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无声的追逐》梦阳思雨

18、生日

　　好不容易熬过期中考试的安若梦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她根本没挑好给王轩阳的生日礼物。
　　趁考试第二天提前放学被迫离开璐姐等人自己泡礼品店的她懊恼不已，满脑子都是“j人大失败”。
　　毕竟因为记忆错乱，她提出送王轩阳礼物本就算是“临时起意”。加上那阵子学业繁忙，flag立下后更是为留在学优班竭尽全力乃至废寝忘食，完全没有闲暇分神准备礼物。直到全科考完，估分良好，才被赶鸭子上架。
　　雪上加霜的是，她望着琳琅满目的小礼品一片茫然——完全不记得王轩阳喜欢什么、需要什么。此前两年基本上归零，最近半个月得到的信息点只有鲸鱼一条……强人所难。
　　无奈，安若梦只能一圈圈漫无目的地逛着，潜意识中妄想某个物什可以解锁她的记忆碎片，提供些许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绕到第四排货架时，她终于被牵制住了视线。那是一只毛绒的鲸鱼，头部额外圆滚，定睛看去，才发现原来是暖手蛋的新外形。披着鲸鱼样式的皮子，里面照样塞进一只金属制成的蛋壳，蛋壳里放入替换的加热芯。
　　她鬼使神差地取下它，也不接着逛，直接结好账出了店门，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分量，自顾自发怔。
　　隐约记得他好像常年手凉，或许是整个人体温偏低吧，再具体的安若梦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觉得他会需要这个礼物的，以及……如果是曾经那个女孩，也会想送他这个礼物吧。
　　她记不清细节，但潜意识觉得，她对他挺好的，那种纯粹的、不掺杂念的、不求回报的、细致入微的好。是如今的她找不到的心境，记忆损伤后，好像情感也变得淡泊，她只能拙劣地模仿着，试图维持那份关心与善意。
　　毕竟对朋友是应该付出的嘛，用真心换真心方为交友真谛。她在一次次的伪装与模仿中，试图唤醒自己的真心。

　　好在所愿得偿。她看着成绩单上自己名字后面表示校排名的“27”，由衷欢喜，不自觉带上了笑意。从头看去，云斯璐依然维持在校前十，阮易初排在17，是她的正常水准。还有苏雨熙位于她们中间，排21，再之后便是她自己。班级第四，安若梦有点小小的沾沾自喜，除了对自己的努力有回报感到满足外，还涌现出对在学优班时常帮助他的王轩阳的感激。
　　对，王轩阳的成绩呢？出于对他水平的了解，她下意识又详细地挨个确认了年组前二十的名字——真的没有王轩阳。
　　她只好顺着名单再往下看去，略有些诧异地发现王轩阳的名字不偏不倚出现在她的名字下方，再往右……“28”。
　　安若梦愣在原地，思绪一团乱麻。首先是震撼于这过于玄幻的缘分，连续两次名次临近，意味着连续两次学优班同桌、考试前后桌……不，不一定是前后桌，比如期中考试，他们就正好被隔开，考场座位排布是五个7，排名临近也可能一头一尾遥遥相隔。似乎，不止这次……
　　“28”这个数字她异常熟悉，印象中王轩阳绝对曾考过这个名次。其实三年来考试繁多，按理说不该记得很清楚，一定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逐渐清晰，她分明看见那个女孩得知自己并列28名的欣喜，镜头一转，又变成了下次考试时她坐在第一排恋恋不舍地回望旁边列最后一排的王轩阳时的失落和惋惜。
　　命运对他们实在谈不上客气，曾经一再将其分开，如今又次次拉近距离，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天意操纵的傀儡，被指使着上演一幕幕悲欢离合，以取悦百无聊赖的仙者。
　　荒谬而荒唐，几乎冲淡她的庆幸，好在下一刻便冷静下来，天意如此不如顺应，这不也正是她考前废寝忘食苦读一周所渴求的结果吗？

