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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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英没直接在走廊上说，估计是想给闻烁留点面子。
闻烁跟着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一阵冷气铺面。
他自小体寒，被吹得皱了皱眉，把外套裹紧了些。
办公室里没什么人，应该都有事出去了，但给早自习没下课的老师们留了冷气，开得有些大。
瞿英注意到闻烁的动作，动动手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才开始讲起自己打了很久的腹稿。
她大概是真的有些怵闻烁，叫他来也似乎纠结了很久，眼下语速快的跟词儿烫嘴似的。
“老师知道你打人的消息，也能理解，青春期嘛，都比较冲动。我认识几个你以前学校的老师，也了解到你平时是一个很乖巧上进的学生，而且你是……咳咳，单亲家庭。这件事是你高中以来第一次犯错，我想大概也是有什么苦衷。当然这个苦衷你可以跟我说，不想说也没关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控制控制自己的脾气，过去的事我们就不提了。从重高转到普高，老师猜到你心里会不好受。但其实文尚也不差，你昨天应该也听到了，目前正在向重高迈进。”
“单亲家庭”，闻烁愣了一下，在心里喃喃了一遍这个词。
他以前确实是单亲家庭——在他妈出事前，但转学进文尚以后，他入学的资料便改成了“父母双亡”，现在可能还没发到瞿英手里。
也就是说，瞿英确实是在开学前、甚至更早，去了解了他的信息。
——只是出于对一个学生的天真期许，她不相信风华正茂的少年会坏到这个地步。
没人注意到他的愣神，瞿英仍在喋喋不休：“还有祁旭，之所以安排他做你的同桌，也是因为他成绩好，可能在你原来的学校都能排的上号。我不知道你上楼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们学校的荣誉榜单，有一大半的奖都是祁旭拿的。”
“你别因为昨天的事就跟他过不去，其实他人很好，你们平时可以多交流交流，互相学习……”
她几乎每说一会儿就停下来看看闻烁的反应，闻烁每次都低着头“嗯”一声，低垂着睫毛，一副乖学生的样子。到后来她完全放下心来，语速也越来越慢。
看来这孩子的确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凶戾，即使档案上白纸黑字写着的“打老师”，大概也只是冲动之举。
她就知道。虽然闻烁从头到脚都似乎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但她还是在昨天见他的第一眼就看出，这孩子其实很脆弱。
瞿英适值而立之年，十年前从师范大学毕业，就一直是优秀教师，早已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
昨天见到闻烁时，其实紧张之余，更多的是对他眼底那抹悲凉感到惊讶。
那是一种堪称绝望的情绪。
仿佛所有人在他眼里，都终会离他远去、孤身一人的绝望。
——这样的孩子，怎么会舍得主动打人呢？
她自己也有一个孩子，在念初中，虽然不像闻烁这样，一看就很有故事感，但同样正处于叛逆期，说两句就会炸毛。
这也使得她给闻烁打老师的事又多加了一层美化滤镜。再加上闻烁眼下这副乖顺的样子，瞬间激发了她的母性光辉，没忍住又多说了几句。
“……希望你能快点适应这里，成绩保持住，也要融入同学，最后还要为后天的摸底考准备。但是千万别有压力，有任何困难，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的，都可以来找老师。我就先说这么多，加油！回去吧。”
瞿英说完的时候，早读的下课铃其实已经响了有一会儿，全班四十多个人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她走进教室，抬手敲了敲门板，把注意力引了过来。
“今天星期一，等会儿要升国旗。校摄影部的会来，都记得打起精神来！我昨天特地强调过的，校服，没人忘吧？……对了，新同学的校服还没到，你问其他人先借件外套穿一下。你的裤子和校裤倒是差不多，不用换了。”
当然，她最后那两句话几乎没人当回事，包括闻烁本人。没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校服借给他穿；他也打定了主意，等会儿升国旗的时候就待在教室装死。
——谁知他刚一落座，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某人上来就扒他衣服。
“我操。”闻烁被扒了个措手不及，“你找死？”
