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阿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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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事情过去多年，雩祈回忆起那一夜，依旧难以置信。
在她二十岁那年，她含冤锒铛入狱，听审后连她自己陷入自我怀疑，母皇是否真是自己所杀。尽管内心深处的声音不停呐喊，可在千夫所指的情况下，雩祈不再奢想有人能相信她。
包括她的妹妹。
流放的前一日，雩祈坐在阴暗牢房的草席上，连番审问已然令她心力憔悴，她也知道今日是母皇下葬的日子，可她却无法去送上最后一程。
三更半夜，就连外面的狱卒都已昏昏欲睡，可雩娄却垂着脑袋，幻想着能见到她最后的亲人——她的妹妹最后一面。
无关其它，雩祈只为自己的内心求一丝慰籍，让她坚信自己是被冤枉的。
只可惜……难也。
雩祈从十五及笄起，就随母皇参与朝政，明白此刻京中定无数双眼睛盯着雩娄，恨不得将她一同扣上叛国的罪名。
她的傻妹妹啊，从小就被她与母皇娇宠着长大，也不知如今在京中要如何自处。
也就是此时，雩祈面前的地名突然出现了一道诡异的光圈。
她透过光圈与她心中所念之人那双与母皇如出一辙的狭长眼眸。只不过，或许是近来的打击太大，那双一向充满光亮的眼睛，此刻一片黯淡，血丝布满其间。
“皆安分点！”
远处牢房里的犯人忽然骚动，扭打在一起。狱卒纷纷抄起武器往那边赶去，途径各个牢房，手中的大刀往栅栏上敲打，警告其余人不得躁动。
这一番动静，打破了原本寂静的牢狱，一些从梦中惊醒的犯人连忙高声喊冤。
雩祈被突如其来的动静下了一大跳，双手飞快揽过潮湿发霉的茅草，往光圈上盖。
雩娄：“？？？”
也就是此时，狱卒往她的方向瞄了一眼，见她安分的匍匐在地，肩膀抽动，似在痛哭，这才冷笑一声，嘟囔着往骚动的那间牢房走去。
“已被除名皇室的废太女，还高傲个甚么？如今这般才对。”
雩娄在光圈下，忽然就被那些茅草盖了一脸，一时之间有些愣神，但听到了那头传来狱卒的声音，眼眶霎时红了。
很快，雩祈周边的狱卒都被引走，加之她的监牢在最里边一间，废太女的身份也叫她较之她人多了几分尖薄的优待——至少是单人一间。
雩祈确认安全后，连将茅草扒开，再度见到了妹妹笨拙的动作。
雩娄搬过大帐梳妆台前的椅子，挣扎的通过光圈爬到了雩祈面前。
雩祈惊愕的望着眼前之人，震惊的瞪大双眼，一副见鬼的滑稽模样。
还是雩娄率先绷不住，扑入了阿姐的怀抱。
这对于雩娄而言，是八年未见，曾无比爱护她，后反被她误会了八年的血亲。
万幸，如今一切尚可以挽回。
雩祈的思绪被胸前温热的泪水带回，尽管难以置信，但怀里少女柔软的身体做不得假。
在最无助时见到至亲的喜悦冲淡了她心底的一切疑惑。
“阿姐，你是被冤枉的。”
雩娄十分坚定的说出这句话，而这句话正巧击中了雩祈内心深处最脆弱的防线。
雩祈绷不住泪水，昔日温和威严的皇太女此刻不顾形象，俯首在少女的肩颈，无声的痛哭。
雩娄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湿意，心疼的无以复加。
“对不起……阿姐，对不起……”
对不起上一世听信了所谓证据，听信了庄星达的胡言乱语，冤枉了你八年……
“又与你何关？阿姐不怪你……阿姐从不会怪你。”雩祈哽咽的拍打雩娄的肩膀，哑声安慰。
可这话语，却更加刺痛了雩娄。
一想到阿姐在上一世，以敌国废太女身份在匈奴中蛰伏八年，难以想象她废了多少力气才得到她们的信任，才能做到国师的位置。却因收到她被软禁的消息后，独自前来，也不敢细想阿姐是排除了多少困难，才走到佑北关，一人叫阵让庄星达放了雩娄。
“好了，阿娄乖，不哭。”雩祈的温柔是刻入骨子里的，在母皇的耳濡目染的熏陶下，她将宠爱妹妹的信条深深的记在心底。
“且与我说说，你这是何情况？怎得突然冒了出来？”
雩祈身为皇储，向来明白那些所谓神神道道的故事大多是统治者用于教化百姓所编造，或许其中有几则故事是真的，亦经过有心人利用，绝对有夸大的成分。
雩祈不信神学，她的学识告诉她，事在人为。
慕然被这么一问，雩娄在才想起她无从解释她身上所发生，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就连是她本人，其实也没能完全理解现状，她只知道自己大抵是遇到了“仙缘”，然后回到过去。至于满嘴跑火车，不知所谓等待恢复能量之人，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
雩娄不知道怎么同雩祈解释，亦想起仲言所说的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眼见一旁的光圈愈发黯淡，雩娄在心底几度呼唤仲言无果后，索性捡着重点，向阿姐交代些事情。
