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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已校对) ...

  •   雪早已积下半尺来厚,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极目望去,暗沉的天色下,尽是一片白森森的微光。仿若墓地深处的白骨,寒气直逼心房。天与地一如既往守着静默,任由这劲风带起一阵阵阴沉的低吼,吞噬着那早已冰冷僵硬的躯体。

      风舞雪飞,洒洒洋洋。冰刀雪刃,断人心肠。

      虽然穿着厚实的绒衣,仍挡不住凌烈的寒风。疾风绞着飞舞的雪花,四处袭去,钻入脖间竟是冰冷异常。只听一声轻响,便掀翻了靠在墙上的担架。李陵心中一震,下意识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见无异动,这才转头去瞧,便见几个差役已将担架扶起,当下松了一口气,回过脸来正对上了展昭略带审视的清澈眼眸。李陵有些尴尬,定下心神不禁干干地笑了两声,搓了搓即将麻木的双手道[展大人,这…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

      展昭蹲下身体,死者的身体早已僵硬,眼珠向外突出,似要望穿一切,胸前一刀毙命,刀口向下延伸,其他便再无伤口。可是奇怪的是那人却面带奇异笑意。这样的微笑在一个死人的脸上显得格外诡谲。

      [死者,女,名曰胭脂,年约二八,是东大街红衣坊的头牌歌姬。]李陵跺了跺双脚,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念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天气太冷的缘故,还是眼前这令人发慎的惨状。

      拉起裹尸的白布,展昭站起了身体,肩上已落满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清澈的眼神中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眉宇间也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郁。转身缓缓道[李捕头,找人把尸体盖好,抬回衙门,好生看管。]

      [展大人,这…]李陵有些犹豫,当然不是不愿将尸体抬回衙门,只是此番已是第三条命案,若再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失职被责罚事小,弄不好就要丢了这捕头一职。虽说捕头只是小差,但是一家老小可全都指望着自己一月几两银子度日了。

      如此年轻韶华就此殒逝,展昭不忍再看,挥了挥手,轻皱一下眉头道[你且派人抬回去,再跟我去一趟凌府。]李陵话中之意自己何尝不知,若不是近半月此案都没有任何进展,包大人也不会让自己前来协助。如今这三庄命案早已轰动汴京,莫不说歌舞坊门庭零落,就连寻常人家的女儿也是不敢出门。

      李陵不再多问,挥手示意差役将尸体抬走,而后急急跟上展昭的步伐,忍不住轻轻道[展大人,这凌府是凌忠义凌老将军的府邸,凌老将军早已去世多年,只有凌老夫人与一双子女。难道他们也和这…]这次是李陵没有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展昭。

      展昭有一瞬间的沉默,眉宇间凝着的郁气挥散不去,只淡淡道[从死者伤口初步来看,应是自己持刀所为。]踏着厚厚的积雪,脚底下不时传来吱吱的声音,寅时刚过,昏暗的天色的确让人不舒服。

      [这么说他们是自杀?]李陵的结论很快被展昭的眼神否决,随即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语。

      [李捕头,人命关天,切不可妄下定论。此三人并非自杀!]展昭的眼神看得有些远,随即变得坚定。那种诡异的笑容,自己多年以前却是见过,尸体上隐隐带出的香味,更是深刻在心。只是时隔多年,又是相隔千里,此种东西怎么会在汴京再度出现。

      李陵有些吃惊,连忙看向展昭[展大人何以见得?]不是不相信展昭,南侠展昭的名号汴京可以说是妇孺皆知,无人不晓。话说前段时间陷空岛五鼠前来开封捣乱,也是南侠有勇有谋的化解了这场危机。就连那些茶馆酒馆唱曲儿说书的都会捏上一段,助助兴致。

      展昭停了下来,昏暗中仍能见到那两个清澈的眸子。只见他淡淡吸下一口气道[我在她们的身上,都闻到了一种香味。虽说女子身上有香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那种香味并非一般香料所发,而是西夏特有的一日花。]李陵有些诧异,怎奈这一日花是什么,自己连听都没有听过。

      展昭续道[此花只开一日,花色绚烂,清香溢溢。一日花本无毒性,但是若与血液混合,便会成为迷人心智歹毒之物。]

      [大人你的意思是说…]寒冬时节,李陵的额上不禁冒出一丝冷汗。汴京城无人不知,那凌紫轩自小体弱多病,凌老夫人遍寻名医,终得一名西夏高人所助,那凌公子的病才有所好转。

