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助手今天还好吗》许五六

89、第 89 章

　　麦米伦如自己所料那般顺利离开了巡逻队总部，但他的心情并没有好转。中午火辣的阳光照在身上，但内心却说不出的沉闷，有一种缓慢窒息的感觉。

　　那个名字就这样从他嘴里滚了出来：“威尔克……”

　　他有片刻失神。

　　几分钟后，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离开。男人为了避开他人的视线，选择了少有人烟的一条路，很快消失在幽深的巷道里。

　　“我需要更多！”他把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几乎能听见愤怒之火在耳边燃烧。他本以为自己能忍耐，但实际上不能。“也许，该找一些更好的……”

　　。

　　伊莱亚斯收回视线。

　　门口还围着一堆迟迟不肯散去的好事者，低声兴奋地讨论着。里面有至少五名记者和三名情报贩子。

　　侦探揉了揉那头乱糟糟的褐发，由衷地说：“可惜了，他就这么走了。我是真的觉得他值得被关起来。”

　　是吗，你刚才和那人聊得很开心。

　　拜伦安慰他：“别担心，我会抓到他的。”

　　这话从一个起码有队长职务的人口中说出来，不像是开玩笑。

　　“报纸上记载过，巡逻队经常用无须有的罪名把超凡者抓起来。”伊莱亚斯说。

　　莱诺有些时候会订购奇怪的周刊。它们并不是正规印刷的，有些时候他甚至能看见纸张上有斑驳的血迹。

　　有一次，周刊上某个专栏直接空了出来，主编给出的原因是：这家伙不小心在买东西的时候卷入了帮派斗争，失踪了两天，大家一致认为他死定了。

　　结果第二周那位幸运的家伙又被找到了。虽然瞎了眼，但并不妨碍继续工作，只是字变丑了。好在这一点没过多久就得到了解决，幸运儿在专栏里对自己的遭遇大吐苦水，所以被帮派找上门杀掉了。主编为此不得不连夜带着一帮人搬家。

　　那一次的周刊也是最难看的。莱诺就取消了继续订购。

　　当时侦探说：“我好歹也是付了钱的，他们居然用这些东西来敷衍我，我很像是冤大头吗？！”

　　此时，侦探的声音依旧那么尖锐。

　　“……我们不能耽误下去了，”莱诺神色严肃，“时间很紧。我们恐怕只剩下几个小时，不能继续在这里磨蹭了！”

　　拜伦有点疑惑，毕竟就侦探那个懒散的性子，现在难道不应该说出是时候去吃下午茶之类的话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尤其相信这个，不如相信……

　　“这次的委托人给了你不少钱？”

　　“不，当然不是这个原因！”莱诺义愤填膺，“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只在乎钱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后面的那句话是伊莱亚斯说的。

　　身为唯一一个意见不同的人，拜伦就成了异类。他倒是不觉得尴尬，只是扯了扯嘴角，送给两人一个白眼。

　　而莱诺得到了支持，更是得意。他哼了一声，高傲地抬起下巴。脸上就差写一排字：看吧，我都说了。我是个好人！

　　“别！我还有工作要忙，你能快点吗？”

　　在拜伦的催促下，他才回答：“花花还在家里，我没办法让它一个人在家待太久，起码我们得晚上回去喂它吃完饭好吗！”

　　拜伦深吸一口气：“我就知道没正经事。”

　　“什么？”伊莱亚斯一听就皱眉。

　　一整天还不够吗，居然还要留下来过夜。啧，上一个要暂住的还是讨人厌的渡舟，这一次甚至连人都不是了！

　　为什么每一个企图在事务所里过夜的生物都那么讨人厌？

　　“我会杀了它。”助手如此阴森地说。

　　莱诺夸张地瞪大眼睛，“你不能这么做！咳，我是说，别这么不讲情面嘛，伊莱亚斯~我明明知道我是个猫派呜呜呜……”

　　“要么它滚，要么你俩滚。”

　　他很确定自己如果只说让莱诺滚猫不滚，那莱诺肯定同意这样做。

　　因为这个该死的狡猾的私家侦探知道伊莱亚斯忍受不了身边缺少某个吵闹的食物。

　　助手的容忍度非常奇怪。他能允许莱诺在充满刺鼻味道的城市里满世界乱窜，但是不同意莱诺在事务所地上乱爬。就像是一位非常不负责的饲主，只是偶尔关心一下，大部分时候都在放养。

　　“切！”莱诺很不服气，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他突然想起什么，眯起眼睛看向拜伦。

　　拜伦把他们赶出总部，义正言辞地说：“想都别想！”

　　侦探说：“小气鬼！”

