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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番外:无名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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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如惟拿了一件自己的T恤,小心翼翼地帮小孩穿好,衣服对他来说太大了,肩膀都露了出来,应如惟帮他把领口拉拢。
老黄刚刚那话虽然说的十分不情愿,但应如惟知道他还是会帮忙的,这个人面相看着凶,但是个好人。
医生说的发烧他一直在留意,时不时摸摸小孩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一对比发现小孩确实有些烫,悬着的心提了起来,他隐约记得小时候他妈妈会用湿毛巾放在他额头上,他也用剩下的破布沾了水敷在他额头上。
他这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屋子里还有两块面包和水全填了肚子,时不时的伸手探到小孩鼻下,看看还有没有呼吸,每次感受到气息都会不自觉的松一口气。
心里期待着老黄快点来,季老板对自己的员工一向都很照顾,他是个生意人,应如惟觉得他神通广大的,可有时也很无情。昨晚他惹了麻烦,如果是小麻烦,他想季老板应该是会罩着他的,但如果是大麻烦,季老板应该会开除他。
他摸出床板下自己存钱的小袋子,一张一张的数着,再三确认自己还有多少钱。
当年他妈放他兜里的那些钱早就没了,后来他流浪过一段时间又被拐卖,直到遇到季老板。
下城区没有银行,季老板给他们发工资都是给现金,一个原因是店里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存钱,他们奉行及时行乐的原则,刚开始他也学他们,一发工资就会挥霍完,有一天应如惟帮后厨的丁叔干活时,丁叔对他说:“小惟啊,你还小,除了吃饭和付房租,有些钱你花的根本就没有必要,你别学他们,趁着现在还小,多存点钱,再长几年就可以娶媳妇了,你没钱拿什么娶媳妇啊。”
娶媳妇这种事他根本就没有概念,那是他第一次思考以后的事。他觉得丁叔说的有点道理,比如和他们一起去喝酒,他就不是很喜欢,不仅辣脖子还每次都喝的晕乎乎的,费钱还不舒服,还有就是每个月发工资前十多天他就会变得买不起面包,就是因为他跟着他们把钱都花光了。
从那以后应如惟就慢慢的不再和他们一起去喝酒,他开始计算,把每个月要交的房租和吃饭的钱留出来,虽然剩的不多,但也好过没有,他让老黄也帮他去银行弄了一个账户,每三个月他会去一次上城区把钱存到银行。这三四年下来也存了一笔小钱。
这小孩也不知道活不活得下来,他觉得他应该跑一趟上城区给他买点药什么的。边想边犹豫着看向床上的小孩。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他一大跳,这小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刻正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他。
应如惟手忙脚乱地把钱装进小袋子揣兜里,从地上爬起来,弯腰俯下身,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见他不说话,又问道:“还能说话吗?你是不是很疼?”
那小孩依旧瞪着他,只不过气势松懈了不少,他缓缓摇头还是没说话。
见他还有反应,应如惟用瓢舀了小桶里的水问他要不要喝点水,小孩微微张嘴。
应如惟怕水潵床上,又把水倒回桶里一些,小心翼翼的用瓢喂他。
小孩喝了很多,应如惟帮他擦了擦嘴边,“你饿吗?”
那小孩看着他,过一会儿微微点头。
这让应如惟有点犯难,心里一阵懊悔,不应该把面包全吃了的,现在屋里已经没有食物了,老黄让他别出去,他也担心昨晚那几个人会不会在外面。但看着这小孩病弱的样子,他就不忍心。咬咬牙还是出门了。
好在出门下楼,今天正好巷子口就有一个卖大饼的人,他快速把他还剩了那五六张大饼全买了,揣兜里四下张望,见没有可疑的人又飞奔回去。
饼是凉的,他这里没有锅碗灶火,他把饼撕成小份,用水泡软喂给那小孩。
大概日落时分,老黄和季老板来了。
应如惟满是愧疚地向季老板道歉:“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
季老板一身条纹西装,戴着圆顶帽站在这狭窄破旧的空间里与床上那小孩大眼瞪小眼。
他瞥了应如惟一眼,平直道:“既然知道是个麻烦,还不要命地凑上去,也就你小子命大,不然我今天就不是站在这里,而是去给你收尸了。”
应如惟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祸是他闯的,他已经做好了被季老板开除的心理准备。
“老黄帮他收拾一下,带他俩去C17街,我那里有个小仓库,旁边还有间屋子是空的,你们俩暂时先去那躲一阵。”说完季老板就走了。
老黄环顾一圈,这屋子总共也没多少东西,让应如惟把要带的收好,两人又给小孩裹了好几件衣服,只露出鼻子和嘴巴呼吸,老黄力气大,他像扛沙袋一样的把小孩扛在肩上,带着应如惟走了。
把人送到后,老黄还要赶回店里去干活,嘱咐应如惟:“这地方有时会有人来搬货,你们装没有人就行,水和食物我每天给你们送来,这屋子侧后面有一个老旧的卫生间,等避过这风头,季老板开口了你们再出来。”
“好,谢谢黄哥。”
应如惟进屋问坐在小床上的小孩,“刚刚有没有磕到你?”
