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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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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的夏天,两张去北方的车票。
承延说他很想去北方看雪,我买了票,在那个炽热的可以把人融化的夏天去北方看雪。他们说北方的夏天也是没有雪的,现在就去太早了。
我只是冷冷的收拾着皮箱,固执的带承延去看雪,承延不说话,很安静。
承延很少安静的,他脾气暴躁,说脏话,抽烟,打架。从我遇见他的第一天,他就用手指勾我的下巴,用我讨厌的眼光看着我笑,他问,你叫什么?
我十四岁,意识懵懂,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对着他的脸扬手,手心火辣辣的疼。他微愣,我仰着头,红领巾高傲的飘起来,又是一巴掌,脆生生的响,他两颊红肿,我得意的走开,不忘回头鄙夷的骂,“流氓。”
我笑,一想到承延我就会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怀旧的老人,一次次的想起遇到承延时发生的种种,仿佛这世上已无须烦恼,只剩下陈旧的记忆在脑海深处等待翻掘,填满剩余的人生。车厢颠簸,窗外的景色一闪而逝,承延就在我身边,我又开始笑,满是幸福。
“小姐,查票。”列车员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边,我开始翻着背包,他指着我身边的座位问,“那是你的行李吗?请放到行李架上。”
手中的动作停下来,我抬头瞪他,声音微微的发抖,“那不是行李,那是承延,我爱的人。”
一时间错愕,身边静得窒息,我继续翻我的背包,两张票,我的,承延的,他很安静,陪在我的身边,黑色的檀木盒子被细心的包裹,里面是承延,还有他送我的最宝贵的礼物。
二十个小时的车程,对面的男人时不时的看我,眼光不轻不重,无意冒犯。他长得英挺,那是北方人独有的清爽,嘴角微翘,很迷人。我靠着承延,眼睛低垂着,承延脾气不好,他不喜欢我看别的男生,记得他曾恶狠狠的抓我的手腕,黑色的眼睛深邃,“林飞言,你打我的迟早要还回来。”
我瞪他,不说话,头疼半年来无数次的骚扰。开始时我依旧打他,他威胁我,只是威胁,后来我学会沉默,我不说话他就会皱着眉放我走,习惯了,再可怕的话说多了也变成了习惯,习惯了也就不可怕了。可承延不是个安静的人,他注定将我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
那是临近期末的夏天,承延又把我截在回家的路上,“林飞言,你出校门的时候居然对那个男生笑,你说,他是谁?”
我低头看着脚尖,心里默默的倒数,一百,九十九……,数到零他就会放我走的。
“林飞言,我警告你,你打我的我还没要你还呢。”
八十,七十九,七十八……
“我是流氓,我说到做到,快点回答我,我就放过你。”
五十四,五十三……
“林飞言,哎!”
突如其来的叹气声,我抬头,小流氓的额头好象又多了一道疤,紧闭的嘴角,好看的眉眼。他该只比我大两三岁吧,他是该上学的,为什么要当小流氓,我怕流氓,但他不可怕。
“为什么不去上学呢?你该好好上学的,不该当流氓。”我无意识的说着,手不知不觉的爬上他额头的伤疤。
“林飞言。”他愣了一下,如同我们第一次相遇,那时我打了他两个耳光,他也这样愣着。
“你有爸爸妈妈,多好,为什么不珍惜呢?”
沉默,我的倒数停止,该到零了,可承延依旧在眼前,他第二次勾起我的下巴,低下头吻我,温暖,让我害怕的温暖,我又打了他,巴掌拍到脸上的声音很大。
二十个小时,我全部用在回忆承延的点滴,车到站了,人们陆续下车,我抬眼看到窗外碧蓝的天,承延说过,北方的天很高,蓝色的,永远触碰不到边际,他还说要到北方来看雪,我笑,承延,我们到了,我陪你看雪。
承延的妈妈给了我一个地址,她说那是承延表哥的家。我依然记得那个四十多岁的美丽妇人在一夜间苍老了太多,她甚至答应了我无礼的要求,颤抖着把承延交给我,她说,“飞言,你带承延看完雪就回来,那边天冷,注意多穿点。”
窒息,被人关怀的感觉是窒息的,要命的窒息,没了命的时候也笑着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