　　把猫送给拜伦？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总之那只猫不能继续留在家里。正好，拜伦可以帮忙给猫找个新主人。

　　“今晚上把猫送过去。”他侧头对莱诺说。

　　私家侦探冲他俏皮地挤眉弄眼。

　　伊莱亚斯满意了。

　　他们再次回到北区。

　　这地方的氛围比之前离开时还要奇怪，街道上只有寥寥数人，完全不像个繁华的市中心。如果说是荒凉的小镇，那也有人会信。

　　助手感觉很奇怪，但说不出来。

　　灵敏的嗅觉似乎失灵了，像被一层朦胧的纱盖住。

　　危险。他能感到每一股风都在耳边尖叫这两个字，像是要提醒他什么。

　　是什么？伊莱亚斯讨厌谜语。

　　很多人都喜欢讲似是而非的话，仿佛能用七转八拐的逻辑杀人。但他不喜欢，他很直接——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需要用语言来掩饰。

　　比如现在，他讨厌这样的氛围。

　　侦探二人组什么地方都敢闯，什么事情都敢做。但两位成员本质却是不一样的——莱诺感受不到恐惧，伊莱亚斯是不觉得需要恐惧。

　　因为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了。

　　“虽然说现在是中午，但人不至于这么少吧，”侦探嘀咕，“这人都跑哪去了，北区是有什么有趣的大型活动吗？”

　　伊莱亚斯说：“是。”

　　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助手居然同意了这个想法。

　　莱诺有点茫然。他诶了一声，又很快因为要保持镇定的装逼准则而做好表情管理工作，“真有大型活动？我没收到通知啊。”

　　就算有，也不会通知一个没有名气的私家侦探吧？

　　莱诺咳了两声，总算从尴尬找话题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说：“状况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他话说得含含糊糊，伊莱亚斯有理由怀疑这家伙根本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只是在那里随口附和罢了。

　　而且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大概是他无语的眼神太过明显，引来了莱诺的注意。男人眨巴眨巴眼，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盯着他看，一脸无辜，“怎么啦？”

　　伊莱亚斯才不信他。这人装可怜和无辜可是一把老手，像一只在面前把杯子推下去却还能理所当然跑过来撒娇的猫。

　　助手翻了个白眼。

　　“跟在我身后，”他认真地说，“你要是拖我后腿我就先解决你。”

　　侦探歪头看了他一眼，迟疑地说：“你说的解决……是把我扛起来，对吧？”他自己说这话都不是很有自信。

　　“……哦，当然。”

　　还能这样吗？他还以为解决只有杀掉这一个选项呢。好，总之先顺着侦探的话说吧！

　　伊莱亚斯伸手揉了揉莱诺的头，摸起来手感不错，有点像鸡窝。

　　“嘿，伊莱亚斯！”莱诺瞪了他一眼，“你把我精心收拾的头发弄乱了！”

　　这居然也是精心收拾过的结果吗？他瞥了一眼乱糟糟的褐发，忍不住说：“这种发型是睡出来的吧。”

　　“喂！！”

　　伊莱亚斯心想，莱诺的嘴像喇叭一样，会引来不必要的注视。

　　于是他伸手捂住了男人的嘴，理直气壮地说：“你好吵。”

　　莱诺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没有！”

　　“你有。”伊莱亚斯反驳，并且把人拉进无人的角落。走在街上太容易被发现，这一次去夫人家应该换一条小偷常走的路。

　　难道莱诺真的意识不到自己很吵吗？谎言。

　　这家伙理不直气也壮。

　　站在狭窄的巷子里仰望天空，大部分视野都被房顶挡住，只有一小片乌压压的天空映入眼帘。

　　他隐约想明白了，也许不是自己出了问题，而是整个北区都出了问题。

　　之后不会要下雨吧？

　　伊莱亚斯漫无目的地想着，却先从手心中感受到了湿漉漉的触感。

　　他闪电般地收回了手，并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什么东西？！

　　他这才把注意力放在某位一刻也安宁不下来的侦探身上。男人顶着懒散恶劣的笑容，吐出一截舌头，拖长声音说：“都说了我不吵，你看，我这不是没说话吗？但我也有办法！”

　　一副自以为聪明的蠢样。

　　伊莱亚斯盯了两秒莱诺的舌头，在侦探不安的疑问中给出了内心的想法：“你要干什么？好吓人的眼神，伊莱亚斯。”

　　“我在想，要是把它扯出来会怎么样。”他很认真地说，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说恐怖的内容。

　　“那会很痛的！”莱诺几乎都能想象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颤颤巍巍地说：“你、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真是傻得不行。

