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双骄》鱼觞

28、第二十八章

　　话分两头。再说展昭看着白玉堂嘻嘻一笑，跳墙而去的背影，便兀自笑了一笑。对这白老鼠有仇必报的性情，自是再了解不过。寻了个整洁安静的地方，等候那人回来。
　　此时天已大亮，阳光渐渐强烈起来。自己和玉堂耽误这么久，想必八贤王应该快到西夏了吧。虽说贤王身边有大内侍卫随行，但是展昭仍旧不免有些担心。从汴京至兴庆府，一路千山万水，本想让玉堂陪在王爷身边，怎料那人说什么都不愿意。无奈之下，只得二人一起上路。虽然每隔十天半月，便会传信一封，以告平安。但是毕竟是隔路远水，难以在第一时间保王爷于万全。不过现在兴庆府遥望再即，与王爷也即将会面，心底的担心便少下一分。
　　展昭朝前方望了一望，想那白老鼠定是戏耍上瘾，这么久仍不见回来。轻轻摇了摇头，刚欲转身，就见三个内官打扮之人，骑马匆匆而至，远远见了展昭，便跳下马来。
　　那领头之人，五十上下年纪，白面微须，和颜悦色，左右环顾一番，然后看着展昭便是深深一鞠。
　　[这位可是展昭展大人？]
　　展昭略有一愣，看着三人衣着打扮，应是来自皇宫大内，却不知如何竟会认识自己。当下回了一礼道
　　[不知几位大人是…？]
　　看出展昭心存疑虑，领头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上刻【西夏大内总管杜如海】九字。阳光照射之下，闪闪发亮。
　　[展大人大可放心，属下等此次是受皇命而来，向展护卫汇报一个消息。圣朝贤王出使西夏，在途中竟遭遇刺客袭击…]
　　略一停顿，看着展昭明澈的双眸中渐渐溢满的紧张和焦急，不禁轻叹一声又道
　　[贤王伤势严重，口中仍不停呼唤展大人的名字，说无论如何都要立刻见到您。]
　　展昭当真吃惊不小，自己和玉堂一路小心，步步谨慎，想的就是为八贤王先行探路，摈去危险。谁料贤王竟已遭遇不测。心中大急，来不及细问便道
　　[还望杜大人替展某带路…]
　　杜如海不做多言，抱拳道
　　[展大人，请！]
　　如今大事当前，展昭心中又急又虑，抬眼望去，仍旧不见那一身胜雪白衣。顾不得等待玉堂，于是抽出巨阙，手腕一动，在墙上刻下一字，希望玉堂能够发现，明白其中的意思。回望一眼，翻身上马，点头示意，便与那三人便策马而去。
　　十里之地并不远，不消半个时辰便已到了西夏皇都兴庆府。
　　高墙金顶，雄壮巍然。苍木翠枝，流绿滴碧。巨石成陵，绵延环亘。溪泉潺潺，鱼游雀跃。行流云之气势，显四海之华景。囊万物之灵气，彰帝王之巍峨。
　　如此气势，如此美景，谁能看得出这只是一个西域边国的皇宫内院！
　　然而展昭并没有这样的心情，随着杜如海匆匆行至内院，不久便被带进了一间屋内。
　　但见屋内高床暖寝，金镶玉环。羊脂玉杯，美酒沁香。异域瑰珠，荧光熠熠。雕栏绣卷，玲珑精致。环顾四周，无一不是极尽奢华之物。
　　[杜大人，这…]没有见到八贤王，甚至可以说，这里除了自己和杜如海，根本就没见到第三个人。
　　但见杜如海微微一笑，深深施礼道
　　[展大人莫急，您先请坐，我去给您通报一声。]杜如海说完以后，竟然略带深意的看了展昭一眼。随后便退出房中，随手关上了房门。
　　这关门的举动让展昭顿觉有异，心念一动，便欲退出。却忽听一人朗声道
　　[展大人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就走？]声音巍巍然自成气势，傲傲然尽显自信。
　　展昭抬眼一看，心中又是一惊。但见来人金袍玉带，长身而立，威严自成。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鹰一般精亮的双眼直直盯着展昭满是惊讶的双眸。
　　[袁……]展昭没有说下去，因为从这人身上散发的逼人气势，展昭便知道那个袁世贾果然是个假名。而那人真正的的名字，便只有是李元昊！
　　[外臣展昭，叩见皇上！]展昭一撂衣摆，单膝一跪。毕竟君臣有别，无论如何，这礼数还是不能废的。更何况如今八贤王生死未卜，自是应当更加小心，看着情势，此事定不会是行刺那么简单了。
　　只一夜不见，便像隔了千秋。那人眼睛还是如此清澈，气势仍是如此淡定。展昭，果然还是展昭。看着这个玉质流华般的人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李元昊久久提起的心终于落下。心中一动，便伸手扶住了展昭的手臂。
　　没料到李元昊有此一举，展昭不禁撤回双手，站起身来，退至一旁。
　　[多谢皇上！]