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意，扒完他的又想脱自己的校服外套，坦坦荡荡：“瞿英刚说的你没听到？你同桌我，正直善良乐于助人，主动贡献出了自己的校服，不好么？”
他说完后又加了句：“快穿上，再过五分钟就打铃了。”
而与此同时——
坐在前面的萧正思不动声色，对班里其他喧闹的人群比出“嘘”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身后。
其他人随之望去，嘴巴瞬间张大，下巴要掉到地上似的。脱口欲出的那句“卧槽”出于对大佬的恐惧，被硬生生地咽回了喉咙里。
下一秒，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拿出了手机。
王辰亮：我操操操，没看错吧，这俩抱上了？不仅抱了，还脱衣服了？？
曹玥：妈妈我磕的cp是真的……太过惊喜，我的小心肝有些受不住。
冯邵：？？？我不信，旭哥明明说过要收拾这个转学生的，这是……收拾到床上去了？
谷昌远：我宁愿相信这俩在打架……
闻烁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到周围气氛里诡异的安静。他三两下夺过自己的外套，冷着脸发难：“你不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么？”
萧正思在前面偷偷点头，深表赞同。
唯独罪魁祸首一脸无辜地装蒜：“你为什么要把一个体贴同学的好人说成变态？”
闻烁差点没控制住情绪。但瞿英对他还不错，他暂时还不想干出开学打架这种破事，给她添堵，只得保持着便秘一样的表情，冷冷看着对方不说话——他怕他一张嘴，就控制不住对祁旭的输出，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于是他和祁旭僵持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妥协。抓起自己被变态玷污过的外套就想塞进书包里。
后者看了看他，又脱下自己刚才没脱完的外套，淡淡道：“穿上。等会儿会有纪检部的来检查，缺勤的也要扣分。”
“……”
闻烁最后还是穿了。
穿的过程相当不情愿，仿佛他穿的不是校服，而是皇帝的新衣。
祁旭的校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他把拉链拉到最高，防止露出里面自己的衣服。
万年不变的《运动员进行曲》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两人跟着人群，一前一后地走到操场。
排队的时候王辰亮趁闻烁离得远，偷偷跟祁旭咬耳朵：“旭哥，您刚才那是……？”
“嗯？”祁旭看他一眼，“说清楚。还有你能别贴我那么近么，两个大男人怪恶心的。”
王辰亮：“……”
好好好，你跟你同桌搂搂抱抱，嫌我恶心。
呵，男人。
王辰亮离他远了点，又问：“就刚才，瞿英说校服的事，然后你跟你同桌……干嘛呢？”
“哦。”祁旭才想起来似的，吐一句：“看他不爽。”
王辰亮懵了一瞬。
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的阅读理解能力不行，没能领会大佬的脑回路。然而翻来覆去把这句话品了好几遍，也没能参透它和这件事间的关联。
因为看他不爽，所以要扒他衣服。
因为看他不爽，所以要和他搂搂抱抱。
又因为看他不爽，所以还要让他穿自己的校服。
王辰亮心底缓缓冒出一个“？”。
要是照这个节奏下去，下一步岂不是要因为看他不爽，所以这样那样了？
祁旭眼睁睁地这傻孩子在胡思乱想的路上越走越远，表情由懵懂到深思再到震惊，眼看就要想到限制级画面。
他怜惜地叹了口气，大有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仁慈。
“傻孩子。我的意思是看他不爽，恶心恶心他。那人一看就是因为打老师，被你们这种小菜鸟捧惯了，没被人这么对过，所以要杀杀他的威风。”
“至于让他穿我的校服——你想让咱班被扣分？你觉得有人会借他校服？”
那确实不想，也没人会。因为不敢。
原来如此。
王辰亮悟了。
虽然好像莫名其妙被骂了，但起码搞清了真相。
旭哥没有被美色而误，依然在为惩戒不尊重师长的转学生而努力——虽然方式有些奇怪。
这么想着，他不由代入闻烁的视角，发现祁旭恶心人的方式是真的隔应。
这使得他看向远处闻烁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同情。
谁知此时，早就发现有人在看自己、心里发毛的闻烁回头，刚好和王辰亮对上视线。
闻烁：“……”
王辰亮：“……”
如果他5.3的视力没看错，这转学生刚刚是张了张嘴，想骂他“傻逼”？
