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行》陶雨落

4、第 4 章有命无运

　　刘欢喜现在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就是吃的问题。她手里的钱实在是太有限了。她必须得尽量节省。
　　有一种挂面 ，四毛钱 ，可以吃上两顿 。而一个馒头就需要四毛 ，米饭需要六毛多 。但是学生是不可以使用任何电器，更别提生火做饭了，于是有人想出了办法 ，把它泡在暖水瓶里 ，冲上开水吃 。别人图的是一时的新鲜，刘欢喜却经常这样吃 。她甚至奢侈的在里面加上香菜和油 ，宽裕的时候甚至加上辣椒 ，简直就是美味 ！她的行为被一位天才的男生评价为非人类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这种吃法，汤汤水水的 ，很占地方 ，不饿呀 ！ 她也不傻 ，知道一直吃这种半生不熟的东西是不行的 ，所以只在中午吃一次 。有的时候实在是太饿了 ，她就把粉面子冲上开水 ，不多的粉面子 ，就可以冲出一小盆儿 。加上一点儿酱油和盐 ，也是很不错的 。
　　生活虽然很贫苦 ，刘欢喜还是想办法把自己照顾好 ，她知道自己不能把身体弄垮掉 ，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生活虽然清苦 ，刘欢喜还是想保持自己的尊严 。越是有人看不起自己 ，就越得自重 。有一次，学校里下来了一笔救济款 ，他们班分到了三个名额 。一个月可以领三十块钱 。刘欢喜的心动了 ，有了这三十块钱，再添上几块，差不多一个月的伙食就够了 。晚自习的时候 ，班长被生活部长叫了出去 。刘欢喜坐在靠门的位置 ，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吧，她长得比较矮，又比较喜欢学习 ，所以在第一排 。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
　　“你们班定下来了吗 ？等着要结果呢 ！”生活部长说 。
　　“再等一下吧 ，还没有定好 。这些人也真是 ，一共就三个名额 ，好几个人抢。这给谁，不给谁呀 ？给刘欢喜留下一个 ，剩下的不行，就抓阄吧 ！ 这些个乞食者，这种钱就这么好花 ？”班长叹了口气。
　　“那你快点儿啊 ！”
　　班长走了进来 ，不一会儿，递给刘欢喜一张表儿
　　“你把它签了吧 ！”
　　看了一眼表格 ，正是申请救济的表格 。她把表格推了回去 ，轻轻的摇了摇头 。
　　班长愣了一下 ，随既好像明白了什么 ，
　　“我在外面说的人不是你 ！你不要多心 。”
　　刘欢喜仍然摇了摇头 ，冲着班长微微笑了一下 。
　　班长无可奈何的收起了那张表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愤怒的小声嘀咕 :
　　“该领的人不领 ，不该领的人，厚着脸皮要 ！”
　　刘欢喜听见了 ，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她在他们学生自己的刊物上这样写道：
　　我的父母都是诚实的人 。他们勤劳善良 ，受人尊敬 。有的时候看起来似乎是残忍的，可是也只对自己的亲人残忍 。他们从来不会去占别人的便宜 。作为他们的女儿 ，行走在外 ，我不能给他们丢脸 ，不能成为一个乞食者 。
　　我的生活可以贫困，但是精神上不可以呀！ 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 ，就注定我将一事无成 。

　　往事如风，当时的刘欢喜总是觉得自己是那么不幸，为什么同样是人，人家可以过的无忧无虑，自己却要活的卑卑微微，她不怨恨任何人。可是她不开心，她在心里觉得痛苦，为生活的不公而痛苦。然而刘欢喜不知道的是更大的痛苦正在前面等着她。
　　有的人注定一生坎坷 ，时钟滴答滴答的向前走着，虽然极其艰苦，可是刘欢喜还是挺了过来。利用寒暑假的时间，她挣了一些钱。顺利的熬过了中专的时光。仿佛就是眨眼之间 ，刘欢喜他们这一届也毕业了 。一九九八年，相信许多人还记得这一年吧 。作为一种体制改革的试运行 ，许多的工人都下岗了 。大多数单位也都不再招人 。这一届的毕业生 ，工作十分不好找 。原本年年从这个学校招生的单位也不再来招人了 。他们班级只走了几个男生 ，女生一个都没走成。于是大家龙行龙道，虎行虎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利用各种关系给自己做安排 。少数没有关系没门路的，只好投亲靠友 ，开始了打工的生涯 。
　　刘欢喜傻眼了，她读书都是硬去的，如今没有工作，她能投奔谁 ，谁又帮得了她？当时像她这样的小中专生到处都是 ，跟本无法就业 。事到如今让她怎么办呢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可是她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她不敢告诉父母亲人 ，说自己没有工作 。她更不敢回到家里去 ，刘欢喜不知道怎样面对父母，怎样面对村里的人。于是通过中介所，刘欢喜找了好几个工作 。什么保姆，服务员，打字员 ，甚至是清洁工她都干过 。 可是由于不熟悉城里的生活 ，再加上高傲的性格 ，在哪里都没有干长过 。
　　慢慢的，刘欢喜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哭的泣不成声 。几年以后，家里到底还是知道了她没有工作在外飘零的情况。唠唠叨叨了很久以后，让她回来，开始为她的婚姻大事考虑。本以为可以借到女儿的光，没想到都是一场空，家人们难免失望，恼火。家庭条件在那里摆着，刘欢喜的年龄又大了，在农村她那么大年纪的姑娘大都已是好几岁孩子的妈妈。很难找到合适的小伙子与她匹配。可是哥哥已经成婚多年，她一个小姑子总在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到最后，随随便便找了一个小他三岁的小伙子嫁了。两个人无所谓感情不感情的，不过就是一个需要一个媳妇，另一个需要一个住的地方。他们很快就结婚了。一年以后就有了一个女儿。看着这个柔弱的小不点，这个只能依赖自己的小东西，刘欢喜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露出笑容。因为她的生命有了延续一一刘欢喜，她有了新的希望！ 自己可以无能，可以不行。可是自己一定要培养出优秀的后代。
　　虽然多年以后刘欢喜知道这种想法也是不对的，可是当时那是支持她活下来的唯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