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又生》此望今山

1、再见草原

　　朝阳下落，头顶在掠过的大雁是否能去到她的家乡。玉曦如是想着，晚年时分各式的疼痛与预期般到来，侵扰着这位草原来的姑娘。
　　躺椅在身下不断吱嘎惨叫，但还是用它最大的努力继续摆动。应该是要感到庆幸的，至少她的晚年生活还算是安稳。
　　应该是坐的太久了罢，身上到处都泛着酸，玉曦想着便想在椅子上，翻身年迈的老太在躺椅上用尽气力向右侧蛄蛹身体，不知是否有成功。秋风寂寥，秋叶从玉曦亲手栽种的梧桐树上掉落，兜兜转转颤巍巍盖上这位从草原来的和亲公主的脸……
　　玉曦却是入了太虚幻境似的地处，浮沉摇摆，云雾似镜中玉曦抬手拨开，动作那样轻盈，似是许久未有这种感觉了“这是哪处？”玉熙极为疑惑，“似我这般的人，竟也能来得这般地处？”
　　玉溪想着并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呼吸忽然是停住了，接着又是急喘“呵……呵……”
　　玉曦感觉要窒息了，但这样稀薄的空气又让她心神震荡“这又是怎了？竟然回到了故土！”玉曦怕得匆匆往回跑，脚下软趴趴的泥土和扎腿的青草一度让她东倒西歪用尽了一个宫廷小姐最大的气力，她还是跑不走原本就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白脸愈显苍白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她累得晕倒了，晕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绿海，像一片洁白的雪落下但在意识迷失之际，又恍惚见到两个壮硕的男子走来。

　　身下暖烘烘的，玉曦用手摸摸身下，竟是动物的皮毛做的毯子！
　　玉曦有些被吓到，但又很快镇定，毕竟她也曾是位草原姑娘打过猎，放过牧却单纯是被长安繁华给消磨干净了好像有些不对劲，她无论怎样也坐不起来，肢体又像新装上的，不受控制。
　　“肯定是那帮中原人干的，天杀的中原瘦狗！玉曦听到外头来了大帮人，但没过几息，玉曦便腾空而起，被抱到了一人怀中。
　　玉曦呆住了。
　　“阿……爸……”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可汗！宝珠会喊阿爸了！被中原人带走还会叫阿爸了。”说话的女人皮肤黝黑发亮，脸被草原上的毒太阳炙烤的不像话，两团红晕却是比玉曦在长安街上看到的落日更美屋里的每个人都被玉溪这一句话给震到，这时的胜彤公主才是五六个月大的娃娃啊。“这是不是中原人说的状元郎？真该叫那狗皇帝看看，看看俺们草原上的人是不是他们口中的莽夫！”
　　一屋的人被他逗乐，笑声洪亮，不显得矫揉造作。
　　被尊在中心的可汗也抱着玉曦笑，笑的幅度太大，以至于长长的毛发还蹭上了怀中的玉曦，但她此时也无暇顾及了，她正努力上下挪动嘴唇，让声带能发出最准确的声音来。
　　“阿……妈……”“啊，可汗，可汗你听着没？叫我阿妈，叫我阿妈！”

　　草原上的云和草原上的羊似的慢悠悠来去。
　　“胜彤，你有没有想过到中原去，那里不一样？就听阿爸每天和几个郡王说的”
　　“不去。”玉曦没再多想就回答了阿哥，重来的安稳日子，就且原谅我的苟且偷生吧。
　　“阿哥，你不是说要留在启蒙帮阿爸吗？”玉曦反问。
　　前世的硝烟战火与生死离别，终还是历历在目。看见活生生的阿哥，她打心眼里希望启蒙国能安于现状。正和玉曦在草地上躺着一同等待日出的苏日格显然与玉熙想的相反。
　　他猛然站起，脸上挂着未脱的少年气，“我又没说是现在跑走，阿妹，俺说的是将来，将来俺成了和阿爸一样的汉子，领上最精锐的部队，踏破长安的破铜门！”他手指前方，那里正有他们等待已久的正破头新出的太阳。“到了那时候，我们启蒙人岂不快哉？再也不用蜗居在这个偏地方，为了交什么奉什么税而刮子民的牛羊，长安的美景与美食，我一定要通通来一遍。”
　　玉曦抓了把身边的青草喂给一旁的白羊。
　　“哥，先坐下来，这太阳可是让我们一夜没合眼了。”玉曦又抬头对苏日格说。
　　草原的地很高，让人感受到无法呼吸，但这里又离太阳那么近。日出时分，火红的光彩照在两位并肩的稚童脸上。
　　“这里的日出比长安更好。”玉曦喃喃，“这里的日出比长安街上美上千分万分。”她又补充了句。
　　“你咋知道的？你又没去过”
　　“我猜的，以后哥带我去我就知道了。”玉曦对着他狡黠一笑，苏日格不太懂，阿妹就是这样，说话有点文绉绉的，讲话有时又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说：“肯定要带上你，让天下人都记得你胜彤公主的名号！”
　　玉曦浅浅一笑，清寒的草原的早晨令玉曦抖了一瞬，但这一刻，她才感觉真的又再次存在了。
　　她是启蒙国的胜彤公主。

