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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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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山路有些潮湿,走上山就踩了满脚泥。
扔给裴礼吃的,她坐在一旁。
“哥哥,这次没毒哦。”她笑起来。
裴礼脸色好了很多,枪就放在一旁,她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
他没想到荣枯会回来,慢条斯理的咬着嘴里的面包,她穿着白布裙子,裙边有磨损,她腿上也有磕碰,眼睛睁圆好奇的看着他和手边的枪。
她和这个野蛮生长的丛林一样,眼睛天真但残酷。
山外是灿烂开放的大片红色花朵,裴礼眯起眼睛。
C、T两国交界处称为非管控区,属于上世纪遗留问题。一直到现在两国还在协议中未真正对这里加以管控,一是不好管,二是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管。
丛林天生是毒虫的繁衍地,非管控区就是“人类毒虫”滋生的地方。
这里长时间种植睡眠草,人们日落而息,日出而作不为温饱,只是贪恋轻而易举的财富。
这里最多的是吸食睡眠草的老人、青年、小孩,随处可见的匕首武器,即使犯罪率极高,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沉疴积弊多年。
之后的一周,荣枯都会抽空带伤药和食物上来,顺便说一些疯言疯语。
她对裴礼“倾诉衷肠”。
“我要把他送到罗江喂鳄鱼。”
罗江是C国的一条河。
“他居然敢摸我,我送给了他一份礼物。”她笑的可爱。
裴礼神神在在的坐在篝火边,仿佛听的很仔细,为什么是仿佛呢?
因为这个调皮的孩子又在食物里放了迷药,裴礼是困得。
这是她随机、不定时送给裴礼的惊喜。
树剧烈的摇晃着,树叶哗哗作响,夹杂在雨声里无比吵闹,站在山脚下,山也蒙上一层薄雾。
荣茂达摔断了腿,莲盼兰在照顾他,房间里不时传来打骂声,莲盼兰的声音很小。
顷刻后门被打开,她低着头出来,抬头恶狠狠的盯着荣枯,“小贱货,下雨了还不把鸡赶进去!在这等死吗!?”她压低声音,骂出来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看着被她骂的抬不起头的荣枯,她更觉得爽快,“还不滚去做饭!”
“我知道了。”
荣枯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跑去做饭。树叶探进小窗,只看见她如幼兽般的瞳孔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傍晚下起了雨,荣枯站在门口看村民紧赶慢赶回来,一把手关上门,回到屋子里锁上门。
轰隆——雷鸣声劈天盖地,闪电自上而下,划破天幕。
山更是看不见形状,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活下来。
荣枯躺在床上,伴着风雨雷电声安然入睡。
第二天,天光大亮。
荣枯留好午饭,提着篮子上山,她嘴角上扬,眼睛里满是笑意,和路过的人打招呼。
唔——她想好了,如果裴礼死了她就把他埋在黄铃木下,陪着自己母亲好了。
如果活着……没关系,她会让他活的更有价值。
她脚步轻快,向山上走去,微风抚起她褪色的裙摆,安静又调皮。
咔,树枝被一脚踩断,裴礼警惕的看过去,发现是穿着蓝色裙子的女孩,他转过头去。
昨天大雨带来的雷电劈坏了他藏身的树洞,即使他早有防备,也是狼狈的过了一夜,伤口也发炎了。
见到他这个样子,荣枯惊讶的捂住嘴巴,“天呐,哥哥你还好吗?”
裴礼不说话。
她开始在四周打转,“昨天的雨真是毫不留情啊。”烧坏的树干黝黑一片,灰尘蹭在她洗的发白的衣裙上,她不甚在意。
“要不要跟我回家?”她笑语盈盈说着,像是一个极力邀请朋友回家作客的女孩。
裴礼拿起枪抵住她的肩膀,让她远离自己,“滚。”
荣枯抿嘴,“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回去?”她真的好伤心。
荣枯找来树枝点起火堆,裴礼额角渗出冷汗,伤口又渗出血水,整个人一动不动。荣枯叹气,毫不留情的拔掉他的衣服,除了新添的伤口,还有原本就凹凸不平的伤疤。
她的手指一点点从上面划过,最后落在他紧握枪支的手上,又轻轻离开。
“帮你换药,你跟我回去。”
荣枯盯着他的眼睛,几近偏执的说道,因为发热,他的眼睛有些水汽。
换完药,荣枯就离开了,但裴礼知道她会回来,脑子昏昏沉沉的,裴礼想,她到底有多少迷药?
月明星稀,蹭蹭点缀在夜空中,巨大的月亮在山间升起,窥视着大地,人、动物的行动一眼便可看尽。
“哥哥,醒了吗?”荣枯小声问。
“嗯。”
裴礼动了动,体力恢复了一些,荣枯扶着他趁夜色走下山去。
月光下,碎发遮住他的眼睛留下一到阴影,他神色清明。
月光跟随着二人,裴礼回头看来时的路,山林高大茂密白光下如野兽般肃穆庄严,他翻过了这座山才活了下来,总是苟延残喘。
他扯扯嘴角,月光下面容愈发冷漠。
“你使点劲!”
“哦,好。”
荣枯把裴礼藏在屋子里,莲盼兰根本不懈来找她,最多只会站在门口骂她几句。
她在荣茂达面前唯唯诺诺,在荣枯面前就趾高气昂,如奴隶翻身。
一家人都不正常。
裴礼艰难的翻身,发现自己的身体又麻痹了,他咬牙。
小变态!