      只是仅此一点又如何说明这三条命案就和凌府扯上关系。况且凌府虽已败落,但仍是将军府邸,若是弄错了凶手,自己这个捕头又如何担当得起。

      看出李陵的疑惑,展昭缓缓道[我已经查过这三家歌舞坊,这三个歌姬与这凌二公子关系匪浅。死前的一天都与此人见过面]凌忠义老将军的威名自己也是仰慕已久,却无端生出这等事来,实在可惜。

      李陵不禁打了寒战,怎么也想不到那病弱的凌二公子会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来。当下望了望展昭微微蹙起的眉头,不再言语。

      [走吧,到了凌府,一切自会清楚。]展昭抬步前行,案子算是基本堪透,只是胸中郁结,仍旧无法释怀。本是将门之后,何故至此!

      待得下人通报,二人便被让进了厅房,李陵不敢做声,只是静静听着展昭叙述来意。但见凌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展昭,难不成你是怀疑老身有意包庇不成?!]凌老夫人年近花甲,却仍是贵气逼人,拄着龙头拐杖,眼神精锐逼人。

      看得出老夫人眼里的愤怒与不满,展昭抱拳道[老夫人,下官并无此意。只是多番疑点均与令公子有关,还请老夫人答应,请令公子出来一见。]

      只听咚的一声,凌老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拐杖。 [放肆!这里是凌府,不是你的县衙大堂!]李陵不禁浑身一颤,都说这老夫人宠子成性,性情倔强。传言果然非虚。心下只盼展昭能速速离去,不然案子没破,这老夫人估计就得来找麻烦。

      [凌老夫人,这次汴京三条命案,死者均是不足二十岁的女子,谁人无父,谁人无母。老夫人爱子情切之情不难理解,但那些冤死之人谁去疼惜。况屈指年近,不照人圆,这让她们那些年迈的老父母情何以堪。]展昭望着凌老夫人,没有半点畏惧,清澈的眼神依旧坚定,直立的身躯依旧挺拔。

      [这…]老夫人不禁有些动容,毕竟也是名门之后,她怎么不了解展昭话中的意思。

      [老夫人,还请俯肯!]展昭抱拳,弯腰深深施了一个礼。

      [也罢,芮竹,请少爷出来。不过展昭,若查明真相,证明我儿与此事无关,那么休怪老身不讲情面,此事定不会轻易罢休。]说罢,转过身去,不再看向展昭。其实凌老夫人又何尝不知,展昭断不会凭空而来。如果事情属实,自己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不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多谢老夫人!]展昭有一丝不忍,眼前的凌老夫人忽然显得是如此孤独无依。

      [老夫人,不好了,少爷…少爷他…不见了]芮竹有些气喘嘘嘘。展昭听后不禁一惊,忽见窗外人影一闪,展昭转身出了厅堂,却见那黑影跳上了马背,向府外疾驰而去。当下脚下运气,踏着雪花便飞掠而去。李陵也知情况不妙,连忙跑出门外,再看时,四下哪还有展昭的身影。

      凌老夫人不禁跌坐在了椅子上,这样一来,自己也不得不信,顿时老泪纵横,一股闷气不出,便咳了起来。

      [母亲,您没事吧?]声音有些冷,不似平日里温顺。可那的确就是爱子的声音。

      凌老夫人不禁抬起了头[轩儿,你…]

      凌紫轩忽地冷笑了一下,那样的表情让人觉得陌生[母亲,你不是要将我交给展昭吗?]

      [轩儿,我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我知道你没有杀人。]凌老夫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便想要将眼前人搂进怀里。

      [是那些女人该死!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为什么你们都要抛弃我?]凌紫轩一声嘶吼,忽地露出了几近残酷的笑容。抬手便拉住了老夫人的臂膀,带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啊…老夫人]芮竹不禁失声大叫,看着抵在老夫人喉间的匕首,呼吸都要停止。怎奈双脚竟似不停使唤一般,迈不得半步。

      [轩儿,你…]这瞬间的变化让她有些惊恐,不解,心痛。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竟将刀刃指在了自己的脖间。

      [闭嘴!]凌紫轩疯了般的大吼一声,忽地一扯,将人带了出去。不消一会,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间。

      几个飞掠,展昭便跟上了前面的奔马,当下运足力气飞身而上,身形几个翻飞便拦在了奔马之前。那马上之人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不稳便从马背摔了下来。口中念念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展昭不禁叹下一口气,转身奔了回去。

