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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哑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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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粱难以置信,又看了一遍婚书上的署名,望向宋九霄希望得到确认,却只看到宋九霄冲上前拍了云生一巴掌后,把他连推带踹撵出祠堂。
宋九霄深吸一口气,锁上祠堂大门,转身看到宇文粱探寻的目光,走到他面前,指着满墙灵位:“战场之上,并无私情。但巴日王几乎虐杀宋家满门,这些人,有的看着我长大,有的于我有养育之恩,有的以命护我……一将功成万骨枯,说来轻巧,血仇如何能一笑而过。你又怎么回觉得,把我带回去,我会乖乖听话,而不是得了机会便杀你全族?”
宇文烈愣住。
在得了命令寻找宋九霄的时候,他的确只记得小时候那个单手就能把自己拎起来的勇猛女子。
枣红马上女子发尾一根红布条,千里奔袭,出神入化一柄寒月刀是多少胡蛮将士的噩梦。
菘蓝县城中再见,记忆中凶神恶煞的女阎罗突然如寻常汉族女子娇弱小巧,持扇轻罗,红衣倩影,似乎并未比他年长几岁,让他突然起了别样的心思。
但眼前人穿着十年前的旧衣,突然又变回那个说一不二,狠辣绝情的少年将军。
宇文粱曾经无法抗拒的压迫感再次袭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试图辩解:
“阿鹰,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屠村,荆蓝只说他利用知县引你出现,那知县是白家远亲,白家近年与二叔交好,我……”
“你当然可以不知道。”宋九霄苦笑,“这些阴险之事,自然有如荆蓝一般走狗做就是了。脏了的是他们的手,你、你父王、你叔父宇文律,高高在上,始作俑者坐高堂,自然纯净无暇。”
“不!我和他们不一样!”宇文粱抓住她的手,贴在胸口,“阿鹰,我是想救你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宇文粱,我对你的确和其他宇文家的人不同,但那点旧情,抗不过王权霸业的野心。”
宋九霄转头看着已经燃尽的香烛,握住他的手,脉脉含情:“沧海桑田,如今我不过一徒有虚名的匹妇,讨个公道难如登天,你不阻我,我多谢你。”
“你做不到!”宇文粱捧起她的脸,俯身让她只能看着自己,“那老头说你去燕州告御状,我真怕拦不下你,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想替别人讨公道只有死路一条!”
“是吗?”宋九霄推开宇文粱。
她转身走到祖父牌位前,抚摸着牌位道:“当年他们活着的也不认为我做得到,直到他们死了我才有机会上战场。说来真是讽刺,他们死了,我才有机会赢。”
“可你现在没有军权了!”宇文粱抓着她的肩膀,“阿鹰,你醒醒吧!”
宋九霄凝视着宇文粱,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微笑感慨:“你小时候,的确是个好孩子。”
“阿鹰……”宇文粱俯身抱住宋九霄,“我——”
宋九霄击中宇文粱后颈,把晕倒的人放在地上,刚把衣服脱到一半,门口突然响起阴决敲门和询问:“没事儿吧?”
宋九霄转身去开门,余光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的云生,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阴决刚迈进左脚,看到地上衣衫不整的宇文粱,又把脚收了回来,指着地上人:“你、你扒他衣服干什么!”
“你觉得我要干什么?”宋九霄也瞪了他一眼,转身蹲在一旁继续扒宇文粱,直到脊背袒露。
“这小子身材真不错……”阴决赞赏咂舌。
宋九霄看到后背被狼抓过的旧伤确认眼前人的确是自己绑架过的小兔崽子,转头问阴决:“现在怎么办?”
阴决仰头看着牌位,回头看看云生,捂嘴小声问:“……你是想让我把他送你屋去,趁他昏迷,把他睡了?”
宋九霄咬牙切齿:“你再不把脑袋从裤|裆里掏出来,也要死到临头了!”
“哦,你不是问那个啊……”阴决咳嗽两声,面容忧虑,“这小子看样子对你没什么恶意,但你开门迎他入门,怕是要落了勾结胡蛮的口舌。”
“我的口舌是非也不差多这几条……但她们不行。”宋九霄再次看向灵牌,问阴决,“他说我去都城是自寻死路,你觉得我有几分胜算?”
阴决耸了耸肩膀:“就算是条死路,到都城前你我同路,反正到了都城我就去都城找贤王,你的仇自己看着办,我才不管你。”
“那贤王可会听你分辨?”宋九霄怀疑。
阴决叹气:“我也没有十足把握,但总要试一试,这耽误皇室买卖可是大事,毕竟我那几十家铺子,上千号的人命都压在上面。听说他也曾流落民间,卖卖惨,想来也能管用。”
宋九霄看向云生:“你也看到,跟着我死路一条,你若把和离书签了,我虽不能送你百两黄金,但也能给你些盘查离开。”
云生再次掏出婚书走到面前展开。
“还没完没了了!”
