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燕行》秋色寒山

15、【天界】药神仆恳切言

　　蔺青云侧身躲开同时，另一枚银针也飞向祝愿年，蔺青云转身一把护过她，那银针插上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眉头微皱，反手将针拔出，对祝愿年道：“用寻花!”

　　祝愿年立马用灵流试探一番，寻花收到信号，无数赭黄色的萤火从银戒中飞窜出来，抵挡住了窗外的飞箭。

　　祝愿年又立马抬手对铜镜施法，二人便连同铜镜一齐消失了。

　　他们消失后片刻，一名黑衣男子从房间中渐渐显现出来，他慢慢环顾了一圈屋内，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空荡的房间中来回踱步，然后轻声喟叹道：“小姐啊……”

　　蔺青云和祝愿年一起进到了山海镜中，祝愿年看着蔺青云，急道：“师父，你怎么样？”

　　蔺青云微微喘气，道：“无事，这些人在楚眉走后才来袭击我们，分明是看出我没了法力。”

　　祝愿年扶着蔺青云道院中一处石凳坐下，看见他肩上血流不止，她犹豫片刻，抬手正要施法，蔺青云止住她，道：“这里是我用法力炼化而成的，我在这里面待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祝愿年见他伤口处真的泛起了淡淡的灵光，踌躇片刻，道：
　　“……痛吗？

　　蔺青云看出她眼底的不安，道：“没事，我不痛。”

　　“嗯……师父为什么会突然没了法力？”

　　蔺青云想了想，道：“等以后时机合适，你会知道的。”

　　祝愿年点点头，没有再继续问，这几日的事太多，她有些无法接受：“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怎么做，四季谷从未做过害人的事，也从未借神明之瑞胡作非为……”

　　蔺青云目色沉沉：“阿年，其实世上大部分事，没有这么多的因果，也少有人愿意和你讲什么正经道理，往往是谁强谁占理，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与资本，就只能堪当鱼肉。”

　　祝愿年沉思良久，还是摇摇头道:“……我不理解。”

　　“你以前一直待在四季谷，身边都是良善之人，所以你不会懂，也不用懂这些道理，但以后你会明白，也必须明白。”
　　说到最后，或许是想让祝愿年看清现实，他的语气不算柔和。

　　祝愿年低下头，忽然瞥见蔺青云手上套着指套的断指，想起楚眉在她刚醒时所说的蔺青云的往事，试探地开口道：“……就像楚眉姐姐讲的，你那时候明明做着正确的事，却还是换来了坏的结果吗？”

　　蔺青云怔住，抬眼看了祝愿年一眼，道：“你都听到了。”

　　“嗯，从你小时候那里开始。”

　　蔺青云微微点头，接着她的上一句话道：“或许吧。你还想听后来的事吗？”

　　祝愿年忙点点头。

　　“后来，我更加努力的修习术法，去四处找人借法书，去那时的小门派里偷学，其实我做这么多，不是多喜欢修习，只是想逃离当时的处境，我在灵山中修炼时，遇到了你爷爷，是他提点了我，才让我成为了如今的我。”

　　“那你知道他曾经是神吗？”

　　“……知道。阿年，你的爷爷是位令人敬仰的神，就算他被贬了，我也觉得他从没有丢失过自己的神格。”

　　祝愿年闻言，失神了片刻，开口道：“嗯。师父，我有些累，想睡一会。”

　　她才刚醒不到一个时辰，又怎么会困，蔺青云明白，她只是接受不了现实，想逃避。
　　“我送你去你之前的房间睡吧。”

　　祝愿年却转过身，一边往房间疾走一边道：“没事，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蔺青云听出她声音有些颤抖，想着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便没有再说什么。
　　他也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直接侧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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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青云再睁眼，便在清泽殿的床榻上了，闫桉见他醒了，马上坐到他床边，痛心疾首地道：“青云啊，你可要好好感激我，我托着你这幅身体一路，没让广乐发现，可把我累死了。”

　　蔺青云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旁的珏意：“我不是让珏意——”

　　“珏意？你这身体可是上神之躯，珏意一个上仙，还是灵族飞升来的，他托了没一会，那脸色啊，就变得煞白，”
　　闫桉说着，指着珏意，有些愤懑，“他倒好，不知抽的什么风，一声不吭的，连我都不说。幸好我觉察出不对，不然这小子小命都可能不保。”

　　初棠听到这，也马上接到：“是啊殿下，而且昨日闫桉殿下让他回去，他也非不听，说等殿下您醒了再说。”

　　珏意拉住初棠，然后道：“殿下，先前之事，本就是我的错，做这些是应该的。”

　　蔺青云仔细看了眼珏意，发现他确实脸色很不好，想起他在人界训斥珏意的话，有些微微地愧色：“我第一次用这个法术，没想到需要这么多法力驱使，抱歉。你们不用在这了，初棠，你带珏意回去休息吧。”