“阿姐且当我得高人相助便可，我来只是想来告诉阿姐，我会一直相信你。我会照顾好自己，阿姐若是……日后听到了有关我不好的消息，不要为我伤怀，只有阿姐平安，母皇的仇，甚至我的仇，才能得报……”
“阿娄！”雩娄的话并不叫雩祈感动，反而让她无比错愕，于是急忙打断。
她的妹妹以从前的性格绝无可能说出这些话，她与母皇将妹妹保护的很好，前朝父权下那些宫廷腌脏事儿根本不存在，故而在雩祈的印象里，她的妹妹一直是天真浪漫的。
只怕她听信所谓高人之话。
也不知那高人有何所图。
雩祈眼神微黯，凝着雩娄的眼睛，严肃道：“你莫要说那些胡话！也莫要相信那些所谓高人！阿娄，只要阿姐还活着，绝不会让你身陷险境！哪怕……哪怕是如今……你相信阿姐，阿姐很快会回来的……你莫要作傻事……而且按照太祖立下的规矩，就算不是你，小姑姑也会成为新帝，你且安心与……”
“阿姐！”雩娄听不下雩祈将她撇开，要她置身事外的话，急道：“我已然长大，你无需将我当做孩子般处处护在身后！”
“母皇十三岁带兵征战成为太祖左膀右臂，阿姐你亦是十五岁入朝堂，是母皇之下最受百姓拥护之人，你们可以，我亦可以！阿姐你要信我！”
雩祈错愕，无论是她还是武帝，皆溺爱于她，但她们好似从未问过，雩娄是否喜欢，只是自认为让她未来当个闲散王爷便足够。
母皇怎么想她不清楚，但她当真从未了解过雩娄的内心。
雩娄的那双眼睛，形似武帝，曾令太祖在弥留之际对之唤出了武帝幼时闺名。
只不过，先前的雩娄尚年幼，眼底宛若一汪清泉，轻可见底。
如今望去，倒是当真与母皇的双眼如出一辙。
宛若漆黑绚丽的深渊，叫人挪不开眼，也叫人看不到底。
阿姐又在愣神，而光圈的光芒较之来时已然黯淡难寻，雩娄连将脖颈中从不离身的长命锁取下，将它挂到了雩祈的脖颈上。
“阿姐将它藏好了，我不知你未来会面对何种事情，也不能给与你旁的助力，只求它能保你之平安，或在你急需钱财时能派上用场。”
长命锁上还带着少女身上的体温，贴慰在胸前，暖意化作一股暖流，滑入雩祈的心口。
这锁是武帝予雩娄的第一件礼物，自她出生的那刻起就时刻佩戴在她的脖颈上，其上承载着武帝对小女儿最由衷的爱意。
雩祈也有一个一样的，不过在锒铛入狱后，也不知被那些人收缴去了哪里。
【叮铃铃——怕你们姊妹情深，絮絮叨叨到忘了时间，北斗暖心留言提醒你们——还有三十秒的时间，请听到此提示迅速结束聊天，穿过小虫洞，回到一开始的地方。不要想着带你的姐姐一起走，小虫洞很承载有限，仅限一人来回通过，超载会危及生命。还有，记得多晒太阳，不然你将要许久许久许久后才能见到本暖心的北斗！】
仲言的话又快又急，宛如一串炮弹，劈里啪啦的在雩娄脑海里，将她的思绪炸的稀碎。
“时间不多了阿姐，你莫要再分神了，认真记下我先前说的话！”
雩娄太阳穴的青筋隐隐抽动，语速也不自觉与仲言的那段留言一般说的飞快。
“还有，若是在流放的路上遇到危险，阿姐切记保护好自己，如若危机，便往匈奴的领域跑！”
地上的光圈忽闪忽闪，雩娄尽管有千言万语要叮嘱也只能暂且作罢，最后在重重的拥了一下阿姐，随后跳入光圈，回到大帐。
雩娄跳的急，又常年缺乏运动，落下来时没稳住，撞翻了先前垫脚的椅子，结结实实跌落在地上。
“没事罢？”雩祈在光圈另一头心疼的望着她。
雩娄摇头，透过逐渐向内收缩的光圈，不舍的望着雩祈。
“阿姐，我等你回来！”
光圈闭合，雩娄只来得及听见雩祈得一声浅笑，甚至连应答都没有听清。
雩娄想，为何她过去在母皇膝下的日子会以为幸福快乐是永恒的，因此日日只会玩乐，而不知进取，一直到现在母皇逝世，阿姐含冤，她能做的只有言语上的鼓舞，无法实际给予帮助。
如若，她跟阿姐一样文武双全，好好与母皇学习帝王之术，不至于让自己如今这般孤立无援。
雩娄十分想带着阿姐一同回来。
但仲言的留言在前，让她不得不放下这一荒诞想法。
那边的监牢，阴暗、潮湿，比之前世雩娄待过的向来不爱卫生的男人军营里的坏境还要恶劣。
雩娄垂头，眼眶再度发红流泪。
雩娄穿越回来不足一日，所落泪水却比之前世八年总和还要多得多。
*
陈生习武多年，内力强盛，大帐外虽秋风萧瑟，阵阵作响，但她心系帐内的二殿下，恍惚见听见了重物砸落，似乎是有人摔到的声音。
怕是殿下遇到不测，于是她便急忙赶去，却又在半途听到雩娄那声呐喊。
——阿姐，我等你回来。
陈生脸色大变，加快脚步冲进大帐。
她在宫中当差多年，其中弯弯绕绕尔虞我诈虽说不理解，但为了保证殿下及自身安全，她多少了解了一二。
在如今情况下，二殿下决不能站在太女殿下那边，否则将被朝堂上那群忠臣良将口诛笔伐。
陈生进入大帐，只见雩娄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眼泪大滴大滴的顺着泪水落入到地上莫名出现，肮脏恶臭，与大帐内饰格格不入的茅草上。
一旁还翻到了一张椅子。
陈生瞳孔紧缩，又出了大帐，巡视了周围一圈，确保无人后留意到此处后，这才又一次回来。
却是在掀开帐帘进入后准备放下时，被一把剑架在了脖颈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阿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