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无晴也有晴

5、谋生

　　罗一珩站在生活了近两年的两层小院门口，良久没动。
　　旁边车内响起了清脆的“嘀嘀”声，罗一珩才仿佛刚被拉回这个时空一样错愕的回头。玉姐站在车旁无声的说了句“走吧，少爷”，脸上隐隐还带着恳求的神色。
　　罗一珩最后看了一眼院子里那个方桌，那是他和外公外婆还有罗一珺用餐的地方，他仿佛又看到了他们四个人一起吃饭时的场景。-
　　又要告别了，又是无人相送，他仿佛只能一个人面对所有离别中的伤痛和遗憾。
　　五天的期限到期，依然没有罗一珺的消息。他只能遵守约定回曼谷，也许不久的将来他还会到国外，也是一个人。
　　罗一珩刚上车，车子就毫不犹豫的掉头转出了绿树如茵充满烟火气的街道。

　　云中市罗家。
　　罗一珩进入了紧张的预备考试阶段，如果要申请德国的顶尖中学，他必须以非常优异的成绩通过那边的考试和面试。爷爷给他请了家教，没有再让他去上学。
　　虽然时间紧张，生活充实，但是罗一珩的心从未安然的落过地。他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耳边时不时的就会响起罗一珺奶声奶气的“珩哥哥”。
　　这天清晨，当罗一珩从两年前父母车祸现场的噩梦里醒来后，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找个人聊聊了。而这个人，是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李诺警官。
　　“喂，哪位？请说！”电话接通后，罗一珩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李诺警官，我是罗一珩。罗一珺不见了，对不起......”话音刚落，罗一珩的鼻头酸酸的，他赶忙用食指抵住了鼻子。
　　“你说什么？谁不见了？”李诺警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罗一珺不见了......”罗一珩重复着。
　　“嗯？你不知道吗？不会呀！”对面李诺警官的语气更加疑惑。
　　“知道什么？你有罗一珺的下落？”罗一珩失声问。
　　“罗一珺大约两周前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当时他说他是罗一珺我还不敢相信呢！他说有个亲人到华欣去接他了，说是罗一珩哥哥的爷爷帮他找到的亲人。就是你的爷爷对吧？你居然不知道这个事吗？！”
　　罗一珩愣在原地，完全说不出话。
　　不记得电话是怎样挂断的，罗一珩踱步到书桌前坐下。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罗一珺明明是自己走的，如果真的是爷爷帮罗一珺找到了亲人，为什么要瞒着他？怕他受不了离别？他摇摇头，这不是爷爷的作风。找到亲人是件值得高兴的事，罗一珺不会不辞而别，这根本不符合常理。他不信罗一珺会这么做，但是现在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罗一珩想了很久，但结果又绕回到老问题上去了：罗一珺不走的话，他会放弃罗一珺回到云中市吗？罗一珺一直在身边的话，他又如何面对这个局面？而现在好像老天已经帮他选好了，解决了，他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那我还纠结在里面不出来，不是很蠢吗？”罗一珩自嘲的笑，“也许只能这样了吧，结束了。”