吱呀——门推开,荣枯走进来,失去光泽的头发弯腰时垂在脸上,他眨眨眼睛。
“脸色不错。”裴礼发现她脸上有掌痕,裙子也脏了,本人却不甚在意。
她坐在床边,一下一下比划着,冷光不时一闪而过。
……
村头的几间屋子,平时是孩子在这里上课,有时也在这开会,一些没用的东西也往这扔。
看管的是个老头,平时就坐在凳子上,教孩子们“读书”。
这天趁着老头打瞌睡,小虫摇头晃脑,透过窗户往外看,外面都是红艳艳的花,人藏在里面也看不见。
盯了好一会,小虫终于分辨出一个正在移动的身影,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红色裙子飘在里面。
老头眼睛一睁一闭,他立刻弯腰溜出去。
“荣小枯!”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他立刻捂住嘴巴,拼命地向荣枯挥手。
荣枯慢慢靠近,和他一起躲在窗户下。
“荣小枯,你为啥不来上课了?”
“婶婶不让我上了。”
“我也不想上了。”小虫挠挠脑袋,“我妈非让我来。”他好羡慕荣小枯。
荣枯蹲在他身边,无意识蹂躏着树叶。
“你赶快回去上课吧。”
“不想上,我们去抓蛐蛐吧。”
“不,太热了。”荣枯摇头。
“是哦,你这么白,可不能晒黑了!”他黢黑的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傻傻的。
荣枯低低的笑了。
“那我们去小黑屋好不好,里面有重要的东西。”
“那里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荣枯眼睛闪了闪,语气却很不相信。
“真的!村长爷爷说的!”小虫提高音量,荣枯平静的眼珠看过来,他又低下去,强调,“我说的是真的。他还说要发生一件大事!”怕荣枯不信,他张开手掌比划,神情夸张。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荣枯沉默片刻说。
小虫立刻高兴的说,“那我们一起去吧,就现在!”
“我也想和你去,可是我该回去了,如果晚了,我婶婶会打我的。”荣枯瑟缩肩膀,很害怕。
“那怎么办……”他知道荣小枯的婶婶一直很可怕。
“等晚上怎么样,你先回去上课,晚上我们在小黑屋集合。”荣枯提议。
小虫答应了。
他走后,荣枯懒洋洋的从地上站起来,脚下是已经撵成泥的睡眠草,和她染红的手掌。
鞋子踩在花瓣上逐渐远去,群山被她丢在身后,也像这个可以容纳万物的山神,放弃了这个孩子。
太阳斜照进窗户,金色的灰尘飘荡在空中。
已经中午了,红裙子绕着房子一圈又一圈,晃荡着。
察觉到动静,裴礼睁开眼睛,门把手轻轻的晃动着,他撑起身子,拿起枪,意外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吱呀……门即将被推开。
“叔母。”
冷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莲盼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刻转身怒吼,“你是哑巴吗?站在后面不说话!你叔叔找你!喊了半天也没人……”她一遍嘟囔着离开,想起她刚才的眼神心里就发麻。
“小兔崽子!”她压低声音。
荣枯目送她远去后,才推门而入,冰冷的枪口正对着她,随后被扔到一边。
以往这个时间荣枯都会在屋子里,“你去哪了?”裴礼问。
“找同学玩了。”
“噗呲。”裴礼仰头大笑,眉眼上扬,“你还有同学?”
“不可以吗?”荣枯心情似乎不好,没什么表情的反问。
裴礼摇摇头,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没待一会,荣枯就出去了,走出去之前,裴礼看见她手里拿了什么,他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能动了,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日光即将隐没山间,树枝摇晃,风雨欲来。
荣枯走向荣茂达的房间,推开门,莲盼兰不在。
门慢悠悠的打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人,影子被拉的长长的。
荣茂达依靠在床上,烟雾缭绕,蒙住他的贪婪的眼睛。
他光着上半身,被子盖着□□,发出腐烂的味道,朝荣枯伸伸手,脑筋兴奋的跳动着,有种飘飘欲仙的刺激。
今天的烟真烈啊。
“荣枯过来,帮我个忙。”
他充满褶皱的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空出的手在被子下起伏动作着,像诱拐渴望糖果的孩子的恶魔。
可站在他面前的从来不是孩子,而是同类。
他舒服的发出喘息,“快!过来!”
眼前出现幻影,穿着红色裙子的孩子影子重叠起来,环绕在他周围,荣茂达伸出手兴奋的追逐着,眼睛泛红。
荣枯从始至终站在床尾冷静的看着,她拿着匕首,在空中比划着。
她张嘴,敷衍的哭喊着。
屋外,莲盼兰蹲在窗户下,“都是那个小贱人勾引的,对,就是!”半晌,低低的哭泣声穿来,“这可不关我的事,是荣茂达自己坏,我能怎么办?我也打不过他……”
站在窗边的裴礼沉默着。
房间里,女孩哭着,眼睛全然没有害怕。
清澈的玻璃瞳仁里,肮脏的男人因为吸食高浓度的睡眠草而窒息,女孩拿起枕头轻轻的放在他剧烈挣扎的脸上,他甚至没有挣扎的力气,很快就死了。
“啊!”
荣枯破门而出,冲到门外的莲盼兰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叔母!叔叔不动了!啊!”
看着衣物凌乱着,眼睛红红的荣枯流出眼泪,“不动了?”她怔愣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