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无声的追逐》梦阳思雨

12、易初

　　虽说安若梦在十一假期已经打定主意去接触并了解阮易初，但计划怎么实行，她毫无头绪。
　　要说组长之间的交集，无非是两三人接触密切些，其他人平时坐的远，只有全班组长开会时才会觉聚在一处，相交泛泛。
　　得益于此，重回学校后她可以避开与郝程里的接触，也没有什么和王轩阳共事的机会，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十分顺遂。可福祸相依，如今她想与阮易初创造联系就格外困难。
　　彼时英语老师照常在讲台上讲课，生涩的英文单词就像在安若梦身边走个过场，一进一出什么都没留下，权当是白噪音。她右手持笔，无意识地拨弄笔帽上的金属部分，思绪全然飘到九霄云外。
　　半节课的时间里，她少说也百无聊赖地想了十几种方法，又一一否决，终于下定决心，神色一凝，手上一时没控制住力度——
　　“有了，干脆硬上！”
　　“咔哒……”
　　安若梦抬头的瞬间，恰对上英语老师射来的眼刀。她悻悻低下头去，腹诽着自己应该没心直口快地把想法念叨出来，不应该啊……无处安放的眼神瞟到手中笔上，金属夹被齐根折断，摇摇欲坠。
　　“……”
　　由此，课后被英语老师捉走挨的那顿训，她心服口服。

　　“阮易初，这道题你会吗？”
　　“哇塞，阮易初你好厉害啊！”
　　“阮易初，你……”
　　“阮易初～阮易初～阮……诶诶诶！？”安若梦手忙脚乱地接住阮易初丢过来的试卷，还想说些什么，抬头时发现阮易初根本没分自己一个眼神，仍是清泠泠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写试卷，唯眉眼间染上些许烦躁。
　　安若梦闭嘴了，理好自己的试卷蹑手蹑脚地溜回了座位。
　　全计划，卒。
　　回到座位安定下来后，她才想起来展开卷子，看着最后一题上贴着的写满解题过程的便签，一时愣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揉捏，有点难过，甚至后知后觉地涌上来点愧疚。
　　作为同学，阮易初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面冷心热，虽为人冷漠，却并没拒绝帮她，还写了非常详细且工整的过程……
　　每个人都有自己舒服的生活方式与社交距离，无论出于什么缘由，她到底不该强求着改变人家。
　　再这么打扰下去，别说小说角色了，估计同学、朋友都做不成。
　　算了。
　　安若梦叹一口气，闷闷地想着对策——无论是更换原型也好，完全原创也罢，总归是不要再打扰阮易初了。

