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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怎可扯谎! ...

  •   一夜无梦。林红绾是被院落里的鸟鸣声叫醒的,一睁眼,就被雕花的窗棂里透进的天光恍了一下。好久没有这样的好眠,感觉那叫一个舒坦。

      她坐起来久违地伸了个懒腰,朝外间问:“甘棠,几时了?”

      “姑娘,午时了!”

      “什么?!”

      林红绾猛的掀被蹦起来!第一天就忘了晨昏定省,岂不招人讨厌,留人把柄!

      “怎么不叫我?!你个懒奴…”

      “哎,别忙骂人,是夫人不让叫的!”

      “…为什么?”

      “早晨让孙阿婆传的话,说旅途劳累,让你睡饱了再过去用饭!”

      林红绾狐疑的在睡榻旁跺了一圈,停下:“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是想借机给她个下马威,还是什么糖衣炮弹?

      “嗨,我的姑娘,你怎么又疑神疑鬼的?这可是你阿娘,亲生的!她怎么就不能是心疼你?她要害你,图什么呀?”甘棠翻个白眼,不满的说道。

      “……”林红绾的确也想不出为什么。但别人对她这么好心,她总觉得不简单。

      甘棠开始忙碌洗漱的东西,一边嘴上还唠唠叨叨:“我看我们夫人慈眉善目的,肯定没有坏心眼…而且昨晚那满眼的心疼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昨日送走杨夫人后,晚间用餐时,林夫人突然像变了个人。拉着她细细打量,淡定沉稳一扫而空,变着法打探她衣食住行,只说想知道女儿过的好不好。林红绾小心应对,也不免惊出一身冷汗。都说儿女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就算是块四年来她不闻不问的烂肉,如果用心甄别,也断不可能辨不出真伪。但她居然真的没有提出任何质疑…林红绾不知该庆幸还是为原身感到不幸。

      “是吗?”林红绾朝她侧目,“我倒是要提醒某人,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甘棠正给她倒着洗脸水,听她冷冷这么一句,手里的动作就一滞。当年因她天真疏忽,自家姑家遭人设局戏耍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再不敢了…随后她故意扭了扭了腰,撒娇道:“昂~知道啦,绝不轻信别人,只听姑娘你的!”

      林红绾凑过去洗脸,无奈嗔道:“你那隔夜的记性!”

      临出门去请安了,她才一眼览尽了自己这个“梦归居”的全貌——院中三间正屋独坐,厚重端庄,斗拱飞檐寸寸雅致。门前分值三颗桃树,花朵满枝。院前空地都开了花圃,右边红木走廊上架满了紫藤和凌霄,藤下遍植萱草,海棠。独独中间那颗桃树下,一方小鱼池波光潋滟,几尾锦鲤自由来去。细听,还有汩汩流水声,好不清心。通往林夫人院门处,一株高大的垂丝海棠遮天蔽日…再过些日子,这些花会次第开放…真好!院子虽小,却如此温馨静雅,可见主人打理的用心。

      越过了海棠拱门,便是林夫人归念堂。与梦归居不同,这里除了两株玉兰树,含苞绽放,地上都铺满青砖,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看着格外空旷和荒凉。

      “给母亲请安。”刚迈过了门槛,林红绾便双膝跪地。

      林夫人正笑意融融,伸出的胳膊似想拥抱女儿,见她大张旗鼓的跪着请安,便又无奈的放下。她扭头看了孙阿婆一眼,孙阿婆忙去将林红绾扶起来,领到饭桌前坐下。嘴里笑侃:“哎呦,我的姑娘,自己家里,何必这么大阵仗呢?”

      “谢婆婆。”林红绾坐下便乖巧道谢。孙阿婆受宠若惊,赶忙又看了林夫人一眼。林夫人微不可察的叹口气。

      “昨晚睡得可好?”

      “女儿睡的好,母亲放心。”

      “准备的物品,用的可还便意?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可…”

      “女儿很满意,让母亲费心了…”

      她低眉顺眼的,说话恭恭顺顺的,但林夫人觉得不好,生分,拒人于千里。也难怪,离家四年,不生分也难。

      “快吃吧……”

      饭桌上静默。偶尔林夫人想给她夹一筷子菜,她都会果断快速拒绝:“不用,母亲,女儿自己来。”

      林母也不勉强,悻悻的将筷子卷回自己碗里。

      令人疲累的午餐终于结束,林红绾起立麻利的告辞:“母亲,好生休息,女儿告退了。”

      “等一下。”

      “?”

