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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叫声爹来听听 ...

  •   五月,蝉鸣如潮,喧嚣着整个夏天,窗外的皂角树郁郁葱葱,阳光刺目而热烈,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斑驳的树影温柔地映照在教室后排少年的脸庞上,自然的笔触轻柔地写下岁月静好。

      “余澈,数学 150分”
      讲台上数学老师李姜正在带着审判的姿态散发着每一份试卷。
      余澈起身向前,身旁的少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淡香扰了清梦,纤长睫毛微微晃动。

      “我靠,余神就是余神,这次九校联考题型这么刁钻都能拉满!”
      “余哥就是我唯一的神!”
      “老天保佑!希望及格,我妈会弄死我的!救命啊!”
      ……

      “吵什么吵!自己考成什么样没数吗!”数学老师怒气满满地用力拍着讲桌,声音贯彻整间教室,原本嘈杂的教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后排熟睡的少年被恼得皱紧着眉头。

      “余澈这次考得不错,继续保持”
      李姜一改刚才怒气冲天的面容,和蔼可亲地打量着背影清瘦高挑的余澈,如同正在看一件完美无瑕美玉,赞赏的目光从厚重的镜框中溢出。

      “沈弃,149分”
      等了几秒见没人上前,讲台上的李姜有些不耐烦了,“沈弃!沈弃!沈弃人呢!”。

      前桌赵成只好回头,两指捏紧,用指尖揪了揪沈弃的袖口,动作小心翼翼地生怕惹毛了这位祖宗。
      “弃哥,醒醒”
      沈弃被搅得睡意全无,顶着一张怨气冲天的脸上前接过卷子。
      沈弃半抬着眼皮很是随意。
      “谢了老李”
      “没大没小!沈弃我的课你再睡觉,就给出去站着!”“和你的同桌余澈好好学学,也不至于连单位都写错!”

      “知道了敬爱的李老师”
      沈弃语气恹恹地回应把李姜的脸气得白一阵,红一阵。
      李姜刚想再次发火恰巧铃声响了只好作罢。
      “下课,明天上课之前,课代表把作业收好放我办公室。”

      “余澈,放学打球去,老角巷,和三中”沈弃手里抱着篮球,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随意地侧坐在课桌上,不羁的身影与还在慢条斯理收拾东西的同桌余澈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旁的赵成不知道从哪儿突然蹿了出来,“弃哥余哥你们先去,我先回店里和奶奶说一声,免得他老人家放学见不到人,又要着急了”“我很快就去找你们!”说完赵成就拽着他那花哨的毛绒书包一溜烟儿地不见了。

      无闻路贯穿整个江城,两旁皂角枝桠肆意疯长,交相遮掩,连成一片,k317路公交车擦肩而过,在夏天的慢时光里,我们无需急着赶路。

      始终走在前面的沈弃肆意旋转、拍打着手中篮球,他张扬又自由,如同夏日的阳光,让人无法忽视。余澈眼神里流露着一丝无奈,嘴角却不可觉察地微微勾起,微妙的情绪隐匿在微风里,是鸣蝉也无法知晓的秘密。清风吹过无闻路带着夏日的热烈与温柔,夏天的风也可抚平心中的烦闷。

      老角巷那个略显破旧的31号篮球场里总是时而冷清时而热闹。

      “你们七中的可真墨迹,不知道的还以为黄花大闺女要出嫁呢”为首那人肆无忌惮地嘲讽着,引得身后的那群人跟着大笑了起来。
      三中的人一唱一和显然是没把眼前刚到的沈弃、余澈放在眼里。

      “赵成那个骚包呢?不会是害怕不敢来了吧!说不定正躲在奶奶怀里哭呢,还真是一个龟孙子”
      沈弃的眉眼一下子暗下去,身子向前恨不得立刻给他一拳。余澈察觉到沈弃的异样,将原本插在上衣口袋里的手顺势挡在了沈弃的胸前。
      沈弃颜色舒展渐渐冷静下来,痞里痞气地说道:“球输了的人,每次见面都要给赢的人叫声爹听听,怎么样,敢不敢”
      七中的其他同学仰着头气势十足地附和沈弃。
      “我弃哥问你话呢,敢不敢——”
      “好啊”

      不承想三中的人完全没在意比赛的公正性,比赛时下了不少黑手,七中打得有些吃力,眼看比分慢慢被追平。所幸沈弃的突如其来的转向打得三中措手不及。余澈一把接过对面沈弃转过来的球,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稳稳当当地将球投进了篮筐。
      比赛结束,不出所料,七中获胜。

      “怎么样”沈弃揽着余澈的肩膀勾着唇一脸的小骄傲。
      “没想到余神,篮球也是稳得一批!”“不愧是我们的七中双子星”戴眼镜的男孩开口的同时还不忘拍一下沈弃的马屁。

      沈弃扭头,“愿赌服输,叫吧,”得意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屑。同行的其他小伙伴也站得整整齐齐的,叉着腰,扬着头,蔑视着对面的手下败将。
      三中的一群人只好咬牙切齿地挤出蚊子大点的声音。
      “爹”语气缓慢,拉长的语调中带着十足的怨气。
      “哎!”
      沈弃一行人回答得倒是干净利落。

      姗姗来迟的赵成刚来就碰上了这一场面,整个人一脸懵的愣在原地。
      沈弃瞥见了角落里还在懵逼的赵成。

      “怎么这么晚,结束了才到”
      赵成回过神来。
      “店里今天人多,我帮奶奶打了打下手”

      赵成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家里只剩赵成和奶奶相依为命,赵成奶奶开了一家面馆,离学校不远生意不错,日子勉强过得去。
      沈弃也未责怪,只是又拉着赵成和余澈打了一会球。

