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4、随意拼 ...

  •   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他伸出手,轻轻接住那易逝的冰凌之物。

      过了今晚,在这场雪的加冕下,他最爱的孩子又会变回他们初见时的那副模样:那么纯美,而不染尘埃的模样。

      他期待地搓搓手,拎起东西就大步往山上走,推开那温室的门。

      “你回来了。”

      倚在床头的孩子放下手里缠绕的毛线,冲着他甜美一笑:“我等你好久了。”

      “是……吗?”他平静地打量着对方的脸,慢慢放下手中的袋子,“那,久等了。”

      “怎么搞的这么生分?”那孩子嗔怪着,赤着脚蹦跳着下了床跃向他。他冷淡地看他在自己的脚边蹲下,翻看着袋子里的礼物。

      “都是我喜欢吃的呢,谢谢啦亲爱的。”

      那孩子天真地扑进他的怀里,他却只是站着不动,不愿迎合对方的拥抱。

      “你怎么?冻坏了?”孩子抬头问他,“不爱我了?”

      长久的沉默里,他一言不发地站着,唯有屋外的落雪和断枝沙沙轻响。

      “你……”“或许是冻坏了吧。”

      孩子的肩膀被猛然掐住,虽并不怎么重,却很是吓人。他一把揽住对方的腰,快步向前将那孩子逼到了桌边。

      “好痛啊。”孩子缩瑟着,“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他嗤笑一声,“你是喊我亲爱的,但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哪里吗?”

      “哪、哪里?”“在你的右脚脚踝上,那里有一颗痣。”

      他捧起孩子的腰,将他抱到了桌子上。他捧起对方的脸,强迫他游移的目光与自己对视。

      “你不记得了吗?”“我……我当然记得,你还说过,每一颗痣都是上辈子的你吻过的地方。”

      孩子的表情里藏着隐隐的可怜的不安,他闭上眼睛,不想去看。

      “你记得就好。”

      他退后一步,那一瞬的模样就好像放下了戒备。

      “但玄台的脚踝上其实没有痣。”

      两指点中那孩子的胸口,将那团附身躯壳的黑雾击了出来。他捧住玄台倒下的身体,一脚踹翻桌子将那团黑雾狠狠踹在墙角。

      “猖狂啊。”

      那一脚明明隔着桌面,却也足够踹的那魔物口吐黑血。它努力想要扶墙爬起,旋即便又被玄色的飞剑扎穿钉上。

      “玄台不会喊我亲爱的,更不会无理索求我的供给,你没有半分像他,也不会有谁能像他半分!”

      他的声音发颤,周身腾起的烟尘是他难以克制的怒火。他一手抱住倚在肩上的玄台的躯体,一手拔出魔物身上的长剑,挑起它半挂的脑袋。

      “玄台的意识不在这,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魔物的嘴角轻颤,它半张的嘴还未说出什么,便只见刀光血影闪现在自己眼前。

      “太猖狂了……”他咬牙切齿,用剑挑起那具残尸将它如垃圾般扔出门去。

      “太猖狂了!”他抬剑环视四周,“都给我出来!”

      他从没想让它们自己出来。他牵出无数丝线,将那一颗颗不堪的黑心尽数扯出。

      他站在那些同族的尸骸里,心中的愤怒却丝毫不减,反而愈演愈烈。

      “你们这是要逼着我彻底反叛吗?”

      ……

      笼中鸟,何时飞?