　　初棠和珏意闻言，拱手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闫桉看着蔺青云，劝道：“青云，帝尊让你待在清泽殿，好生休息。”

　　蔺青云下床站起身，看了眼门口的守卫，明白嵇钦说是让自己休息，实则却是在软禁，蔺青云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还要继续管这件事吗？”

　　蔺青云回头看他，道：“我在下界已经查到那蛊的来历，上面有一层印记，若是阿年靠神明后嗣的力量破解开了蛊毒，那就可以确认此事与神有关。——那卷轴我看了，你能不能帮我把赤炎殿那个副神叫过来？”

　　“四季谷的人也有神明之力，你怎么证明不是他们自己弄的呢？所以——”

　　“他们有什么理由构陷自己的家族？”

　　闫桉听了他的话，本想说的话梗在喉间，有些崩溃地抱住头：“青云，你怎么就这么倔呢？!你不会不明白，现在的重点是那个人吗？你以为帝尊真的不知道此事可能和神族有关吗？可他为什么不让你查，赤炎他又为什么对这件事缄口不提？
　　我们在同一天飞升，刚上来不久时，就有人说过，成为帝尊是有代价的，何况帝尊他还开创了绝地天通。所以帝尊一定有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是天界的禁忌，没什么人知道，知道的也不会说，为何你现在却非要和帝尊对着干呢？”

　　蔺青云静静地听完，然后道：“我明白——那四季谷呢，那四季谷的人就因为帝尊所谓的什么隐秘往事白白死了吗？那个人若是再捣出什么大事，又要如何。”

　　闫桉有些被问住了，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这时，一悦耳的女子声音从屋外响起：“哥哥，他一个被废的神，再大的本事，也搅不到天界来，若是我们下去和他斗，难道不是降了身份，乱了绝地天通的规矩。”

　　闫桉看见声音的主人，开怀地道：“影月来了，我正说你哥呢。”

　　见蔺青云闭口不言，蔺影月有些尴尬，缓了语气，道：“我知道哥哥和他们有感情，但此事已成定局，人界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纠缠，我们继续执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哥——”

　　蔺青云语气不甚和善，平声打断道：“别说了。天界会晤之前，我都不会让我这具身体下界，我在人间没有法力，珏意和初棠也是一样，你们也就不用担心我们能在下界做什么。只是需要麻烦你们转告帝尊，我要闭关静养两年，为天界会晤做准备。”

　　话音刚落，屋外的一名神侍忽然走了进来，作揖道：“清泽上神，药神殿的三七婆婆求见。”

　　蔺青云神色微动，颔首道：“请她进来。”

　　闫桉却是一愣，道：“三七婆婆？是前药神的神侍吧，我记得年龄可大了。她还在啊？”

　　蔺影月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忙收敛起神色，乖乖站在一旁不动了。

　　须臾，那神侍便带着一位女子进来了，那女子身上带着一股辛甜的药材香气，白发如雪，但却容颜姣好，脸上肤质细腻，只有眼尾有些淡淡的风霜褶皱。

　　“神君。”

　　那女子礼行了一半，便被蔺青云扶起，他温声道：“三七婆婆不必多礼。”

　　三七浅淡一笑，言行举止都是与相貌不符的安稳随和，她缓缓道：“当年稷山神君第一次见我，一开口也是这句话，你们不愧是师徒。”

　　蔺青云闻言也笑了笑，道：“师父曾同我说，医者仁心，药神殿里的人，都是值得敬重的。”

　　三七闻言不知思及何处，些许落寞道：“稷山神君和恙安，曾经便是旧友。”

　　她微微低首，“清泽神君，当年那场骨疫，让恙安自戕而死，其陨落后，往后每有新的药神现世，便会离奇失踪或死亡。药神无主日久，这便也是稷山神君当年下凡创立四季谷的原因之一。
　　稷山神君有恩于药神殿，亦有恩于天下百姓，我去映像殿查过，新的药神便是稷山神君的孙女祝愿年，可如今四季谷遭受如此横祸，想必她也性命攸关——三七无人可求，今日便老着这脸皮，恳求神君查明真相。若有需要，药神殿众人定会全力相助。”

　　她屈膝欲跪，蔺青云连忙将拦下她的动作，言辞恳切道：“三七婆婆这是何言，稷山是我恩师，阿年是我徒弟，没能保住四季谷，本就是清泽之过，就算您不提，我也定会保护好她。”

　　三七抬头，嘴角微扬，眼中却闪着泪光，她珍重道：“旁人都说清泽神君性情冷淡，难以接近，可在我看来，您才是这天界中少有的至诚至善之人。”听到这，蔺影月和闫桉皆敛了神色，静默无言。

　　蔺青云眼中情绪复杂，神情有些哀伤。三七淡笑，声音放低了些：“那清泽神君好生休息，若在下界有什么事情，随时传话就好。”
　　蔺青云闻言回过神来，道：“好，我送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