      “午后无事,去怀瑾堂转转吧,认认老师,同窗。今日我替你告了假,明日必要早去。”

      “是,母亲。”林红绾乖顺答应。

      “还有,玉佩,尽快还了吧。”

      “是,母亲。”

      “绾儿,”

      “是,母亲。”她始终低眉垂眼。

      “你…怪阿娘吗?”林夫人声音微微颤抖。

      林红绾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端庄持重的陌生妇人,较之昨日有些憔悴。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恳切:“不怪,母亲。”

      “去吧。”

      “是,母亲。”

      身后的妇人落寞的从椅子上站起,瞧着着她远去的背影,向孙婆婆叹息道:“瞧,她不愿叫我阿娘。”

      “唉,夫人…兴许…兴许是洛阳的规矩大。”

      “规矩大…”她若有所思,“难道,我的女儿日日都要这样跪拜…那些…他怎么敢!”林夫人猛然揪紧了胸口衣襟。

      不到半刻钟,她那六平见方的马车就到了县衙门口。怀瑾堂就设在杨县令的府邸里。林红绾这才对东海县的小有了深刻认识。

      “谁啊,这么大阵仗,把衙门挡的死死的。耽误了公务,担得起?!”门口一位阔脸方嘴的年轻人冲着他们大声嚷嚷。甘棠一阵紧张,小跑着向前,向他塞了一链黄金。

      “官爷,别声张,我们马上走,我们不知道这不能停车。”

      “什么呀你这…”他不耐的举起,细看之下,急剧地深吸了一口气,“这,这,这…是金子?!”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天大的钱财。这是哪来的达官显贵,这么阔绰!

      “您停,随便停!我走!”他笑的满脸谄媚,一边举步往外走,一边将金子往怀里揣。

      “杨建!”县衙里紧跟着出来一黑衣少年,一把拎住他的衣领,轻而易举的抢过了他的金子,“夫子命我逮你回去!你还敢冒充府衙差吏,收受贿赂,等着挨板子!”

      “你大爷的李二傻子!给老子松开!我逃学关你屁事!”

      “夫子说不让就不让!”黑衣少年义正言辞。“甘棠,钱,收回去。”

      是昨日接应她们的李纯。

      林红绾终于坐不住从车上下来,“李…哥哥,多谢出手相助,只是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如就给了…”

      李纯明显噎了一下,一边揪住被他叫做杨建的人不放,一边看神经病似的瞧着她:“谁要助你?你还真是能屈能伸!要是喜欢进公堂,我可以行贿罪送你进去。”

      “不不,李爷,我们不是那个意思。”甘棠忙将送出的金子收回囊中。陪着笑,小心摆手。

      林红绾屡试不爽的操作第一次碰壁,有些费解还有些不快,便拧眉与李纯对峙。

      李纯拖着杨建往县衙里院走,嘴里不客气道:“看什么,还不把你那破车弄走,真想妨碍公务!!”

      林红绾喉头咽了咽,按捺下怒气,吩咐,“将车送回林宅,不必来接了。”

      随后带着甘棠,跟着前方两个扭动的人去了怀瑾堂。

      李纯押着杨建去见夫子。学堂里其他学子们正独自休憩闲聊。

      屋子低矮简朴,但窗明几净。透窗看过去,后面有三位少女正凑在一起言笑晏晏。窗前第一二排分别坐两位青年男子,一位端姿正坐正执笔练字,一位托腮深思,冷眼看着讲台上李纯和杨建针锋相对。

      “夫子,纯说的句句属实,不信您可以问,问她!”

      林红绾在窗外便注意到李纯气呼呼的用手指向自己。室内的目光更是被一股脑儿吸引了过来。

      真是个事精!林红绾眯着眼睛想。一点安稳日子都没有!以后躲他远点。

      “见过夫子!”她自行到讲座前行礼,甘棠不敢擅进,在外边等着。

      “你是林朝…林员外家的小娘子?叫…叫林红绾?”

