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星际】花的葬礼》行冥

3、003

　　“什么？！”俞景年瞳孔缩紧，急忙跟着埃里克驱车返回基地。
　　基地比来时多了些纷乱，他远远就看到了穿墨绿军服，胸前别着荣誉徽章，在门口踱步的卢西安将军。
　　卢西安将军是个中年的alpha，杀伐果断，年纪大了，又多了点对下属的慈祥，刚从前线退下的他神色严肃，见到俞景年和埃里克更是脸色苍白，顾不得体统竟然直接冲过来，急道：“俞指挥，物资星舰不是按照秘密路线行驶的吗？那群星寇怎么袭击了星舰？如果不是舰长及时带领人员逃脱，我们的运输人员很可能全军覆没！你知道后果吗？”卢西安将军越说越激动，揪住俞景年的衣领，用力摇了摇：“俞景年，你是后勤指挥官，这场袭击应该由你负责，帝国那边已经很恼火了，我要你十二小时内，必须提交报告，解释清楚！”
　　顿了一下，卢西安的语气才缓和下来：“俞指挥，我知道你很有潜力，也拿过很多军功，因为肌腱断裂才退到后勤，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管理部门，肯定没有差错，可是这次事情太大，要是不找个人出来顶，我们也没法向帝国和民众交代。”
　　“不，我没有那样的想法，这是我负责的领域，理应由我承担。”俞景年打断他，刀削的冷硬面庞没有表情。“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在现场，也是我的过错。”
　　卢西安看着他，叹了口气，欣慰一笑。
　　“好！那就好好干。出来的报告不能让帝国失望。”
　　俞景年看着将军走远，低下头，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这架星舰本怎么可能被袭击呢？秘密路线是临时改的道，走的还是偏僻的碎石带，碎石带还很危险，只有经过特殊防护的帝国星舰才敢走这条路，按理说星寇不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逗留啊……
　　俞景年一顿，有人泄露了路线！
　　他立马拔脚冲进指挥部，埃里克看见自家将军这么急躁，眉头一皱也紧跟上来。前者四处寻找一个身影，一边大喊道：“规划路线的，规划路线的人呢？杨海！”
　　“诶诶诶，报告，我在这！”被alpha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杨海是个beta，专门负责后勤物资运输，此刻正因物资运输舰被袭击而愁容满面。
　　俞景年大步冲到对方面前：“杨海，这份路线图还有谁看到？”
　　beta支支吾吾地答：“我……我一规划完路线图，就立马提交给您审核，期间没有被其他人看到。”
　　“你确定？图有没有不在身边的时候？”
　　“我确定，指挥！我还特意用牛皮纸封上了，提交也是我亲自提交的！”
　　“难道是卧底？”俞景年严肃道。
　　“什么，卧底？难道星寇在我们这边安插了眼线？这群黑虬的贼！”杨海惊怒道，“指挥，我绝对没有泄露一分半点的信息，请相信我！”
　　俞景年眼色变深，急忙往指挥所走去。那里是存放路线图的地方，半天前，他刚审核完路线，就将它传送给了星舰舰长，然后才去了诊所。
　　如果不是在这，那就是在传送途中被截胡，或者在星舰上被窃取。
　　他急忙吩咐埃里克下去找几个IT人员检查安全网，一边拨打了舰长的通讯。
　　“喂喂，这里是T-14作战后勤指挥部，舰长听见请回答。”
　　不多时，那面传来舰长的回复：“这里是物资运输舰长，爱德华。目前正赶回基地，人员无伤亡。”刚才星舰被袭击时，爱德华就已经极速通报了指挥处，指挥处再一路上报，这才惊动了帝国元帅，才派遣卢西安找到俞景年。现在摆脱了星寇，爱德华就把所有情报发送给了俞景年。
　　爱德华：“俞指挥，我恐怕我们的计划泄露了。”
　　俞景年沉声道：“你刚刚接到路线图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看到？”
　　爱德华：“没有，指挥，驾驶室只有我和副驾驶两人，我保密的很好，副驾驶也没有看到路线图，全程都是我驾驶和指路！如果星寇要袭击，必须得在一段距离外先埋伏好，那就势必得拿到路线，可是我公布的前进地点不足以他们有时间赶到埋伏。”
　　最后，爱德华笃定道：“俞指挥，那群星寇肯定是通过黑客技术窃取了路线图！”
　　俞景年听着从通讯里传来的声音，挂断了通话。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路线图，冷冷道：“那可不一定。”
　　IT人员很快查完网，上报并没有黑客入侵的迹象。对方可能并不是通过网络窃取情报，而是其他方法。
　　俞景年陆续排查了其他可能被窥探的地方，没有发现异常，他又顺便加固了军事基地的机密防护。剩下零散的工作交给下属，如此陆陆续续，一天很快过去了，俞景年将报告上交给上级将军，上面明确写明了自己的怀疑。其实写完报告，让上级调查去，这件事就算了结了，但那个依然没有浮出水面的答案还是让他难以释怀。