　　十年后

　　“我去找阿妈，让她带我们去放纸鸢。”苏日格笑着对宝珠说，宝珠就是从前的玉曦，也是胜彤公主。
　　此时的她正感受着上辈子从未感受过的快乐，放下了从前的势力与不甘屈居人后。现在的她放肆沉沦于自由无羁，变成了十四五岁的大姑娘，也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得了军师之称，她可为可汗提了无数好点子。
　　可汗常说她与阿妈很像，脾性相似，相貌也如一个模子刻印。黝黑的脸，还有与所有草原人民一样淳朴的笑脸，一双眼总映着蓝天绿草，如夜晚无遮拦的黑夜繁星。
　　“快去吧，我去那个坡等你们。”十六岁壮实的身躯，无比彰显着苏日格已成了成熟的草原汉子。
　　他边往山坡方向跑边回头喊。待宝珠到了帐篷口，刚要进去叫上阿妈，便被两个守卫拦住。
　　“嗯，阿爹事务繁多，那我先去一旁候着。”说完便离开了。
　　“你有没有觉着怪？”两个守卫偷偷开小差“啊？”另一位守卫没懂，“就是郡主说话，就是……就是怎么说来着，就是像我们从边境上抓来的那几个中原人“都说我们郡主是中原那说的状元，状元，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另一位诚实回答。
　　“你傻啊你！”说完用手敲了对面的头“难道你知道？”另一个被因为被敲了头没好气地说。
　　“我……当然……不知道，但我觉得郡主这样挺好，不然像你似的五大三粗”说完还故意瞄了他一眼“你说什么？等会儿俺们去打一架？”……
　　再说这边的宝珠，悄咪咪的绕到后头偷听
　　“真的不能再等等吗？”“什么啊懦弱胆小的家伙，启蒙有你真是耻辱，江景国那儿的元锋都打到我们里头了还忍让我们对他江□□首称臣做他的春秋大梦吧！”帐内的各处郡王骂上了天。
　　“行了。”
　　可汗一发话，帐中郡王瞬间安静，“那可汗有什么好办法？要我说，咱们就直接上？”那郡王还未说完，就见着可汗点了点头。
　　“行了，可汗都发话了，那就不用说了，喝酒喝酒都要到那杀几个中原人啊。那！你多喝几杯”说着，把酒递给了一开始有些胆怯的郡王，他是可汗唯一的弟弟，但这儿没几个尊重他的人。
　　青年时偷跑到中原，学来了些中原做派和他说的仁智礼义。这件事被草原上的兄弟姊妹嘲笑了半辈子，为人人所不耻，说他做了中原人的狗，要不是他是可汗亲弟弟，连做奴婢的都能踩上两脚
　　帐外的宝珠快疯了，这是命定的结局吗？她只是想自私一些，只顾着她的家人与子民。
　　前世，两方交战5年，谁也不肯让步。阿爹在前线待了3年多，每每回来都添上几处极大的伤疤，几经丧命，阿妈被敌人用火箭射中，熊熊烈火让她再也无法见到阿妈，甚至在战场上分不清是沙还是阿妈的骨灰，最后靠着这个人人看不起的阿叔去与江锦谈了不下10余次才换来后续的堪堪和平，胜彤也被送去了传说中繁华非常的长安，寄养于太后身边，这变成了她上辈子不幸的后半生伊始。
　　回到了帐前，她一点没忘，她知道一切！
　　记得上辈子的她们即将胜利，却是被从未受过重用的三皇子重创。他为皇帝献上妙计，启蒙国成了他脱胎换骨的垫脚石。他多年的蛰伏，一次战役使其一鸣惊人。草原成千上万的人民，只是中原皇室权力流转的棋子罢了。这场战役本就是几位皇子为争权而为之安插在边境的眼线，只等皇子的一声命下。
　　骗来骗去，又骗得过谁呢？玩弄那皇帝老儿的心，不仅是草原的战士，就连中原的士兵与人民也受到伤害。
　　胜彤抬头望了望天，还是一样—万里无云。
　　强硬的闯入帐中，“先不出兵”她对各位郡王说。
　　“胜彤又有什么办法？”可汗从酒肉中抬头，其他郡王也是紧跟着看向她，眼神中好像是带了些希冀。
　　“这次的出兵并不是大规模，也就说明江景国目的并不是打下我们，至于原因，我会去探查。”她铿锵有力说。
　　“你怎么去？”可汗对这个从小就给他献策的女儿很放心，说我想去中原学习见识一番。若他们的目标真是我们，有我在那儿，他们便也不会出兵了。”
　　坐在那的可汗忽然觉得囡囡长大了，再也掩盖不住宝珠的华光，那么他也不会阻拦，他要放手让他翱翔于天地。他站起身，到侍从旁，用羊毛皮擦手。又让人去库房里头取出能破万里之箭与破肉于一瞬的小刀，递到宝珠面前。
　　“胜彤，草原的英士，记得你的承诺，数万启蒙人等你回家”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可汗，到时候我们再长安一见吧。”宝珠说完后拿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还要带上我叔”她补充道。
　　“啊！我？”于词时指了指自己，这是他给自己取的汉名。
　　“胜彤带上你叔，我啊，这弱鸡一点屁用也没有！”另一郡王嫌弃地看了看于词时。
　　“就带上他了。”可汗一槌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