　　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于是晚上，当她坐上阮易初家车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
　　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呸，命里有时终须有……？
　　五分钟前，放学后和云斯璐一起走出校门的安若梦没看到父母及自家车的影子，无奈与璐姐先行告别后独自在校门口苦等。人流渐退，她终于忍不住放下书包，从中找出手机，欲给家长打个电话。开机后惊讶的发现她妈妈给她微信留言发了消息，说让她和……阮易初一起回来？？？
　　被开屏雷击吓到的安若梦连忙解锁屏幕，点进聊天窗口想问问情况，才看到上面留言的解释。原是今天两家家长发现两人住在一个小区，为了节省接送的人力，约定两个孩子一起回家，一人接送一周。
　　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知会她们。
　　安若梦努力地消化掉奇妙的缘分，猛地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所以阮易初呢！？她大概也不知道这件事，她是不是先走了？那就遭了，她也不知道人家的车是哪辆啊……
　　她连忙从逐渐淅沥的人群中搜寻阮易初的身影，起初还担心阮易初会不会觉得她阴魂不散真的很烦，后来便无心胡思乱想这些，满脑子的念头只剩下:找到她，回家。
　　终于，熟悉的身影从身边经过。“诶诶诶阮易初！你等等！”安若梦连忙小跑着追上去，阮易初这才抬头打量来人，见还是她，下意识蹙眉，张口欲说什么，却被安若梦抢先，她连忙解释道：“是我妈、刚刚告诉我的，咱俩、住在一个小区，这周一起回家。”气还没喘匀，便举起手机，将真相尽数吐露，生怕引她误会，徒增厌烦。
　　阮易初瞟了眼屏幕中的对话框，眉头舒展，却仍一言不发，不予置评，抬脚继续向前走。安若梦忙跟上去，还想补充些托词，就听见斜前方头也不回的少女用无波无澜的语调说：“上学不让带手机，劝你快点收起来。”
　　“啊？啊！好……”她从善如流地将手机塞进口袋，追到和她平齐的位置，乖巧地闭了嘴，一路上没再多话。
　　这份沉默延续到她们坐上轿车向家驶去的图中。离开学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用手机，安若梦却只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它，心思全然不在它身上。
　　她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打破沉默。若像之前那般毫无机会便罢了，如今难得的机缘就摆在她眼前，没有不抓住的道理。
　　“阮……”
　　“诶，可真巧哈，我们两家住的还挺近，以后你们一起上下学也有个伴了。”还没等安若梦开始尬聊，阮母便率先开口展开话题。
　　听口音和语气，阮母应该是江南女子，平易近人，阮易初性格里温柔的那部分大抵正是随了她。安若梦含着微笑礼貌附和道：“是啊阿姨，真是缘分，以后上学放学路上我和易初都不孤单咯！还能借这个机会随时交流学习、生活啥的。”
　　阮母温婉地浅浅笑着，柔声赞道：“对，对，你们小姐妹有什么事互相分享分享，说出来啊就好解决了，心里面也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犯了职业病，太过敏感……明明还是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吴言侬语，安若梦却莫名听出了一股母亲独有的、慈爱而沉重的悲痛。
　　或许因为阮易初的性子确实冷了点，阮母也希望她多个朋友说说话？思及此，安若梦立刻表态：“没问题的阿姨，我就是个嘴不闲着的性子，肯定不能让话落地上！就怕易初和我待久了之后，清冷女神沾了一身的人间烟火气！”她不知道自己的玩笑与自嘲妥当与否，也担心因为来不及反复斟酌而导致某句话过格伤人，但一切都抵不过她想传达出安慰与善意的心情。
　　好在，她看到阮母侧过头，终于露出了一抹含着释然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好，好。”阮母轻声回道，带了几分忍俊不禁似的笑意。
　　自始至终，阮易初没说一句话。她的目光在安若梦与自己妈妈之间切换，冷眼旁观着二人的客套或玩笑。
　　她讨厌一些写满了虚伪的客套，浪费时间精力又没有回报。但，在某一个回视安若梦的时刻，她眼中的真挚与诚恳像是要溢出来的星光，明亮而滚烫，落在一颗冰封已久的心上，灼出些许缺口。被迫裸露出的伤痕依然明晰，大面积的冰壳依然严密，可她竟有一瞬间信了，相信安若梦的承诺，相信一切会变好的。
　　会变好么？
　　秋冬交际，白日渐短，熟悉的街道已被夜幕笼罩，街旁路灯逐一电亮，星星点点地为黑夜添上几分暖黄。二人对话结束后，阮易初一直凝视着窗外，明明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景象，却让她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归属感。她从玻璃的倒影中见到了安若梦脸上还未褪去的明艳的笑，与街景交叠、辉映，迷蒙之中，像是紧张与畏惧终于有了着落，困扰已久的梦魇得到了依托。
　　至少这个虚实莫辨的瞬间，她信了。

　　车子驶入小区门口时，安若梦已经被阮易初的清冷磨平了性子，习惯了车上时不时的沉默。flag虽立，但践行起来还是非常困难。当着阮母的面，她完全想不出能和阮易初聊些什么。担心她不回答，因为……这样可能除了阮易初自己，车上的人都尴尬。同时，她又担心阮母在场无形之中会给阮易初增添压力，逼迫她开不想开的口，聊不想聊的事，又或者她有些不想让阮母知道的秘密……
　　如此反复拉扯着挣扎，直到下车，flag也只是一句空喊的flag。安若梦颇为自己的言不符实感到愧疚，暗暗下定决心，在学校时还要多加努力，争取早日打破车上的尴尬才是。
　　但时间有限，精力也有限，要靠近阮易初又不想忽视了璐姐，她很难不纠结。还没想出个解决方案，期中考试就已提上日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项全新的政策。
　　“诶，学优班哇？每天六点到七点半都要单独出去上课……”安若梦一如既往跑到云斯璐的座位上，和她研究刚刚听来的新消息。
　　“嗯，只取每次考试年组前六十名，感觉竞争还是蛮激烈的。”云斯璐转着手中的笔，视线从桌子上的试卷上移开，评论着。
　　“反正璐姐是肯定进得去的啦！倒是我，这一周得努努力，争取也考进去才行，不然的话就好久不能和璐姐待在一起了呜呜呜。”初三本是七点钟放学，学优班政策一旦实行，就意味着前六十名走的是与其它同学截然不同的路线，最直观来讲，如果她这次没有追着璐姐一起考进学优班，至少以后就不能一起放学了。
　　想到放学，安若梦心念微微一动。学优班政策将前六十与其它同学割裂，但另一个意义上，也将名次靠前的同学紧紧凝聚起来。谁说不是个既能与璐姐相处，又能结交、熟悉阮易初的机遇呢？
　　毫无征兆地，她感觉到一股浅淡的冲动，虽说包裹着些许不安，但总归是令人心潮澎湃。
　　回归学校月余来，她一直中规中矩，按部就班地过着一天又一天，无波无澜地学习、写作、记素材、找璐姐，无一天例外。
　　她隐约有种预感，考进学优班的利好，绝不止是能留在璐姐身边那么简单。
　　它会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
　　未完待续的故事，就此翻开下半卷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