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月》一片祥云哇

4、4.薄荷

　　雨声哗啦，成为背景音。
　　原本就渐暗的天色因为乌云遮蔽，显得更加阴沉。街道被暴雨冲刷得干净空荡。
　　仿佛只剩下这家小超市里散发出来柔和明亮的光源。
　　薛砚抬脚，往这边走来。
　　“欢迎光临。”一道清冷利落的声音响起，像磕着玻璃的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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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回想起，如果再次在下着雨的黄昏夜晚碰上这么个人，任晞月大抵是要报警的。
　　那人全身都被雨水淋湿，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淌着水，将发色染得更深了，墨一样的黑色。黑色碎发遮住眉骨，整个人看起来阴郁又深沉。
　　少年高瘦，大概是仗着自己优越的身形，穿得也很随意。任晞月注意到，他那湿透了的衣服上，还沾了好些污泥脏渍，像是摔到哪里去了。
　　看见他走路，任晞月都替他着急，就不能走快一点么？
　　任暴雨多么猛烈，他照样是不紧不慢地晃荡着，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没等任晞月发愣想太多，行尸走肉开口了：“ 麻烦拿个打火机。”
　　几分钟后，随着一阵窸窣收拾东西的声响，放到他面前的却是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棉签和消毒药水。
　　薛砚抬眸，真正看向她的第一眼：“？”
　　任晞月更加确定了自己做法的正确性，同时也在震惊。
　　真是够精彩的一张脸，上面好些淤青和血痕，刚才他低着头，所以没太看清。
　　那双黑眸匿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只是刚才对视一眼，让她一顿，觉着这人透着股说不出来的疲倦和颓废劲儿。
　　“我说，拿个打火机。”少年下颚削瘦，皮肤冷白，顺着侧脸落下来的水珠隐进衣领里。他耐着性子重复了遍，就是低哑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有耐心。
　　任晞月：“我知道，你应该也需要这些。”
　　他浑身是伤，却满不在意，往兜里掏钱，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放烟的柜子，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再来包中华。”
　　任晞月拿出烟递给他。
　　付完钱，他转身往外走。
　　临出门时，任晞月喊住他，“等等！”
　　她从另一边货架上拿了一把伞，“带把伞吧，雨很大，会感冒的。”
　　薛砚再次用带有疑惑的目光看向她，再看看自己湿透了的衣服。意思大概是，我现在这样还有打伞的必要？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屋顶、地面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吓人。
　　看她这么坚持。
　　薛砚收下了伞。
　　然后用带有些嘲讽的语气笑道：“你们这店里很会做生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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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柜台上潮湿的人民币，再思索刚才那人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任晞月反应过来，他怕是误会她强卖医用品和雨伞给他了。
　　可她几时说要把伞卖出去了？借也行啊！
　　分明是他急着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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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还在下。
　　薛砚勉强撑起那把黑色折叠伞。他身上那件深色帽衫湿的差不多了，都能拧出水来。帽子戴在头上，将额前的刘海碎发遮得更低。
　　单栋别墅前的鹅卵石小道蜿蜒，一路的路灯散发出暖黄的光晕，一直延续到那座庭院前的雕花铁门。
　　“小砚回来了啊，刚才还说呢。”保姆李阿姨撑着伞出来，“哟，怎么都淋湿了，快进去快进去！”
　　室内灯火通明。今天是谢宇六岁生日，还没切蛋糕，他非要闹着等薛哥哥一起回来吃蛋糕。
　　薛砚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出来时，谢凛正从他门前路过，两人无声对视一眼。
　　谢凛那双漆黑冷淡的眼里没装什么情绪，视若无睹般，很快掠过去。
　　门边有一把折叠伞，黑色伞面上有暗色的银杏花纹。在谢凛跨过去前，薛砚将那伞挪到角落。
　　薛砚为了买谢宇喜欢吃的某款已经快停产的棒棒糖当作生日礼物，在这个暴雨夜，跑遍全城，终于买到。
　　谢宇：“谢谢哥哥，哥哥对我最好啦！”
　　谢父担忧地看向薛砚脸上的伤痕：“那些人又找你麻烦了？我就说，还是得报警，这么下去不行。”
　　薛砚原本扬起的嘴角慢慢压下来，“没事的，还是不要给谢伯伯添麻烦了。”
　　谢母：“这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早说过，你就把我们当自家人，不用客气。”
　　谢凛坐在后面沙发的角落，手里拿着把折叠水果刀，在削苹果。刀刃薄且锋利，映入那漆黑淡冷的眼瞳。
　　他抬起薄薄的眼皮望向前面相谈甚欢的人，仿佛他们，才像是一家四口。而他，是多余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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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吧。
　　张珣坐在电脑前，却无心于峡谷游戏。旁边空位置上放着个书包，书包里装着一大叠空白的暑假作业，那分量，够他手忙脚乱好一阵子的了。
　　他第五次看向手机。聊天界面上跟[cold]的信息记录还停留在半个小时前。
　　张珣：[凛，我的凛，你什么时候到？]
　　张珣：[作业是真特么写不完了，快来救救我！万源网吧，速来！@cold]
　　张珣：[你不会真的打算见死不救吧？哭泣.jpg ]
　　张珣：[我快要碎掉了。]
　　几分钟后，cold：[……]
　　这期间，张珣也不是没试图玩游戏打发时间，可系统给他匹配的队友，一连麦，那一听就是变声器夹的萝莉音，对方声音出来的一瞬间，差点没把他鼠标给抖得掉地上。
　　这匹配的什么奇葩队友？
　　网吧玻璃门从外面被推开，深色门帘挑起，阳光照进来，伴随着夏日里的丝丝热气。
　　张珣一眼就看到门口的男生，个子高挑，穿一件浅色t恤，黑色鸭舌帽罩在头上，遮了半张脸，单肩背着包，里面装的估计是作业。张珣一眼就认出谢凛，朝他好哥们招手，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热情道：“这里这里！”
　　张珣拿上作业火速开抄，但就算是忙碌地抄作业，嘴上也没闲着：“我就知道，你一定不忍心你兄弟这么凄惨的，好兄弟！”
　　“不过怎么过来这么晚？你是不知道，刚才匹配的那个队友，哎呦，声音夹得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张珣正边抄答案边吐槽着，一心二用得极为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