　　华欣市。海边。傍晚。
　　“惟哥哥，我们就在这里摆摊吧。”罗一珺坐在童惟一的单车上指着一棵棕榈树说。
　　童惟一看了一眼说：“小脑袋瓜挺聪明啊，这里不错！”
　　“这里”就在沙滩附近，高高的茂盛的棕榈树下还有一排花坛，漂亮又干净，累了还可以坐在花坛边休息。来的时间也刚刚好，正是游人开始多起来的时候。
　　一大一小两个人把车后座系满了氢气球的单车停好，又把画了宣传语和花朵、小动物等图案的画板立着放在前面的车篮里。一个简单好看又文艺的“摊位”立刻就摆好了。
　　小罗一珺开始做生意了。
　　长着圆嘟嘟脸的罗一珺，忽闪着大眼睛对着路过的年轻姐姐们甜甜的喊：“姐姐，喜欢漂亮的气球吗？它们可以带你找到‘梦想’喔！”
　　年轻的小姐姐对这种好看的娃娃一般都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很快摊位前就站定了好几个年轻姑娘。
　　“可以捏你的脸吗？”其中一个小姐姐笑着逗罗一珺。
　　“可以！”
　　“啊......好可爱的宝宝。”
　　罗一珺干脆的回答引来一众小姐姐泛滥的母爱。她们争先恐后的都去摸罗一珺嫩嫩的脸，一个胖胖的姐姐还熊抱了下罗一珺。
　　童惟一有点无奈，他们是来卖气球的，不是“出卖色相”的，能不能做到“不忘初心”？
　　“姐姐们，小朋友的脸也摸了，要不要看看可以带你找到‘梦想’的气球啊？”童惟一向上指了指飘在空中的气球。
　　罗一珺自己就是小朋友，他知道什么样的气球小朋友最喜欢。加上华欣是海边旅游城市，中外游人都很多。所以他们进的气球式样都很别致，有国漫和日漫里各种经典的卡通形象。
　　十几二十岁的姑娘们对这些漂亮的卡通气球其实也都很喜欢，只是有的会考虑到不方便携带只是看看。但是现在对着小摊主“又摸又抱又合照”的，对售价只有9元的漂亮气球当然就不会吝啬了。
　　童惟一满意的咧嘴笑了。
　　“可以和你们合照吗？”一个有点害羞的姑娘举着拍立得对童惟一说。
　　其实童惟一长的也好看，十六岁已经长到快180公分了。四肢修长，白的过分的皮肤被夕阳映衬的甚至有点闪闪发光。
　　“可以！”罗一珺争着回答。
　　就这样，一张美丽的海滩照就诞生了。照片里有夕阳、有海、有沙滩、有一辆漂亮的飘着气球的单车、有笑的眯起眼睛的罗一珺、微笑的童惟一和一个靠近童惟一的文静小姐姐。
　　“我也要合照！”
　　“我也！”
　　童惟一又开始头大......
　　好容易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小姐姐，趁着空档时间，罗一珺赶忙从背着的小书包里拿出荧光笔让童惟一帮忙在画板上写下“可以合照”几个大字。
　　“小机灵鬼！”童惟一写完字盖上笔帽，左手摸了把罗一珺的头，心疼的把他抱起来，“累吗？”
　　“不累！”罗一珺摇摇头。
　　“今天第一天，你是太兴奋了。以后经常摆摊的话，还是会累的。”
　　“有你陪我，不累。谢谢惟哥哥！”罗一珺说完，亲了下童惟一的面颊。童惟一也回亲了罗一珺一下。
　　“咔嚓”一声，刚亲完的两个人被相机的闪光灯闪到了，都转头望过去。
　　一个挂着单反相机的年轻男人冲他们笑笑，礼貌的说：“对不起啊，我就是看画面太好看了忍不住就拍下来了。我是个职业摄影师，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能会把照片发出去，可以吗？”
　　童惟一看着帅帅的年轻摄影师，点了点头。
　　罗一珺问：“发到哪里？是大人们常看的网站吗？”
　　“是我自己的社交平台，或者还想去参加一些摄影评选。”年轻摄影师笑着说。
　　“那你留一下你的社交平台账号，我们回头去看看。”童惟一盯着他开口。
　　年轻摄影师很配合：“好的”。
　　到了夜晚，游人更多了。海边巡逻的警察也开始增多了些。
　　“八点三十分我们必须回去了，你不能睡太晚。”童惟一提醒罗一珺。
　　“好。”罗一珺乖乖听话。
　　这时，一个身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童惟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紧张起来。
　　“嘿，你是罗一珺小朋友吗？”警察问罗一珺。
　　“是的。警察先生。”罗一珺双手合十，礼貌的回答。
　　“哦，那太好了！我们找了你好多天了。之前有个自称是你哥哥的男孩报警说你失踪了，他叫罗一珩。认识的吧？”
　　“是的。我......已经回家了。让您和叔叔们费心了！”
　　“不客气，回家了就好！你哥哥呢？这位是？”警察还是有点疑心，看了眼童惟一问罗一珺。
　　“我哥哥在上课。这个是我表哥，他摆摊卖气球，我跟来玩的。”
　　“哦，那你们也没来警局说一声。行吧，我回去就把这个案子给结了。以后出门注意安全，不要乱跑知不知道？”
　　“是的。谢谢！”
　　“早点回家，我走啦！”警察走时瞥了一眼童惟一，童惟一赶紧露出笑脸。
　　晚上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但是到了八点三十分他们必须要赶回家了。骑单车回到居民区也要半个小时之久。
　　“惟哥哥，你不喜欢漂亮的姐姐吗？”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她们好吵啊！”
　　“找你合照的那个姐姐不吵啊，你都没有对她笑。嗯，但是你对那个摄影哥哥笑了。”
　　“胡说，我哪有！我就是觉得他挺有礼貌的，给我们拍照还征求我们意见能不能发。”
　　“那个姐姐也征求你意见了啊！”
　　“......闭嘴！”
　　“你要对姐姐们温柔点，她们可都是我的财神姐姐。”
　　“你个小财迷！”
　　“嘿嘿......”
　　“哈哈哈......”
　　一大一小两个人骑着单车从热闹的海边边聊边笑的回了家。