      他掀开那块黑布,双手捧起笼中的他,小心地将他送到窗边。

      小山雀舒展着被扰乱的羽翅回头看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他却只是摇摇头,抬起手。

      “回去,乖,我晚点回来。”他望着那月下的至臻之物,“给我一点时间就好,给我一个挥刀的动力就好。”

      山雀担忧地看看他,最后还是乖乖展翅而去。

      他遥望那逐渐消失的小小影子,默默关上了窗。

      他回头,目光从那些恶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大人,这……”

      话音未落,人头落地。他向前一步,逼向齐刷刷战栗伏地的同族们。

      他没有像往常那般大发雷霆斥责它们,也没有动用什么私刑。他只是一步步走向靠近自己的那些魔族,挥刀,然后砍下它们的脑袋。

      在连着杀死了十几个下属之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今昔不同往日。

      “大人!您是被迷惑了心智!您不该在这残害手足,您应该……”

      那双猩红的双眼迅速扫来,在那位忠臣还未闲言完毕之时,便一剑插穿了对方的口鼻。

      但更多的魔族站了起来。

      “大人!吾等的任务是推翻那荒唐正道,领世人行自由之路……”

      “大人!或许千年牢狱使您心神不宁,但您不可不牢记那初心……”

      “大人!魔道立世便是为了与光而战,您难道忘了吗……”

      他几乎癫狂地挥着刀,将那些毒恶的口舌一一止住。

      “大人!那妖妃是天帝为了束缚你所制的枷锁!您不可不除!”

      血液遮住了窗外透来的月光,那把黑剑在那魔人的面前微顿。他低着头,没人知道那一刻他在思索着什么。

      “……玄台所至亲至爱,皆由魔道而亡。魔道一日不除,山河一日不宁,他的恨即吾的恨……”

      他抬起头,凝视着曾经的追随者们。

      “吾不在乎什么尊主职责,不在乎你们这等粗鄙之徒。吾只要玄台的安宁快乐,哪怕代价是断绝后路也在所不辞!”

      “吾……将斩尽邪祟,荡平孽物。”

      魔人应声倒地,他抬起长剑,看着剑身上那双目的倒影被血洗涤得透亮。

      他苦笑着,想不通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扭曲成这副模样的。他也想不通,那百分之二十怎么就赢了呢?

      但事实就是……他是魔尊,也是烛渊。

      “为了玄台,开战吧。”

      光影斑驳,这场单方面的碾压,魔残们没有丝毫的胜算。待一切归于尘土,他麻木的大脑控制着他推开了战场的出口。

      他举头望月,第一次感受到了杀戮的无趣。

      或许,这一切真的就是天帝设下的美人计。

      但他得回家了。

      ……

      你知道在那不为人知的山野深处,有一处永春的谷地吗?

      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这是玄台为烛渊藏起的礼物。

      喜林草原产自北美西部,玄台本来并不认识它。直到在那个原本开着的花鸟市场,那位好客的老板拉住驻足的玄台主动介绍起这种花来。

      “这可是洋货。”

      “洋货?”

      “对咧,好看吧。”

      失去至亲,失去挚爱,失去了家。那迷茫的孩子垂着眼,一言不发。

      他花掉身上所剩无几的钱,买了一捧,抱着它孤独地坐在了人头攒动街角。

      花开在他晦暗无光的眼中,他或许会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双膝。

      他或许一遍遍坚持不懈地打听着烛渊的下落,或许频频驻足在那已经空无一人的药铺门前。他或许努力着圈外走去,走向烛渊所在的他明知自己到不了的远方。

      烛渊不知道他是怎么过,但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可能的。

      他站在那恍若梦境的蓝色海洋里,看着那思念的花朵一朵朵种下,满山遍野。

      玄台抱膝坐在那片花海的中间,他看见那双青蓝色的澄澈的眸子一点点抬起,幽幽地盯着他。

      “……我不敢进去。”

      玄台歪头,用眼神问他为什么。

      “我……你不觉得这和我格格不吗?”

