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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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进入这所学校，闻烁只觉得耳边的交谈声更嘈杂了。
九月，“秋老虎”还未散去，杭城金桂飘香，却仍散不了恼人的暑意。
树梢的鸣蝉不减聒噪，因为炎热，卖力地振动着翅膀。憋了一个暑假未见的学子们，并没有因为昨天简短的开学报道就有所收敛。
闻烁身边的人大多三两结队，说说笑笑。倒显得他独来独往，像个异类。
“啊——”旁边的一个女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冲着同伴抱怨：“空空他没事吧，没有重高命非要有重高病，才开学第二天就要我们六点半到校。我听高二高三的学长说，往年都是八点——他把我们文尚保持了那么多年的优良传统都破坏了——你说我们这一届怎么这么倒霉啊。”
空空是他们的教导主任，原名孔立良，但很多人喜欢戏称他为空空。别看外号挺可爱，逮起人来一骂一个不吱声，青春期的中二少年们尚处于“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叛逆阶段，没少因为逃课早恋被抓这档子事在私底下低估：“活该他叫空空，头发空家里空。戴顶假发都掩盖不了他秃顶的事实，一把年纪了还没个老婆。”
文尚其实也就是所普高，没有重高那么多的规矩，之前的门禁时间也都是早上八点关校门。
然而今年不知抽了什么风，空空在昨天的开学典礼上就开始振臂高呼：“让文尚向着重高迈进！”于是大笔一挥，校规的严苛程度瞬间翻了几翻，连带着八百年没变过的门禁都被改成了七点，并且六点半未到教室就算缺勤。引得刚才还随着他的演讲热血沸腾的中二少年们瞬间变得哀嚎连连。
董子端——闻烁的发小知道此事后不由唏嘘：“烁哥，你是真倒霉。那些高一的就算了，倒霉也连着一个年级一块儿倒霉。整个高二就你一个独苗转校生了吧？刚好卡着改校规的时候转进去，啧啧啧。”
闻烁本人倒是没怎么在意，毕竟他睡眠质量其实一直都不好，没转学之前也基本都是五点起。
闻烁这种早起的魔鬼到底还是占少数的。碧玉年华的少女少男们尚未从暑假颠鸾倒凤的作息中回过神，黑眼圈重的能垂到地上。
“我真羡慕你，住的学区房，能多睡一会儿。”刚才的女孩对同伴说。
“拉倒吧，我家楼上的邻居还是一样吵，我昨天到后半夜才睡着。哎，对了，我跟你说我昨晚做的梦——”
她的声音在看到闻烁后戛然而止。
旁边的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刚想问，就见女孩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你看那个人。”
她循着同伴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个高瘦的少年。今天最高气温接近四十，居然还穿着外套长裤。但从他唯一裸/露的皮肤，脖子可以看出，这个人很白。而且白的过分，连她见了都自愧不如。
夏末秋初的太阳就是这样，升的早落得晚。不到六点半，就已爬到了人们的头顶。晖光爬着道路两旁的梧桐树，铺在那人细软的发丝上，光影斑驳，给少年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竟平添了几分圣洁的味道。
“他好帅，而且也没穿校服，跟我们一样是高一新生吧？”女孩小声说，语气里有情窦初开的天真与纯情，“我想去问他要个微信。”
“哎，等等，他是——”旁边的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想制止，就见同伴已经跑出老远。
于是闻烁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离他一臂远的少女突然跑到自己眼前，而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没什么耐心，垂眸看了会儿那个女孩，见她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又觉得陪一个人站在道路中间半天不动实在很傻，于是主动问道：“干什么？”
他的嗓音很好听，虽然透着点冷意，但因为被独属于少年人的清亮很好地中和掉了，属于那种不看脸，光听声音就会让人觉得“这个人长得一定很帅”的音色。瞬间又让对面的少女冒起了满屏的粉红泡泡。
“那个……你好，我看你也没有穿校服，应该也是高一新生吧？我是高一三班的贾妍，能交个朋友吗？……”
闻烁张了张嘴，刚想说我是高二的转校生，就见眼前的人被其赶来的同伴带走，匆匆扔下一句“抱歉，认错人了”便快步离开。
“你疯了，那是高二的转学生！从靖远来的，我听我高二的朋友说过。”女生的同伴低声斥责。
贾妍道：“啊？靖远三中？那不是重高么，他成绩应该挺好的吧，认识下也没什么。”
“是，成绩是好没错，但是你就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重高不上、倒跑来文尚这小小的普高？”
同伴转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又把声音往低里压了压，似是生怕被人听到。
“——他是被退学的。”