　　单车停在了罗一珩外公外婆家的门口。
　　“你晚上要是害怕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童惟一还是不放心，把罗一珺送到了屋里，又打开客厅、卧室和卫生间的灯。
　　罗一珺赶紧把客厅的灯关上：“客厅的大灯太费电了，不用开。”
　　“好吧......”童惟一叹口气：“真亏的你聪明，知道找街坊认识的开锁匠配了把这里的钥匙。要不然真得要去寺庙住了。哎，要不你让幼儿园的保安大叔也来这里住吧，这样我放心点。”
　　“大叔夜里要值班，园长不让他走太远。而且我观察了几天，发现我一直在大叔那边住会打扰到他。我习惯在这里住，有珩哥哥的味道......”罗一珺小手抠着沙发低声说。
　　“你不怕哪天你哥哥把这个房子卖了？或者他回来时发现你住在这里？”童惟一知道罗一珺离家出走到现在其实还是有点心虚和害怕的。
　　“哥哥不会卖这里的。以前外公外婆说这个房子留给他，长大了可以回来海边度假。”
　　“那你就安心的住在这里，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房子有人住风水才会好，知道吧？”童惟一安慰他。
　　“风水是什么？是好的东西吗？”
　　“对，是好的东西。是会让你和你哥哥都好起来的东西。”
　　“好！我知道了！”
　　童惟一离开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他等罗一珺洗完澡上了床后才放心离开。
　　他今年也才十六岁，有个完整温暖的家，有颗善良的心，所以他才格外关注罗一珺这个孩子。他知道了罗一珺的身世后，想求爸妈收养罗一珺，但是爸妈不符合政府的收养条件，而且他们都还在上班。他自己又是个没有经济来源的学生，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开始以为罗一珺是个可怜的孩子，但没想到罗一珺接下来的举动让他觉得他遇到了一个“天才儿童。”
　　有天，罗一珺在路上又拦了他的车子，对他甜甜的笑。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家伙居然离家出走了，也顺便知道了罗一珺的身世。
　　“我找附近的开锁匠配了钥匙后搬回了外公外婆的房子住，希望他们不会怪我。”罗一珺眼泪汪汪的说。
　　“不会的，他们肯定很想你在他们那里住的。”童惟一安慰他，同时又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话说，上次为什么骗我你叫‘罗一珩’啊？那不是你哥哥的名字吗？”
　　“当时我是自己偷偷走出来的，我怕哥哥找我时碰到你，就会知道我在哪里了。”
　　“真是个小机灵鬼！”罗一珺奶声奶气的这句话，着实让童惟一惊讶不已。
　　“我都想好了。哥哥平时给我的零花钱我都攒着呢，我想请你带我去批发市场买点气球，然后每天晚上去海边游人多的地方摆摊卖掉。这样我赚到的钱就可以买吃的和交水电费了”。罗一珺再次语出惊人。
　　“你......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童惟一想不出反对的理由。
　　“惟哥哥你可不可以顺便每天送我上学放学啊？或者你有时间的时候陪我一起去卖气球，可以吗？我会给你报酬的。”罗一珺又说。
　　“我才不要你的报酬呢。那我以后在学校尽快写完作业，然后带你去卖气球。不过，每天晚上八点多就一定要回来了。不然，我们都会睡眠不足的。”童惟一想的也周到。
　　“好。”罗一珺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如果......如果我还是养不起自己，周末白天我就去捡废品卖钱。我还可以去大叔那请他给我吃的，以后我挣了钱会还给他的。这些如果还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去寺庙找吃的......惟哥哥，我会好好长大的。”
　　“我会好好长大的......”这句话让童惟一瞬间破防。
　　“会的！当然、肯定会的！”童惟一把罗一珺揽到怀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夜晚的天空繁星点点闪烁，童惟一想这么多星星中肯定有罗一珺的爸妈和罗一珩的外公外婆吧，他们一定在看着、保护着罗一珺的。他在锁好的大门口外，回头望了一会儿房间里给罗一珺留的小夜灯微弱的灯光，慢慢转身骑着单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