      玄台笑了,他站起身。他的手抚过稚嫩的花瓣,最后伸向烛渊。

      他牵上烛渊的手,将他拉入其中。

      山谷的风穿过他们,荡起蓝色的海洋。他攥紧玄台的手,直觉这样的美好虚无得好似转瞬即逝。

      他真切体会到,自己舍弃过去所换来的,才是真正值得的。

      若世间有一个人能接受或是理解他的转变,那这一切,就是值得。

      他突然有一件特别想做的事。

      “玄台,那个……”他局促地挠挠头,“我、我其实没准备好什么……”

      “但……但我觉得这个气氛很适合……很适合……”

      好窝囊的魔尊。

      他自嘲的笑,鼓足勇气。他取出一缕黑烟,稍稍加工。

      玄台惊讶地看着他拿着那枚现场创作的短戒,单膝跪下。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和我玩过这样过家家的游戏,但现在是真的。我记得你给我做过一枚,但很抱歉的是……我不知道它哪里去了。”他托起玄台的手,“我是认真的,我……还想要一枚,这次我一定好好保管。”

      玄台沉默了。在那恍惚的几秒钟里,烛渊心理打了无数个退堂鼓。他真想抽抽这张死嘴,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东西。

      但他终究坚持了下来。

      “……你怎么还不给我戴上?”

      烛渊愣了愣,马上欢天喜地起来。他赶紧捧着那只没有收回的手给玄台戴上,激动地吻着他的手背。

      “你也太不熟练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是一时兴起……不对,呸呸……”

      玄台被他逗笑了,在那张烂嘴噼里啪啦扯东扯西的时候,他便就地取材,给烛渊重新做了一个。

      烛渊不瞎说了,他捧着手看着那朴素的戒指欣赏着,开心得像个孩子。

      “一时兴起也罢,深思熟虑也罢。我就在这,你想要给你做多少次都可以。”他背过身去,仰面向那谷顶,抬手让阳光灿灿从指缝散落,“都可以的。”

      “你太包容了。”“嗯,所以你喜欢这里吗?”“当然,当然喜欢,绝对喜欢。只是随便把一个外来物种植入,会不会造成物种入侵?”

      玄台闭眼轻笑:“不会的,但你还是闭嘴吧。”

      ……

      养成系就是好。

      “往年的冬天你都怎么过?”“要不就在药铺里过,要不……”

      一条围巾的半成品围上来打断了玄台的话,烛渊稍作测量便收回围巾继续追问:“要不?”

      “要不找一个地方,冬眠。”

      烛渊很不高兴地啧了句,手上织围巾的动作快了不少。

      “啧什么,往年的冬天我都会瘦的,结果你看现在。”玄台掐着腮帮,“都胖了。”

      “还有,我又不怕冷,又不出去见人,为什么每天早上还要把我当玩具一样换装?”

      烛渊不吭声,只是把脑袋搁在玄台肩上,用盘起的腿稍稍把玄台再往怀里挤了挤。

      “怪癖。”

      玄台也不理他了,他们就这样坐在还没结冰的湖边石块上,各做各的事情。

      湖面荡起涟漪,一颗水球在玄台的控制下飞起,又落回水面。玄台拍打着它,自娱自乐着。

      山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可怜以前的他总要以人参精自称,压抑着本性。

      在烛渊眼里,玄台仍是个孩子。但他也曾被玄台照顾过一段日子,他也没法那样高傲地自居,自称自己是玄台的家长。

      真是扯平了。

      “你是不是织错了?”玄台不知什么时间又注意到了那环在身前的手,“这里为什么多了一截?”

      “哦,因为我打算织一个小口袋在围巾前面,”烛渊比划着,“我买的线不够了,暂时只能织一条了,所以我打算织一个装你的地方。”

      “听不懂。”

      “我要一个小鸟口袋。”他附上他的耳,“装我的小鸟。”

      玄台摆弄着半成品,突然明白了。白发之下,他的耳垂红得有些明显。

      “装口袋里不行吗?”“我的小鸟要看世界,不能老呆在口袋里。”

      “我还记得,”他撩起他散落的发丝,贴上他的脸颊,“你特别想去城里的。”

      玄台抿着唇:“我以为……你就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坏人。”

      “那现在看呢?我是吗?”

      雪幕之下,唯有二人。玄台突然直起身子转过来,张开双臂将烛渊狠狠扑倒。他的脸埋进他的颈肩,随细碎的雪灌进烛渊的领口。

      “你就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