“他在靖远的时候，出手打了教导主任——能当上教导主任的人啊，对照一下空空，就是四五十岁，大腹便便的中年大汉，他也真下得去手，说打就打，直接把人打到ICU里去了。你说多大仇多大怨啊？我猜啊，肯定是他犯了什么事，被他们教导主任罚了，他气不过，才打人的。”
贾妍道：“天呐，这么凶？我刚才就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和说话声音有点冷……幸好你及时拉走了我，再晚一点我不会也要被他抡地上了吧？”
“说不定呢……快走吧。”
闻烁沉默着目送两人走进写着“欢迎高一新生”六个大字的巨形充气红门，进入了第一栋教学楼。
夏蝉趴在梧桐树上嘶声吟叫，辽远得仿佛远在天际，却又让人觉得怎么也逃不出它的长鸣。
她们的对话闻烁不是没听到，虽然女孩儿们的说话声确实压的很低，但他自幼听力就好，还是捕捉到了“退学”“教导主任”“打人”几个关键词。
闻烁对此倒没什么特别的看法。
几乎从开学起，他打老师从靖远退学的消息就跟插了翅膀似的在学子们的口中流传。而且在传播的过程中，还被不少人添油加醋，增加了不少扑朔迷离的情节。比如说看不惯班里的书呆子就孤立全班啦、霸凌同学、收保护费，把垃圾桶扣在没钱交保护费的同学身上啦……
甚至还有说他跟主任老婆私会被发现，恼羞成怒之下才打了教导主任。然而事实是他连主任老婆的影儿都没见过。
……没想到眨眼就传到了高一。
其实打老师这事在文尚并不见得有多稀奇。毕竟文尚只是所普高，虽然不比职高，各路妖魔鬼怪也是比比皆是。
但耐不住他靖远的出身——好学生犯规打人本身就比较稀奇，更何况他打的是教导主任，还直接把人干进了ICU，更是为这个消息的重量又加上了一磅。
闻烁还记得昨天开学，他作为转学生的身份上台自我介绍时，随便扫了眼台下的人，他们的反应跟那两个女孩儿大差不差。
——大多数人因为听过他的传闻而正襟危坐，大概是生怕他突然冲下来拎出个倒霉蛋就开始暴打，或者把垃圾桶扣他们头上。
但总归有几个人耐不住好奇心，细声细气地犯嘀咕，闻烁能隐约听到一些“打老师”“就是他”“好吓人”之类的话。
他当时没怎么理会，收回视线的时候，居然看到了个冠冕堂皇趴在桌上睡觉、只留给台上的人一个后脑勺的家伙，位置离讲台还挺近，估摸着成绩应该不差。
闻烁有些好奇，但也只是顿了一顿，就拿起粉笔，在黑板上飞快地写完自己的名字，笔画凌厉，十分漂亮。
他看都没看台下的人一眼，扔下一句：“闻烁，多多指教。”就再没下文，转头冷着脸看向一旁的班主任，似是在问“我能下去了吗”。
他的班主任看起来也就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女人，下巴有些突出，抿着嘴唇，看着倒挺严肃，但从底下人偶尔传来的私语声来看，她管的应该并不严。
起码能纵容学生讲小话。
班主任眼下可能因为闻烁敷衍的自我介绍而有些尴尬，想让转学生多介绍一下自己，方便更好地容纳进班级。但到底因为其冷冰冰的态度和打老师的传闻有些忌惮，不太敢直接说“告诉大家你的兴趣爱好”之类的话，生怕转学生不耐烦，闹出点什么事来更影响同学关系。
于是她决定转移目标，扭头问起台下的同学：“大家有什么问题想问转学生的吗？”
闻烁本以为这种环节就是多此一举，毕竟总归也没多少人会有这种闲情逸致来提问。如果有，那可真是吃饱了没事干，闲的。
——谁知接下来他就眼睁睁地看到了、那个从刚才起就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的人竟然坐了起来。
甚至不光坐了起来，还举起了手，懒洋洋地说：“老师，我有问题。”
这人的声音甚至还带着股小憩刚醒的倦意。
闻烁：“……”
所以你刚才到底睡没睡。
他木着一张死人脸，心想我倒要听听，你这半睡不醒的样子能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一旁的班主任则是一副得救了的样子，也没有因为其不正经的态度而有所怪罪，或者计较这人一看就知道刚才没怎么听却还想要提问的怪异，只是惊喜道：“祁旭同学，有什么问题就说吧。”
哦，原来这货就是祁旭。
闻烁想到自己上楼时，在楼梯拐角上不经意间看到的贴在墙上的荣誉榜单——其中各种市级省级甚至还有少数国家级比赛的奖，有一大半后面的获奖者都填着祁旭的名字。
他当时还在疑惑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在文尚，真是屈才了。难不成是偏科战神？
到底是不是偏科战神另说，眼下最重要的是闻烁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能如此光明正大的睡觉还不被计较的原因。
优等生嘛。
懂得都懂。
只见优等生祁旭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身高居然几乎和站在讲台上的闻烁齐平。
他长睫一垂，笑眯眯地扫了眼闻烁，一双桃花眼看狗都深情，但许是单眼皮的缘故，又让人总觉得有种淡淡的疏离感；头发因为方才趴着睡觉的缘故翘起几根，使其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吊儿郎当的气息。
一言蔽之，找不出此人一点像优等生的证据。
闻烁胡思乱想之际，只听眼前的人徐徐开口：“新同学，听说你在原来的学校打了老师。我真是非常的好奇，打老师的感觉怎么样？”
他咧开嘴，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是不是走到哪里都有人吹着、捧着，特别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