王辰亮缩了缩脖子，心说他同情闻烁干嘛，这俩人一个赛一个的不好惹，他哪来的勇气敢同情大佬，于是灰溜溜地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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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茵草地上，太阳一览无余，鲜红的国旗徐徐升起。
少年人大多朝气蓬勃，嫌弃秋老虎的威力，又为了能在心怡的异性面前一显身姿，脱掉了外套，露出青涩的臂膀。
唯有闻烁。他非常不合群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颈已然沁出一层薄汗。
因为刚转来的缘故，还没来得及排位置，他便随手站到了队伍最后。
升完国旗后，是值周班学生代表发言的环节。这个环节向来抽取每班成绩优异的学生，也免不了选到内向腼腆的书呆子，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在话筒的加持下都能让台下的人以为这是一场自我的演讲。
很不幸，今天选到的就是这样一位人。
台上的蚊子声音实在太小，再加之离主席台太远，闻烁也就失了兴趣，把注意力放在前面的祁旭身上。
尽管才上高二，这人的肩膀已经称得上宽阔，手臂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呈现出清晰的线条，散发着荷尔蒙。
他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阳光都没他灿烂。
“……”
闻烁其实一直看不懂祁旭。
从昨天祁旭对他的态度看来，他应该是很厌恶自己这种打老师的不良才对，即使是今天突然好心借自己校服，闻烁也能给他找好理由——不想让班级扣分，不想让瞿英被主任说。
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说一些惹人遐想的话？
他到底是真的正义——
还是仅仅因为恶趣味、把自己当成玩具戏耍？
闻烁其实不太想承认祁旭对他来说有些特殊。
他和他妈相依为命半生，自出生起就没怎么见过老闻的面，过着四处流浪的生活。
每一个人见到他的人，都无不因为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浓重的戾气，和那冰凉的眼神而下意识害怕，避之远及。
再后来发生了靖远的破事儿，他打了杜兴国的消息被那个畜生无限放大，还差点为此进了局子。
人们看他的眼神也随之发生了转变——从恐惧，增加了一分嫌恶。
而彼时他的母亲也因此过世，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联系也断了。
若不是对仇人的憎恨堪堪吊住他对生的渴望，他几乎都想要放弃——但也因而变得更加敏感。
他走到哪里，都能听到那些人对他的讨论，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在他面前捅破，看到他之后就瑟缩地一声不吭。
他第一次觉得听力太好是一种遗憾。
这个世界太嘈杂，他闭上耳朵，也听不到内心的悲鸣。
只有祁旭。
只有祁旭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没有惊惶，没有斥责，只是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用少年人独有的张狂与撅傲，向他挑衅，说，听说你打老师？
虽然因为杜兴国掩盖了真相，祁旭和其他人一样对他存有误会，但他的声音里没有厌恶和批判，只有少年人为主持正义、最朴素的凛然与潇洒。
闻烁觉得，为了这个，他已经等了很久。
他想了很多，脑海里也浮现出很多张脸，有早上遇到的那两个女孩，有唯一算得上挚友的董子端，也有董子端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被他揍得满地嚎哭时的模样。
他看到了祁旭、瞿英，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却很熟悉的人，似乎都来自他新转入的那个班。
……？
好像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会看到他们？
闻烁愣了一下，想回过神，脑子却跟过载了似的，转不过来。
阳光似乎经过了无形的三棱镜，在他眼前折射出七彩的光。
他感觉全身乏力，迷迷瞪瞪之间落入了一对坚实的臂膀。
闻烁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惊觉，我操，早上没吃早饭。
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没钱吃饭得过低血糖，许久不复发，偏偏在这个时候作妖？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