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无声的追逐》梦阳思雨

3、过往

　　没有无边无际的青草地，没有蝉鸣或莺啼，甚至没有晴空万里，没有风和日丽。
　　只是很平常的一天，很普通的一幕。
　　开学仅一月不足，少年已多次被点名赞扬，每次，他都是不卑不亢，好像对名利并不挂心，又好像自信地觉得理所应当。
　　此次却不是为自己。
　　“有没有家长也是老师的？来，站一下。”数学老师课上随口问到。
　　安若梦见到，那少年又一次起身，他站得板正，长身玉立，显得耀眼夺目，就如同天边的朝阳，暖，却只可远观，不近不伤。
　　可当他用平和地语气回复：“我父母都是高中教师”时，不知是那清朗的少年音沁入心间，还是慕强心理作祟——他开始闯入她的世界。
　　十三四岁哪懂什么感情，不过是多一分关注，遇一段缘分。她看他在班里风生水起，看他在同学中一呼百应，看他如小太阳一般带来欢笑与温暖。出于敬仰的远观，持续了两月余，话却没说上一句。
　　正式相识时天已转凉，十一月的s城是干冷，屋外呼啸着寒风。
　　按理说，作为土生土长的s城人，天气并不能成为谁迟到的理由，不过不幸的是，安若梦确实在十一月的第一个补课日被寒冷威慑，晚起了十分钟，华丽丽地成为了最后一名到教室的同学。
　　时日已久，早就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情况，甚至忘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反应，只知道她被随便指派了一个空位——恰好是王轩阳的同桌。
　　安若梦显得有些局促，平日里高悬于天边的太阳此时此刻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知是因为被戏称为“小太阳”的他还是因为屋子里很给力的空调，空气受热蒸腾而上，直熏得她面上发热，脸色绯红。
　　她小心翼翼地摆好自己的学习用品，安抚住心中那只无故乱撞的小鹿，强装镇定地听讲。她知道他正和前桌的男生讨论或说笑，不过自己一句都插不上。
　　是畏缩，是紧张，安若梦自诩风风火火懵懂潇洒，在关注了许久的耀眼少年面前，却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恍恍惚惚中课讲到了什么知识点，只听他前桌的男生大叫一声：“今天是王轩阳的生日！”班里静默了一秒，而后全班同学在老师的许可下，齐齐为他唱起了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她终于有了光明正大排解心中莫名紧张的理由，带着甜甜的微笑拍手清唱，目视前方，准确来说是斜前，斜向他的角度，余光片刻未离他。
　　十四岁的少年尚且青涩，面部轮廓的棱角还没完全显现，使得侧颜透露出一种温暖与柔和。刘海软软地蜷在额前，细长的眉若隐若现于发间，长睫轻轻忽闪，掩不住瑞风眼的风采，反而衬得那黑水晶般晶莹透亮的眸子里的光晕斑驳，像是洒落了一地碎金，透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和光芒。
　　他肤色偏白，整体感觉清俊如画，说是翩翩少年郎也担得起。不过唇色略浅，像是淡粉，唇形也是薄唇，生生给这张阳光温暖的面容添了分莫名的凉薄。
　　在生日歌的旋律中，作为主角的他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嘴角挂着一抹礼貌的微笑，显然并未因此插曲产生什么情绪变化。
　　安若梦对此万分不解。如果是自己的话，可以被这么多人祝福，一定会非常开心，喜形于色。他怎么……怎么这样冷漠？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有个词叫少年老成。
　　也是，她能懂就怪了。十三岁的小姑娘甚至为生日闹过，疼宠她的父母可不舍得宝贝闺女伤心，生日当天一定要全家人围在一起给她庆祝，生日礼物年年给，生日歌年年唱，导致小姑娘唯一的惆怅变成了因为生日在暑假而从未收到过同学的祝福和礼物。
　　她看着身边少年如常的面色，就差把“你怎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写在了脸上，恰好赶上下课时间，她歪头看他，眼里是很认真的疑惑，问：“你怎么这么严肃呢？”
　　王轩阳闻言回头，看着女孩郑重其事的神色，忽而笑开，那笑意比任何一次都真实，都灿烂，映得他整个人像是泛着光一般。
　　那光直直射入她眸中，晃得她一阵恍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一句像是含着笑意的：“严肃吗？”
　　可能是被他的笑晃了神吧，那颗萌动的少女心，就这样刻上了他的名字。
　　纵观古今，横贯中外，太多作家笔者文人墨客穷尽词藻，来描写人生中那难能可贵的第一次心动。如阿乙所说，“像封闭的山谷猛然散开，大风无休止的刮进来。”又如那些不胜枚举的旖旎情话。可如果让此时此刻的安若梦描述，她不知道，并不会华丽的词藻，也没有高深的论调，她更像是个无措的孩子，或者可以说她确实只是个孩子，会不由的被一个人吸引，觉得是喜欢却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更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怎么说、怎么做。
　　她甚至不知道“喜欢”的感觉对于这个年纪来说，是不是正确的。
　　可是风真切地敲开山谷刮了进来，留给她满心的凌乱和惶惑。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满腹经纶做不到出口成章，不会说一些软乎的漂亮话；没有倾城容颜做不到见之不忘，不会在人群中吸引到你的目光；没有情感经历做不到晓情达意，不会表达与回应感情。……我只有一颗真心，一分赤诚纯粹的爱意，一种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傻气。我有的你或许不需要，可是我愿意把我所拥有的都给你。”——回忆至此，如今的小作者安若梦忍不住手痒，想写点什么评价曾经的故事。不消多时，上述一段话跃然纸上。像是冥冥中有什么指引一般，文思泉涌。她停笔后看着纸上的文字，怔愣了片刻，心中涌现了难以言喻的悲伤。
　　她热爱文字，也相信文字的力量，理论上，被一段话弄emo，并不反常。但，她更知道，文字有共鸣才会强化力量。她看待往事，就像是目睹别人的故事，偏偏剥离了这段回忆，自己又回到了没有感情经历的状态。
　　写出酸唧唧的文案段子，会否显得矫情？她不知道别人看到后是怎样看待这段话，她只知道自己看到时，只会心疼当年那个小姑娘。
　　准确来说，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和她应该是同一个人，却被莫名地割裂开，站在对立面打量评判着彼此的作为。
　　她像是在虚空中正对上另一个“她”澄澈的目光，笑她的幼稚又心疼她的天真。而“她”也在笑她怜悯她，笑她不知不觉就长大了，怜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什么？熟悉的头痛感再次袭来，安若梦面露痛苦地闭眼按住头部的几个穴位，痛感若涨潮，汹涌而喧嚣，褪去时却抚平了海滩，带走了来过的痕迹。在平静的漆黑中，渐渐浮现出模糊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