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随笔/奇奇怪怪的陀总》A502

156、鼠疫（第一次的罪与罚）3

　　圣诞初雪，埋没了人间皑皑白骨。
　　神明降生的日子啊……
　　缺衣少食的人们比以往更为虔诚地做着弥撒，寒冷的纯洁侵入骨髓，似乎在惩戒一切罪恶……
　　不分贫富，不分贵贱，无有区别。
　　此刻，在一视同仁的病魔面前，世人一同迎接公平的死亡。
　　生命茫然一粟，淹没于沧海桑田。

　　陀思妥耶夫斯基含着点叹息拂去衣领上的雪，这件老神父在出行前送来的厚袍确实温暖，只是浸过雪水，柔软的毛领也不免带上几分冰冷——就像是染上路边家家户户，闭门悲鸣的泪一样。
　　教会门前似乎有人等待多时了，灰白的发上也坠着一点雪水，低着头搓着手，呼出的白汽散做一团，见到车马过来时立刻开了门。
　　踌躇许久的老神父忙碌了一整天，此时见到这孩子平安无事的返还、终于几个月来头一次放松了眉眼：“回来就好……领主应当没有为难你吧？”
　　啊……
　　为这份关切惊讶了一瞬，敛下眉掩去那蛊人紫光的少年微笑着：“当然，领主很好说话。您今日也辛苦了，在这种时刻，信徒们确实更需要主的教导。”
　　见对方注意到满满一车的物资，他补充到：“这周的救济我已经领回来了。”
　　老神父震惊到不自觉的抬高音量：“这、这些都？”
　　“啊，”对面那位年轻的先生抬起头，似乎是不大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有点少，是吗？”
　　……不，对院里的信徒们已经够了……

　　“但是，对穷人，对教会，对整个小镇……还是杯水车薪啊……”简直像是能读心的青年意味不明的微笑了一下：“没关系，这只是第一批，好心的领主已经同意了，明天就什么都不会缺了。”
　　？领主有这么好心吗？
　　感觉有哪里不对的老神父还有点想接着问下去，但这时正好路过的神官已经注意到这场送到门口的功劳了。
　　“这一定是子爵给教会的奉献吧？别让这孩子在外面站着了，快把东西放好，这么冷的天，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这话说的妥帖又自然，分毫看不出他心里想着怎样分权揽功贪污，打着拿走处置权的主意。
　　门口的青年抬起眼，神官这才注意到对方有一双罕见的极美的紫罗兰色的瞳孔，只是在风雪中显得莫名冰冷而缺少温度……但他微笑着说起话来就冲淡这种感觉了。

　　“这些物资确实是领主批的专用款项……啊，对了，您就是这儿唯一的神官吧？这里还有一封您的信。”
　　信？用这种手段？子爵那家伙在搞什么鬼？
　　难道还有人要来检查吗？
　　撑起姿态交代好物资的安置，心里有鬼的神官被这意料之外的事件打断，顾不上分说，拿着信勿勿离开了。
　　见陀思应付过去，有点惊恐又有点松了口气的老神父给小年轻叮嘱了一遍神官的不好惹，得到了礼貌和状似乖巧的点头。
　　他还想多说几句时，青年先开口了：“咳、咳……抱歉……”
　　“你没事吧？哎呀，这么冷的天，你肯定是奔波劳累时受寒了！怪我不该拉着你在这里闲话……你去休息吧，这些交给我就好。”
　　似乎确实有点发热的青年脸上也带着点血色，倒比往日瞧上去更有生气一点了。
　　听着神父的叮嘱，他很歉意的点点头：“劳烦您统筹分配了……哎，希望这场雪别太久……未知的疾病还在外面肆虐，有些人说不定都等不到明天呢。”
　　老神父立刻担忧而严肃起来了，确实，今日来做弥撒的信徒们已经少了许多，往年熟悉的面孔也有不少已经前往主的身边了……
　　这样危难的时刻，人们能做的不多，教会应当承担起引导迷茫羔羊的责任。这事不能晚，能早一天就是一天啊……
　　急着安排落实到位的老神父组织起人手去忙了，回到房间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这才拿出手稿，边补充一路上观察到的不同病状，边等待子爵今晚的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