老黄这人粗手粗脚的,这小孩伤成这样,他也不知道轻一点。
小孩清亮的瞳眸中仍旧带着三分警惕与疏离,他看着应如惟轻轻摇了摇头。
应如惟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但好在不是特别烫,“你睡会儿吧,多休息,好得快一点。”
天气热,他帮小孩把多余的衣服脱了,只留底下那件宽大的套头T恤,扶着小孩躺下,用薄被给他盖了肚子。
这里的铺盖用具都不怎么灰,好像不久前还有人住过的样子。他找了一条破毛巾用水打湿,重新给小孩盖在额头上。
小孩仍旧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应如惟轻声哄道:“快睡吧。”
晚上老黄带来了食物和水,递了一只药膏和一盒药给应如惟,“这药膏涂在你脸上,那人说涂这个,等落疤后好得快也不留痕,这盒是消炎药,给那小子吃,省着点用,这药老贵了,跟抢劫一样,顶老子两个月的工资了。”
应如惟接过,拿出钱给他,老黄摆手:“钱以后我在和你算吧,我后面还要给你带饭,等你出来到时候一起算。”
应如惟想想也是,点点头:“好,那这几天就麻烦黄哥了。季老板那边怎么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没说,外面也没什么动静,估计还在观察,等他准信吧。”
就这样,提心吊胆躲了大半个月,应如惟终于出来了,那小孩也是神奇,一句话都不说,每天能吃能睡的,那些伤好的也快。
老黄买的药膏他每天都在用,毕竟他也担心横在脸上的这道疤以后太丑,那盒消炎药小孩吃了三次就没吃了,还剩一些,这药放久了不好,应如惟让老黄拿去散卖了,这地方缺药,人们只有必要的时候,比如快死了才会买票坐轨道公车跑去上城区,一北一南的距离,车票也不便宜,差不多是一个星期的饭钱,所以这药是一定能卖出去的。
老黄来接他们的前几天就转达了季老板想把这屋子租给应如惟的想法,正好也可以帮他看着旁边的仓库。这间屋子虽然有些破旧,但比他之前住的那间大不少,而且有灶台,后面还有卫生间,在此之前,应如惟都不敢想租这样的房子得多贵。
老黄说,按他之前那里的价格付给季老板就行了。
应如惟真心道了句谢谢。
他把小孩留在这里,又和老黄回去了一趟,把那边剩余的东西都搬过来,顺便找房东退了押金。
晚上去上班时,老黄给了他一个鸭舌帽,他仍旧戴着口罩,只不过之前是蓝色的,现在换成了黑色。老黄小声叮嘱他:“你就在后厨帮忙,尽量不要出去,季老板还说,你屋里那个,让他藏好了,那是个Alpha,最好还是送走。”
应如惟点点头,那天晚上他在街上听到的那些已经让他隐隐的猜到这小孩可能就是人们口中提到的Alpha,这种性别他只在上城区远远的看见过。心里不禁猜测起来,这小孩的家该不会是在上城区吧。
照顾了他大半个月,现在还没听他说过一句话,他有点怀疑他会不会是个哑巴。
这晚应如惟下班后,尝试着问了一下小孩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小孩看着他,现在已经没了警惕,只剩疏离,半晌,就在应如惟要相信他真的是个哑巴的时候,小孩开口了:“小林,我妈妈这样叫我。”
他还记得脑海中那生死一瞬,他喊妈妈的那个漂亮女人浑身是血的用尽全力把他扔出舱门,舱门合上之际,伴随着子弹穿透身体,妈妈艰难的扯着嘴角,似乎想要和他说别害怕,血溅的到处都是,身体彻底倒下,她透过即将被关上的舱门死死盯着被扔出去的小孩,嘴里吐着鲜血,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小……霖,……快跑!……活下去,快”跑……
再次回想起来,小孩咬着牙猩红的眼眶中蓄着眼泪,应如惟有些诧异,这小孩伤成那样都没哭,现在只是问他叫什么名字怎么就哭了。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憋出两个字:“……不哭。”
很快应如惟就发现,自己猜错了,这小孩眼里有泪也并不代表着他会落下,更不可能哭出声来。
这就是Alpha吗?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林吧,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他虽然嘴上这么问,但他很清楚,这么小的孩子是没有记忆的,就比如他自己这么小的时候,脑子里也只有一些零星的画面,不真切、不详细,除非是印象深刻才会长久地记住,而且越长大那些画面就越模糊。
不出意外的,小孩摇了摇头。
季老板说要把人送走,可他都不记得家在哪了,送去哪里,难道要像当年他妈妈那样把他也扔去外面自生自灭吗。
他做不出来这种事。
“……以后,你就和我住一起吧,来当我的家人,我会照顾你,我们就当彼此最亲的人,好不好。”
小孩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应如惟没等他点头,他轻轻地揽住他的背,拥抱着他,就像他记忆力里的那样,这感觉很温暖,是他一直在渴求的东西,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但他就是感觉一个人好孤独,他想身边有个人陪他,也许就不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