      “正是,夫子。”她恭恭敬敬。

      “林红绾,你说,刚刚他是不是收了你的金子?”李纯忙找她作证,像个急于获得信任的孩子,墨色的瞳仁要瞪出来,满眼期待。

      “没有。”她看都没看他一眼,斩钉截铁地答。

      “你!”少年震惊的盯着她,眼里由不可置信到委屈深重。

      屋里突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这边,林还是不看他。杨建朝着他歪歪嘴笑开,眨眨眼撇撇嘴,可劲挑衅。

      “你怎可以扯谎?!”李纯吼的震天响。
      “好了,都回去坐好。”夫子掏掏耳朵,发话了。

      “夫子!诚之者,人之道也!!”李纯据理力争,耳朵都红了。

      夫子却不理,似是习以为常,“今天既然来了,红绾,你自行找地方坐下听听吧。”

      “是,夫子。”她舒了一口气。

      “夫子!那这厮逃学的事怎说?就这么算了?”李纯急道。

      “好了,”夫子有点不耐烦,“抓回来就好了,还要怎地!”他只是个教书先生,还能把官爷的子弟怎样?

      “可是,这不对!”

      “闭嘴,回去!!”夫子瞪眼。

      李纯气呼呼闭了嘴,一甩手回了座位。

      杨建得意的挤眉弄眼,还冲他吐个舌头,嘴里无声骂他:“李二、狗”。李纯瞪圆眼,看样子要气炸了,最后还是握紧拳头垂下了头。
      林红绾举步环顾:南北两列,前后共五排座位。北边只坐了两位,三排杨建,四排李纯。这么不对付,还要坐一起,真是俩怪胎!正常人都会离他俩远远的!南边一列的人显然就很正常。一排二排两位面貌俊俏的郎君,最后两排挤着仨姑娘,中间一排空着…正适合她坐。

      不过最后边的天青色襦裙的小姑娘,看她的眼神不善…没错,小娘子们和郎君们之间历来不太平…今日金风玉露,明日飞星传恨的…这中间空着的地方…为什么会空着?
      情愫暗生,打情骂俏,争风吃醋…这空地方必然也是个是非之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绝不能坐。

      林红绾转身走回了第一排。明刀易躲暗箭难防。权衡之下她还是跟北边那俩蠢货坐了一边。
      下午都是书法课。夫子去茶室休息,让大家自行练字。

      林红绾什么都没带,但字帖正看的起劲。冷不防被后边人拍了一下。

      “喂,林小娘子,够意思啊!交个朋友吧!”杨建贱里贱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红绾觉得反胃,便稍侧身离远些:“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没关系,敌人的敌人就是友人嘛!”他低声说道。林红绾突然感到胸前的丝绦被人牵扯,一回头发现另一端正被杨建拽在手里。他不怀好意的笑,手上还轻佻的扯了扯。若丝绦松了,她立即会衣不蔽体。

      “你作什么?!”极端耻辱的感觉在她脑海炸裂,不堪的回忆瞬间被唤起。目光向后一扫,发现李纯正咬着唇冷眼旁观,那深深的墨瞳似会说话!好像在说:自作自受报应不爽!

      林红绾的眼睛登时红透了,怒火中烧,像血一样。

      “你想干什么?”她又问了一遍,此时眼中滚滚杀意,毫不避讳,声音低沉压抑,诡异的像换了一个人。桌下无人注意的地方,她已将大腿暗藏的匕首攥在了手里。

      什么都可以忍。就是侮辱她身体这件事,无论何时何地何人,她都会把他们砍成肉酱,混到屎堆里喂给狗吃!

      想下黄泉不可得!想进地狱求不得!

      杨建立时被她的眼神吓到了。他瑟缩了一下,急忙松了手,陪笑道:“别,别,林妹妹,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地这样经不起玩笑了!”
      玩笑?回家跟你妈开去!
      见林红绾依然瞪视他,杨建忙不迭地作起揖来:“对不住,对不住,再也不敢了!”

      林红绾垂下眼睛,默默收了匕首。

      此时李纯突然站起来,径直走到林红绾身边,大手一抬,从她背后扯下一张草纸来,然后递到她眼前。林红绾有点茫然,定睛一看,上书狗爬的两个大字:贱人。

      林红绾惊讶的去看李纯,他薄唇紧闭,嘴巴赌气的撅着,眼睛忽闪忽闪像在说话。而且眼神一接触,她立马就读懂了:不想理你的,但看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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