　　夜色渐沉，俞景年回到宿舍，坐在床上，心烦意乱地摆弄着自己的军徽。那枚黄铜制的小小徽章，硬币大小，呈星形，表面细细的划痕说明了这徽章年岁已久，却又保存完好。上面刻着帝国的国旗和军队徽章，底部还有一行细小的文字，用隶书写着：一等功。
　　俞景年看着上面的文字，怜爱地用拇指划过纂刻的纹路，思绪被拉回一个遥远的下午。
　　那是六年前，黑虬军团突然侵占帝都矿星。
　　当时的俞景年还只是一个普通士兵，所在的团被紧急调往支援，没上过几次战场的他猝不及防地被塞了把电磁步枪，就这么笨拙地跟在大伙后面前往战场。
　　他还记得当时，刚下飞舰，红色的烟气就扑面而来，火热的温度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皮肤，刺耳的响声如电锯般锯开他的脑门，耳膜胀痛。到处是敌军，周围的士兵们叫喊着，抱着步枪就直接进入了战斗。俞景年被挤到边上，一抬头，是金色的刺眼的恒星光，喷着火，发着热。舞动着的黑色人影，被金光包围着，被火光包围着，被刀光剑影包围着，分不清是敌是我。叫喊声，呻吟声，血液喷溅的声音，肉块切割的声音，让从来没看过如此场面的俞景年不知所措。这时，“嗨——呀！”有一个敌军趁他不备，一刀砍向他，好在当时的队长及时一枪崩掉了敌军，有力的大手把他拉了回来，救了他一命，温和地在他的身边提醒道：“俞景年，专心点！”俞景年回过头，队长是个一头银发的alpha士兵，身高比他还高一个头，看上去像一个大哥哥，此时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盯着青涩的新兵。新兵认真地点点头，记住了教训，深吸一口气，跟着队伍投入血腥的战斗中。
　　之后几天，战斗越发激烈，战友们肉眼可见一天天地减少，物资也越来越紧缺，到处都是血，绷带，被炸翻的土地，混着碎石硝烟一起，遮蔽了整个天空。队长省吃俭用，把物资全都留给了伤员，却不顾自己的伤。俞景年和战友一起躲在战壕里，几天后接到紧急指令去保卫一个据地。
　　几公里的路，好像走了几年。俞景年浑身酸痛，时不时躲避着飞弹的袭击。矿星的环境早已让当时生活在居民星的俞景年水土不服，这番折腾下只感觉头晕目眩，走得酿酿跄跄。他正要扶住前面那个人的手，一个炸弹袭来，将他震开，前面刚才活生生的人早已体无完肤。但是，还得继续走，走到那座山。麻木灵魂的创痛，负载同伴的生命，干涸无用的泪水，义无反顾地前行，他们的队横刀直入。新战力的加入让垂死搏斗的战队获得一线生机。队长勇猛地率领队员展开搏斗。所有人都在杀戮，所有人都在怒吼。
　　“为了帝国！”
　　“打死这群星寇！”
　　“誓死保卫矿星！”
　　俞景年也受到感染，端枪杀死了一批批冲上来的敌人。但好景不长，电磁弹告罄，他们只能提起刺刀，和敌军们扭打在一起。俞景年肩头重了一弹，挣扎着从侧面偷袭了几个冲上来的敌军人员。士兵们如同杀红了眼的狼，虎视眈眈地消灭每一个侵略者，就这么打着，杀着，杀到手脚麻木，眼睛充血。
　　后来，整个山头，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十几个士兵。
　　援兵还在赶来的路上，还需要一天，战势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地。两方僵持着，刺刀断了，磨损了，就用石子，用树枝，俞景年大腿和胳膊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刀伤，伤口得不到治疗已经发炎，走路都成了跛子。银发的队长依然守着山头，还是给着每个人激励，露着温柔的笑脸……俞景年永远忘不了他的笑。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之后，队长牺牲。
　　当时太混乱了。俞景年已经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如雨点的炸弹袭击中，队长倒在他的面前。他狂吼着冲上去，泥土落到他的脸上，身上，把已经灰扑扑的他盖成了土人。他拿着最后一支木刺狠命地朝敌人乱刺，发泄着内心的悲愤，直到失去意识。
　　再后来，他在病床上醒来，知道了在他失去意识后，援兵到来，打退了敌人。
　　再再后来，他们所在队伍被颁发一等功。队长和其他牺牲的人被安葬在了帝都。队长没有亲人，俞景年便每年为他扫墓。
　　俞景年知道自己是不配这枚军徽的，他只是新兵，功劳都在队长。他摩挲着这枚铜制徽章，郑重地把它收回到匣子里。
　　单人宿舍看起来比较宽敞，窗外是帝都星清澈的夜，夜色流进屋内，能看到其他星球，正沿着轨道在宇宙的海中有序运行。星光流转成漩涡，流转成浪花，一朵朵绽开在静谧的夜色里。
　　他躺在硬板床上，双手枕着头，凝视天花板。思绪从卧底上盘旋了几圈，逐渐回溯，最后停在那个名叫华泽轩的医生上。
　　华泽轩，明天又要见面的信息素研究部医生。
　　心血来潮是这种感觉，未知的情绪如同根茎生长，对方靠近自己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那双手的触感也在后颈真切徘徊。不管是不是诱惑，他无疑被吸引，沉沦。
　　爱意发作真是件痛苦的事。
　　俞景年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