      天已大亮,一辆马车在大街上向郊外疾驰而去,车轮碾压着厚厚的积雪,留下一道道绵延的长痕。展昭夹紧马肚紧跟其后,马蹄践踏之处,扬起阵阵冰渣。但听那马儿一声惊嘶,就见前方马车忽地一顿,原地一个旋转,就势掀了出去。

      展昭心中大急,暗下内力,腾身而起。脚尖一点马背,向马车疾射而去。眼见马车即将倒地翻下丘麓,不禁暗叹一声,这老夫人如此年纪,怕是经不得这一遭了。谁知就在此时,忽见眼前白影一闪,但见那人身形轻捷,一个抄手便将马车中人揽在了右手,顺势一点车篷,纵身而起。漫天飞雪间,如同一线轻鹤,飘然落下。

      [白玉堂?!]不成想到白玉堂竟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心中似惊有喜。

      [猫大人,关键时刻,看来还是要我白爷出手!]依旧不改的狂傲,依旧不变的风骨。白玉堂一个转身,画影出鞘,旋身而起,抖起了一行积雪,那积雪便如冰刃一般像那尚未爬起的人直直扫去。

      [白兄,不可!]展昭大惊,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就见还未站直的凌紫轩闷哼一声,随即便倒在了地上。再看时,双腿已被冰刃卷到,差点没了命在。

      白玉堂轻拍了下手掌,眉梢一挑,笑道[猫大人,这种人,你也要怜悯一下吗?]

      看刚刚那劲头,展昭还以为白玉堂要做出什么过激之事,没想到之事打伤了凌紫轩双腿而已,展昭有些松下一口气,转头道[这是朝廷要犯,如今还是多谢白兄出售相助!]。

      白玉堂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头欲走。却会听一声冷笑,那凌紫轩面色忽地变为赤紫,一股浓浓的黑血从口中喷出,展昭大吃一惊,一个上前攥住了那人的脉搏,再看时,哪里还有命在。

      展昭撤回手来,回头看了看一边的凌老夫人,略一停顿才道[他,服毒自杀了!]如此一来,线索只怕也就此端了。

      凌老夫人身形不禁一颤,白玉堂连忙伸手扶住,再看时,一行老泪早已顺着那不满皱纹的脸滴进脚下的雪中。展昭走近温言道[老夫人,您...保重身体要紧...]

      但见那凌老夫人沉吟片刻才略微站稳了身躯,口中不断喃喃自语[也罢!也罢!轩儿.....]

      白玉堂实在是见不得这样的场景,看了看展昭一副怜尽天下苍生的摸样,更是一阵说不出的不舒服,[展昭,我还有急事要办,就此别过],话毕转身急行而去。转眼被融进了茫茫雪色之中。

      看着那人急急离去的背影,展昭不禁轻叹一声。心道不知白玉堂会和会再次出现,正思间忽听凌老夫人缓缓道[刚刚那位白少侠,可是锦毛鼠白玉堂?]

      展昭点了点头[正是陷空五义。]言罢看了看四周又道[老夫人,李捕头估计马上便到,这里风冷雪大,我还是先送您回去吧。]展昭走了过去,扶住了老夫人的手臂。虽不能体会现在老夫人是何等心情,但是这丧子之痛,任谁也是难以接受,况且如此年迈之躯,有怎能经受得住。

      [展护卫,那三个孩子的确是轩儿所杀。]凌老夫人此言一出,展昭不禁一愣,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但听老夫人缓缓道[其实,轩儿并非是我亲生,十五年前,我前去安清寺上香,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他,那时他才五岁。只记得自己的娘亲抛弃了自己,去了歌舞坊。我见他可怜,便带回了家收为义子。虽说是义子,我待他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想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不成想…]说到此处,老夫人早已泪流满面,入骨的寒风怕是也比不上老人家的心中的寒冷。

      [老夫人,这也许是他的解脱,您不必过于伤心,保重身体要紧]亲情之情,是那种朝夕与共所得,失之,切肤刮骨之痛。

      [至于所用之毒,怕是与那西夏人脱不了关系。只不过老身不知其姓甚名谁,怕是帮不了你了。]这么多年来,那人只来过三次,从不愿透露姓名。却不想招来如此祸端。

      展昭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陪在凌老夫人的身边。此时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也难抵那心头之痛。

      正所谓:卷尽飞雪风不止,白发苍颜送青丝。不知滴落哪家泪,千山万仞寄遥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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