遍，怎么也说不完，带着仰慕、敬佩、占有甚至病态的爱意。

　　她抬头看着凤肆，哭肿的双眼支离破碎，泪痕在脸上牢牢紧贴，她看着那些画像，有开心的，生气的，柔和的，娇羞的，有穿华丽罗裙的，穿破麻布的，还有不穿衣服的，那些粗俗的媚态，调情的神色，她只觉恶心，有一股深深厌恶感在肚子里翻滚，在回荡，又不得不平息。

　　下界的上仙们总是阿谀奉承他们，说神是世间最高贵的存在，是庇佑天下，心怀大爱的神明，他们没有私欲，没有杂念，心中只有苍生，所以他们能够受万人景仰，受众生朝拜。

　　此时此刻，想起这些话，她只觉得好笑，可笑，神界最尊崇的帝神，她的父神！背地里竟是这么恶心！这么丑陋！

　　风绵不厌恶凤肆对凤光的爱慕，她厌恶的是凤肆将凤光媚态化，粗俗化，更是厌恶他将摇宁当作替代品，将他的亲手女儿从小打造成凤光的性情、爱好、神态......一切的一切，妄图复刻一个与凤光一模一样的人来！

　　在过了好久好久之后，凤肆终于讲完了，他兴奋的看向风绵，眼底的欲望毫不掩饰，笑道：“突然觉得，自己的秘密终于有一天能给一个人说了的感觉，很不错。”

　　风绵瞪着他，怒道：“我不是她！无论你怎么去精心的、刻意的引导我，我也不会是她！”

　　当即凤肆便扇了她一巴掌，癫狂般，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柔声道：“嘘，别说这样的话，别这个表情，阿姐不是这样的。”

　　风绵猛地站起来，想要跑出去，可帝神的力量哪是她能抵抗的，一切不过是负隅顽抗，“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凤肆看着跌倒在院中的风绵，笑着一步步靠近，“风绵，听听话，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也不会杀了你，毕竟你也是我的女儿，但是在你没有完全学会听话，保持沉默以前，你就一直待在这吧。”

　　风绵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这里没有时间的记录，没有昼夜的变化，只要一尘不变的桂花和尘封的印记，她也闹过自杀，得来的是凤肆封掉了她所有的法力，甚至下了应杀咒，只要她有自杀的念头，凤肆就会感应到。

　　凤肆也不常来，想来是最近六界不太平，所以烦心事多，事一多，他就会来这闹，在风绵面前循环往复的诉说那些陈年旧事，甚至有次喝醉酒，将风绵错认成凤光，硬是让她换上婚服，坐在床边，让她带着含情，而他拿着笔墨、纸张，一边表达爱意一边细细画下。

　　风绵在这饱受精神上的折磨，久久不得终止，没有尽头，没有生机。

　　她有时候常想，会有人还记得她吗？会来找她吗？生生呢？她会发现自己不见，而来找自己吗？

　　算了吧，肯定也会被凤肆找个由头挡下，再者，何必牵连她进来。

　　风绵对于这么妹妹，她以前是很心疼的，因为母神早早陨落，父神也并不关心她，她自小就对万生很好，什么好东西都拿去给她，如今看来，不得父神的喜爱反倒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后来，风绵终于熬不住了，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继续了，她选择了妥协，选择了保持沉默，选择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甚至当凤肆想要看那张脸时，她也可以随叫随到。

　　应杀咒还在体内，凤肆很满意，解除了风绵法力的封印，风绵也再次回归在众神众仙面前，什么也没发生，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顺从自然是表象，现在风绵唯一想做的就是变强，变得无所不能，凤肆说，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决定的，不，她就是能决定所有事情，决定所有人的生死！

　　她要一把剑，一把强大又独属于她自己的武器，于是她在渊海中找了一日又一日，一定能有一把能快速得到又战无不胜的神剑。

　　凭着这个信念，她找到了关于凤凰神剑的记录，甚至得到了足矣弑神的宝物，而神剑的锻造方法，七情六欲，七苦八难，以神骨为刃，凤血为引，浴火重生，那就去凡间走一遭，什么样的丑恶她没见过，什么样的私欲她不了解，却唯有情之一字，她未曾感受。

　　下界脱离了凤肆的掌控，风绵担心凤肆会对万生做什么，只好用粗劣的计谋将她一起带离神界。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义，凡间短暂的温情是回光返照前最后的美好，伴随温愿的魂飞魄散，是杀死风绵的最后一刀。

　　她见过刚出生啼哭的婴孩，见过前来医馆寻求长生不死药的年迈老人，见过被病痛折磨不得善终的芸芸众生，见过路边被当街乱棍打死乞丐，见过温愿最后在冥界了无生怨的别离，见过她自己对金择天和凤肆的怨恨与憎恶，见过凤肆苦苦求不来的爱和她求不来的未来。

　　苦难，贫穷，爱慕，谎言，看不透，路不平，如何选，命难改……不！她的命，她的一生不会如此！命再难改，她也要为自己而活，为自己拼出一条生的路来！让自己在无边的火焰中，无尽的血液里，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