　　蠢侦探。

　　“我不会那么做。”他叹了口气。

　　莱诺还是有些疑虑。

　　伊莱亚斯拽住他的手臂，把人一把拉到自己怀里，亲了一口。

　　“你现在相信了吗？”

　　他又轻轻咬了咬莱诺的舌尖，“都说了不会。”

　　。

　　两人是翻墙进去的。

　　大白天翻墙是个难题，没有夜色的遮掩，很容易被其他人发现。好在今天街上人烟稀少，只要动作快就不会被发现。

　　莱诺先翻。侦探动作利落，衣衫翻飞像只展翅的大雁。他落地后东张西望，没人，甚至连只鸟也没看见。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早就被遗弃了。

　　“哼哼，看来我们这次的潜入非常成功。果然我的身手就是好啊，让我看看我们现在在哪……”

　　说着说着，他觉得后脖子痒痒的。

　　一摸，抓到了几缕金白色的头发。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伊莱亚斯已经站在了背后，像个鬼一样。

　　“喂，伊莱亚斯，你吓了我一跳！”

　　莱诺嘴上说着被吓了，实际上眼睛亮晶晶的，玩得很开心。他还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你能再来一次吗？”

　　“……放开我的头发。”助手表情不佳。

　　虽然不痛，但他还是很不爽。用手抓头发，头发容易变油。这让洁癖的他忍不住皱眉。

　　“知道了~”被拒绝的莱诺撇撇嘴，松开手。他自以为悄无声息地把被扯断的几根头发藏了起来。

　　伊莱亚斯尽收眼底，翻了个白眼。

　　莱诺心虚：“咳咳。别在意这些，我们先干正事吧。”

　　整个别墅里空无一人。假夫人不见了，连带着那两个可疑女仆也无影无踪。

　　“这下有点难找，”莱诺咋舌，“人去楼空，演都不演了。居然留下这么一栋房子给我，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伊莱亚斯：……

　　“现在不是偷东西的时候，”他说，“就算想要纪念品，也得等到委托结束之后吧？”

　　他反复叮嘱自己，侦探管不住手是正常的，因为他只是一只爱翻垃圾桶的人形浣熊。切记不能把手扭断，不然会被哭诉几百次的。

　　莱诺肯定会吵翻天。

　　私家侦探发出遗憾的哼唧。

　　他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他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说：“我才不是为了那些，我想做正事！我怀疑夫人和那些女仆都遇害了，这地方说不定就是第一现场，我们得找找线索呀~”

　　听起来有点合理。

　　伊莱亚斯选择相信他。

　　从某种方向来说，助手很单纯。他对外界的认知很少，大部分时候都依赖于嘴里没实话的莱诺。再加上莱诺此人巧舌如簧，嘴甜起来简直能从狗嘴里吐出象牙来，所以伊莱亚斯很容易被带偏。

　　不过伊莱亚斯从不担心这个，因为他够强。

　　两人熟练地摸到了书房。

　　因为灰尘太多，所以伊莱亚斯选择止步。

　　他站在屋檐下，抬了抬下巴，“你去吧。”

　　莱诺心想难不成还指望你吗，但嘴上却说：“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转过身，私家侦探就心想：对付伊莱亚斯最好的办法其实是把他关在全是灰的房间里，洁癖狂先生肯定会花费很多时间做心理准备才肯迈出第一步。等他走出房间，说不定西维拉都毁灭了！

　　当然，这些话他是万万不敢对伊莱亚斯说的。

　　助手在门外等了几分钟，觉得有点无聊。他问了一声：“你能快点吗？”

　　“别催了，我在努力了！你知道找线索有多不容易吗？”里面的人一边大声囔囔，一边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看来是和家具打起来了。

　　莱诺翻了一会，骂了几句：“靠，老鼠！”

　　接着是“叮”的一声，是飞镖的声音。

　　“吱吱吱！”老鼠发出了惨叫。

　　果然不进去是对的。听到这话，伊莱亚斯嫌弃地往后面挪了挪。

　　十分钟之后，私家侦探终于从里面灰头土脸出来了。他神采奕奕眉飞色舞地说：“里面没少东西。”

　　“所以？”伊莱亚斯疑惑地说，“就算之前没少，你进去之后不应该会少点吗？”

　　男人眨眨眼，装作没听见后半句，“不仅没少，我还找到了多出来的东西！”

　　“是什么？”

　　“当当！一份传单！”私家侦探把那张花花绿绿的纸怼到他面前，手舞足蹈得像个在大街上拦人发传单的表演艺术家。

　　伊莱亚斯没接。

　　莱诺也不在意，露出一口大白牙说：“现在我知道接下来该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