      天色渐晚,其他同学都陆续离开,老旧的球场上只剩下沈弃三个人。
      沈弃打球着实有些猛,赵成着实有些招架不住,“走,去我家吃面,我奶都想你们两个了”赵成热情地招呼着二位。
      上初中以来赵成经常拉着沈弃和余澈去吃面,赵家奶奶也很乐意招待赵成这两个同学。
      天气热,赵奶奶特意做了一些凉面,没一会儿的工夫,沈弃和赵成就消灭了大半碗,余澈吃得较慢,但也吃了不少。赵奶奶看着眼前的三个少年,脸上的笑容和蔼又可亲。

      和赵成道别后,沈弃和余澈同行在无闻路上,空气不似来时那样平和清爽,变得格外沉闷,好像要将人淹死其中。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好像要刺穿这空气中的分子。

      沈弃单手握着手机按下接听键,没等沈弃开口,对面紧接着传来一段焦急的女声,约莫五十左右。
      “阿弃,你家不知怎么的就着火了,你爸还在里面,消防正在救火。你赶紧回家看看吧!”
      没等电话那头的人说完沈弃就发疯似的朝家跑去,余澈紧随其后。

      “我爸怎么样了!?”沈弃不顾消防员和余澈的阻拦拼命地向前,脖颈和手臂被衣服勒得满是红痕,暴起的青筋晕出紫色,若是没有消防员和余澈的拼命拉住沈弃,恐怕沈弃早已一头冲进火海。

      沈弃不停地拉扯嘶吼着直至瞳孔里的火焰暗了光。终于挣脱束缚的沈弃不顾一切地冲向家中,但眼前的景象沉寂的世界的声音,他的脑袋微微侧向肩颈,悲痛的眼神中带有一丝的惊恐,但一会儿又像幽深的死水一样平静得可怕。终于,泪水不可遏地从眼中流出。

      余澈随着沈弃的视线看去,眼前的景象不由一惊,他死死地握紧沈弃的手腕。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烧焦味儿。

      二人面前,沈弃的父亲沈晓峰悬挂在晾衣索上被烧成一具焦尸,通身像被烧过的木棍一样直挺而又僵硬。

      “爸!——爸!”沈弃的呼喊声荡着回音在被焚烧过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沉痛。

      ……

      盖着白布的尸体穿过人群。楼下激烈的讨论声,有怜悯有惋惜有嘲笑,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每一寸空气。
      “哎哟,小孩蛮惨的,十几岁家里人就都没了”
      孩子妈呢
      “早离了,听说现在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大老板”
      “宋老师那么好的人就这么被活活烧死了真是可惜。”
      “不过,我听人家说这宋晓峰有精神病”
      “真的假的”
      ……

      沈弃看着眼前密不透风的人群,像是坠入无尽的深海。此刻,刺耳的警笛声却在耳边听不见半点儿回响。

      “余澈,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家。”,他的语气平淡而又冷静,像是没了温度。
      余澈看着眼前的沈弃不知所措。
      余澈刚要开口就被沈弃打断。
      “余澈,回家,求你了……”
      沈弃恳切的语气中带着哽咽,他极少用“求”这个字眼,尤其是在那天之后,他似乎害怕余澈看到现在的自己,他用恳切甚至是带有恳求的语气企图藏起自己那点最后体面与尊严。

      犹豫是余澈伸出而又收回的手,余澈知道沈弃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或许他应该离开。
      “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在”
      ……
      沈弃看着余澈的渐渐远去的身影,视线渐渐朦胧。

      清冷的早上就连风里都透着寒气,沈弃没来上学,余澈也没有。
      此时的余澈站在被烧得一无所有的房前,眼前是空无一人。所幸余澈找到小区门口的周阿姨,经过好一番询问才知道沈弃被他妈妈接到了海市。
      “您知道他母亲的地址吗?”
      余澈问得急切,周阿姨却皱了皱眉只能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余澈愣在原地,想要迈出的脚却失方向。与周阿姨告别后,余澈便鬼使神差地买了去往海市的票。余澈如同一个失灵的指南针一样,在海市的街头乱转。连余澈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在沈弃离开后,余澈总是会一个人来到老角巷31号球场,球场还是老样子,破旧着,荒芜着。老角巷是一条居民楼和商铺混杂着的老街,篮球场的对面就是一家烧烤店,导致球场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夏日独特的烧烤味。

      余澈独坐在球场的围栏边,陈旧的围栏锈迹斑斑,将余澈衬衫的左肩染上了一条不深不浅的印子。他并未去理会,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烟,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不熟练地送到嘴边,静静地吐着烟圈,一根燃尽又接着一根。

      赵成急急忙忙找了过来,看着一地的烟头二话没说一把夺过余澈手中燃着的烟,将其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碾灭。

      看着地上瘫坐着的余澈赵成忍不住开口,“了不起!好学生也会抽烟了!余澈!你是要把自己抽死吗!都几天没去上学了。弃哥是被接走了,不是死了!别到时你先把自己玩儿死,等弃哥回来直接给您上坟!到时候我一个人在这儿等着弃哥回来!”

      说完赵成自己都愣了,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他把余澈骂了,没错他骂了余神,他现在也是出息了。
      这是赵成第一次对余澈发脾气,虽然说赵成和沈弃余澈都是朋友但是赵成和沈弃走得更近些,在赵成眼里余澈好像自带屏障,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感觉到冷漠又有些疏离。

      赵成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肚子里的肠子都要悔青了,“他妈的,这一天天的都叫什么事儿”
      “你说得有道理”
      余澈突然站了起来,脸上不挂一丝的情绪。

      赵成看着远去的余澈似乎萦绕着一股颓靡的气息,像是纯白的玫瑰裹上了世俗的泥泞,很难和以前那个清风朗月的七中余神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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