　　傍晚时分的学优班不出所料已按照新名次排好了座位，安若梦挥别云斯璐独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双手攥紧那只圆滚的鲸鱼，余光瞥向身边属于王轩阳的空位，没来由地紧张。
　　她暗自吞咽了一下，正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时，余光中已变了景象。王轩阳静静落座，一一摆放整理带来的物品，见到她望过来，回以清浅一笑。
　　那称不上是个很浮夸很粲然的笑，顶多算是下意识弯了嘴角。可安若梦的心跳蓦地空了一拍，她在他那双深沉的眸子中捕获了闪烁的光亮，稍纵即逝，却足够引人神往。
　　他对很多人笑，礼貌的、客气的、张扬的、内敛的，没什么特别。但光亮闪烁的瞬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这是属于一个成熟沉稳的人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变化，因为她。
　　周身的气温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升高，暧昧的氛围将她包裹，整颗心被熏得暖融融，理智和克制的弦崩断，感性操纵着躯体递出那份礼物，对他说:“生日快乐。”他接过礼物时，双目相对，她从他眸中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面颊泛红的自己，和两年前的少女逐渐重叠的自己。
　　这一瞬间，她仿若触碰到了过去，褪色的暗淡的回忆开始焕发生机，从边角开始，一寸寸着上重彩。在斑斓的颜色中，丢失的感情好像丝丝缕缕归位，她心中一阵柔软，感受到了久违的羞怯与欢喜。
　　“谢谢，怎么想到送这个？”王轩阳自带的张扬和气场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笑意，他轻声询问，语气愉悦中又藏着些许期待。
　　安若梦指了指他笔袋上的鲸鱼挂件，如实回道:“因为你喜欢鲸鱼呀。而且……冬天天冷，感觉暖手宝实用。”她抹去了影影绰绰地记得他手凉的这段，挑了个更确切易懂的说辞。
　　闻言，王轩阳情绪不显，声音清朗欢愉地应了句:“我很喜欢这件礼物。”悄无声息地掩饰了一闪而过的失落和怅然。
　　也好，不记得也好，是他贪心了，尝到一点甜头，就奢望更多。
　　安若梦对此浑然未觉，正沾沾自喜自己选了件合对方心意的礼物，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连忙轻拍了拍双颊让自己清醒，投入新一节学优班的课程学习中。
　　虽然……效果不佳。一方面，那些知识点进脑子里过一遍吼，总是悄悄变成刚才美好一幕的模样，另一方面，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几乎生生把她从喜悦中拉扯出来，填补上几分不安。
　　山雨欲来风满楼，平静顺遂了太久，隐约觉得，波折蓄力已足，有事情要发生。
　　云斯璐先回教室收拾东西，安若梦因着今天日子特殊，不由耽搁了些时间，罕见地和王轩阳一同走出学优班。两人虽然关系有所升温，却仍恪守着朋友的界限，是以并不长的一路上其实没什么过格的交流，顶多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新学的题型，间歇吐槽一下繁重的作业。
　　她正说得起劲，忽而感觉到王轩阳的声音戛然而止，疑惑抬头，迎面对上了何羽晗投射来的目光。
　　那目光冰冷，其中的敌意好像化作实体，刺得她下意识颤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怂，她大脑宕机，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本该早早放学的何羽晗会出现在这里，只感觉到心中一阵瑟缩，双脚不受控制地想逃离，要废好大力气才生生止住，左膝渐渐泛起细密的痛。
　　王轩阳已和何羽晗礼貌地打过招呼，她却未应，目光扫过他还没来得及装起来的鲸鱼暖手宝后便立刻回到安若梦身上，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问道:“你送他的？”
　　安若梦乖巧点头，幅度很轻，弱弱解释:“嗯，这不……生日礼物么。”
　　二人在对话中地位差距过于明显，王轩阳眉越蹙越紧，刚要开口制止，只听得何羽晗已先一步松了话头，语气轻巧地回了句:“啊对，没啥，我就问问。”
　　安若梦觉察到她的奇怪，却不知原因，遂遵从生理本能脚底抹油般迅速溜走，远离事发现场。
　　待人彻底走掉，王轩阳仍神色凝重，蹙眉道:“何羽晗，你这是做什么？都是同学、朋友，你做的未免有些过了。”声音冷冷，明显带了些怒意。
　　何羽晗挑眉一笑，浑不在意他的数落，反问道:“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么？朋、友？你最好是。王轩阳，自省的好习惯挺值得维持的。”
　　王轩阳微怔，尽管不满于她的越界，却不得不承认，何羽晗一语便戳破了粉饰的太平，露出他自以为隐瞒很好的妄念和真心。
　　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接受对彼此来说正确的选择，本以为可以心甘情愿地守护与配合，两年过去，原来竟还是心存贪念么？现如今这个全新的、纯粹的、明艳的安安，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与亲近中，终究让他重新生出了不为世人所容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