　　看着展昭脸上瞬息变化的表情，有些惊讶，有些焦急，有些尴尬，有些坚决。李元昊不禁笑了笑，忽地上前一步，贴近了展昭的身前。探头盯住展昭的眼睛，缓缓道
　　[展大人何时与我如此见外了？]
　　没有接话，展昭早已心生疑惑，那杜如海竟会带自己来这样的地方，李元昊为何从进门到现在竟对贤王遇刺之事闭口不提。当下抬眼直看李元昊，目光浩然不可逼视，语气巍然不可侵犯
　　[皇上，不知八贤王现在何处？]
　　看着展昭如此正气傲然，李元昊深吸一口气，这样的眼神，自己若是看久了，便会发狂。暗暗压下这疯狂的思绪，转回身来，淡淡道
　　[贤王？贤王何时到了西夏？]
　　展昭暗暗惊愕。看那杜如海言之凿凿，不像有假。如今李元昊所言，又像是并不知道此事。只是杜如海说是奉命而来，料他有天大的胆子，应该也不敢假传圣旨。想来此中必是另有隐情。
　　[皇上，贤王在行至西夏境内遇刺，这是大内总管杜如海亲口所说。]
　　李元昊忽地轻声一笑，转过头来，瞧着那人一脸的焦急，淡淡道
　　[哎，这个杜总管。我只不过是让他无论如何要把你请来，没想到他竟会想出这等办法！]
　　此言一出，展昭便知道自己是上了李元昊的当了。只是他堂堂一国一君，为何会如此儿戏。心中有些愤然，却不便发作。然而这也代表八贤王现在定是安然无恙，行刺一事也是子虚乌有。暗暗松下一口气来。现下只要八贤王平安无事，其他事情，便不在话下。
　　李元昊深深看了展昭一眼，走至桌边坐了下来。抬起手便倒下一杯色泽清冽的酒来，顿时屋内醇香四溢。
　　捏着羊脂白玉酒杯，李元昊轻轻品下一口，浓烈的酒便顺着喉咙烧进腹中，接着蔓延到各处筋脉，顿时浑身一阵惬意。
　　[展大人，不过来喝一杯吗？]为展昭倒下一杯，便望向了展昭的眼睛。忽然有些时光错乱的感觉，如同仍在十里村那晚，展昭醉意朦胧的双眸，望着自己，笑意缱绻。
　　[展昭不善饮酒，就此告退，还望皇上恕罪！]李元昊其人展昭并不了解，此番明显的故意戏弄自己，究竟意欲何为。若是如此就想灭宋朝之威风，也当真幼稚可笑。想到这里，展昭又怎会有心情陪他饮酒尽兴。
　　李元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与痛楚，却转眼间就被那自负冷酷的眼神所替代。当下长身而起，一挥袖袍，提起酒杯便向展昭走了过来。
　　[展大人觉得我大夏如何？]
　　不知是所问何意，展昭正色道
　　[西夏风景独特绮丽，民风淳朴善良，律法严谨，街市繁荣！]
　　李元昊目光一闪，眼底掠过一层笑意。盯住展昭，一字一句
　　[那展大人可否愿意留下，永享这盛世风华！]
　　展昭心底一惊，便退了一步。再看李元昊眼神灼灼，不似有假。心中忽地明了，原来李元昊此番竟是策反来了。当下微微一笑，朗声正色道
　　[展昭福薄，皇上如此美意，恕难从命！]
　　李元昊心底一痛，不是没有想过展昭会拒绝，但是没想到竟是如此坚决不留余地。失望，痛心，愤怒便一起涌了上来。眼底一寒，冷冷道
　　[如果连同那宋朝之域呢？]
　　展昭宛然一笑，如潭清眸凝上一层淡然沉静的气息，干净的声音多了一份超然不惧的气势。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国之不存，夫复安在！]
　　李元昊不禁后退一步，心中的自负桀骜瞬间崩塌。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如此倔强！
　　为了见他一面，不惜连夜派人寻找他的下落，撒下这幼稚可笑的谎言。为了留他在身边，不惜放下一国之君的尊贵身份，几近逢迎商讨委曲求全，到头来却只换来那人的冷冷一嗤。
　　他本该愤怒，却更多的竟是心痛！
　　他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他李元昊征服不了的人，当然，包括展昭！
　　[你不后悔？]李元昊咬着牙齿，压抑着即将喷发的不甘与怒火。
　　展昭轻轻摇了摇头，抬眼望着李元昊已然愤怒的双眼，正声道
　　[绝不后悔！请恕展某先行告退！]不等李元昊答话，展昭便退了出去。既然话已挑明，实在多说无益。与其在这里耗费时间，还不如赶紧打听八贤王的消息。李元昊如此雄心勃勃，昭然若揭，宋夏之间，怕是免不了再起风波。
　　没有转身，因为不想见到那人绝然的背影。李元昊忽地勾起了冷酷的嘴角，仰头灌下一杯烈酒。语气很冷，有些讥诮，有些残酷。
　　[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回来求我，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