宋九霄伸手要去抢,却扑了个空。
云生早料到她要抢,抢先收回衣襟,两手死死护着心窝。
“看看看,你怎么不干脆纹脸上啊!”
宋九霄没抢到,气得晦气想打他,但看到他脸上被扇的红印已经青紫,不情愿地收回手。
“算了,我看他也是命大,折腾这么久都没事儿。”阴决拉住宋九霄安慰道。
宋九霄转向阴决:“这两日你盘算清楚还有多少可用的身份和铺面了?可够安置这院子里的人?”
“有些矿山偏僻,掌柜也都是军中残疾无依的自己人,把姑娘每人安排个身份换地方还是有人照应的。”阴决察觉不妙,“你又要做什么?这旬阳毕竟是宋家祖籍,又有知府面子,怎么看也没有比此处更安全的了。”
“安全?兵临城下,若不是他,今日此时是场恶战。”宋九霄看着躺在地上的宇文粱,摘下他腰间的令牌塞进自己口袋,“把他抬我屋去。”
“你去哪?”阴决背起宇文粱,累得咧嘴,连忙追问。
“我们留在隔壁的人到现在都没来,八成不是被除了,就是被困住了。”宋九霄扛起寒月刀,抓起宇文粱,“老家被埋了暗雷,自然要去看看。”
“那你去不就是请君入瓮吗?”阴决丢掉宇文粱,改抓宋九霄,“你要做什么?”
“也许没我想得那么糟,见招拆招吧。”
宋九霄抬头,看看云生又看看宇文粱。
他俩看着差不多高啊。
都比自己高。
她为什么会觉得云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小白脸啊。
就算没有武功不会舞刀弄枪,一个成年男子,力气也是不小的。
“你俩把他拖我屋绑上先。”
宋九霄站起身,喝了不少酒,本有些犯困,突然多了麻烦事,原本就心情不顺,看到云生每次拿出来婚书时,心情就更糟了。
他是觉得娶个将军很光宗耀祖吗?
不对啊,定国将军的虚名早就自己风流残暴的艳事冲没了,哪里还有什么荣耀!
从祠堂到自己屋,宋九霄想了一路,绞尽脑汁终于得出结论:除非他就是想死,但自己下不去手,认准她克死了好几个相公,想让她来克上一克!
如此一想,宋九霄醍醐灌顶。
既然一心求死了,当然不会计较毒哑了,也解释通了为什么怎么打他都不还手了!
多半如此,名声不好,也无望科举,就算生得俊俏也没哪家愿意嫁姑娘给他,的确容易灰心丧气。
来到自己房门,周湄儿正守在门口,看到她连忙迎上来:“阿鹰,他怎么了?”
“不用担心,一个朋友。”宋九霄摸摸湄儿的头,叮嘱道:“让姐妹多做点肉,也喂饱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周湄儿点头,“我知道了。”
“去吧。”宋九霄不舍地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环顾四周。
住了十年,到底还是没留住。
阴决和云生从自己屋走出来。宋九霄想到理由,看云生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都想死了,估计把婚书当催命符呢,怪可怜的。
军中也有很多这种人,胆子小,对自己下不去手,希望对手下手痛快些,免些痛苦。
宋九霄向云生投去可怜的目光,拍拍他的背:“凡事想开些,你看我名声都差成这样了,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云生:……
阴决锁上房门,走到她身边:“真要去本家啊?你那大伯母刁蛮,二伯母不爱说话,每次都冷着脸好像我欠她银子似的,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要不你自己去,我留这儿?”
“你得去,有些账面我说不清楚。”宋九霄扛着刀和阴决走到大门,回头看到还是一如既影子似的跟在自己身后的云生,第一次伸出手。
云生诧异地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宋九霄:“你不是想显摆婚书么,一会儿给你个显摆的机会。”
云生乖乖点头。
果然顺毛撸还是挺乖的。
宋九霄拎着两个跟班走出大门。看到大门打开,守着的胡蛮警惕地盯着她看。
掏出宇文粱的腰牌,宋九霄给几个守卫看了一圈:“你们主子要在我这吃晚饭,我家酒喝光了,去隔壁搬些,你们不放心,可随我一起去!”
十个守卫面面相觑,宋九霄看他们半天,也没等出个结论,直接指了最近两人:“就你俩吧!快去快回,别耽误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