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桑榆晚》星河太宇

6、第 6 章

　　饭席散去，傅正廉没歇多久便要整装去往大理寺办公，陆武随行，出门时啐掉塞牙用的草茎，对梁文叮嘱到，“看好夫人小姐，京城乱，晚上别出去溜达，有鬼。”
　　梁文不信鬼神一说，听得他那般言语只当是刻意唬人的玩笑，应声点头，敷衍了事，行回的路上听得一阵嚎啕大哭，闻声寻望就见得秋雨被人搀着往这方急急赶，近些才观清她是衣衫凌乱，头破血流，乌发沾着几撮白饭，乱乎的不成样儿，惊得梁文瞪目结舌，“秋雨！你！你这怎的回事?！”
　　秋雨见了梁文，听他发问也就呜咽着张吧张吧了嘴，委屈的吭不出一点声，两眼一翻，失血过多晕死过去，着实把梁文吓个不轻，上前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秋雨！秋雨！”
　　动静本不大，但隔着要去的厅堂不远，里头二人也依稀听见，出门一查看，道是万分震惊，立时也朝这边廊子来。
　　“秋雨！醒醒！你怎么了？！谁把她弄成这般模样的？！！”
　　傅绵雪捧着小丫头双脸轻轻拍抚着试图唤醒，几次呼喊不见奏效，心里就憋了股气，夹带在脱口而出的话里显出了几分怒意。
　　上一世她失去了所有，这一世，她所拥有的都不能失去！
　　“天呐！这孩子怎的……快找医师来！快！”
　　钟云璃见状怜心，差人匆匆去寻大夫前来，秋雨而后被搁置在一处卧房，同往的两个婢女上了盆净水替其一番擦洗，再次听钟云璃问起原委才战战兢兢答到，“回夫人，打伤秋雨姐姐的人是那被救的孩童，她……她……”
　　婢女欲言又止，试探性看了眼身前人，依旧听得追问就硬着头皮继续道：“她还拔了小姐田院里的花，也不知哪儿来的狠劲儿，一棒子抡碎了池边的假山，追了秋雨姐姐几块地的砍。”
　　几岁的娃娃这么生猛？！
　　梁文杵在一旁听得有味，嘴角噙着几分绷不住的笑，心里对还未谋面的陆黎江多了些许好奇，实在没有幸灾乐祸之意。
　　钟云璃：“那她又是为何打秋雨？”
　　“许是奴婢去送吃食时秋雨姐姐催了她几句的缘故，趁咱们没注意，抄起盛着饭的碗直接抛到秋雨姐姐头上，凳子一倒翻，没坐稳，脑袋磕到了崩落的碗片上，割了道指头宽的口子，她骑在秋雨姐姐身上打红了眼，过去帮衬的人多多少少都挨了几下……”
　　那婢女垂着头，说完双眼蒙了层泪，许是回想到方才的场景还有些后怕，身前的手捏得再紧也微微抖个不停。
　　傅绵雪若有所思，借着大夫前来就诊的空隙辞过了钟云璃，用着寻人的由头打发掉新添的贴身丫鬟后，独自溜到了一间还不曾有人入住过的厢房。
　　来的路上她左顾右看，到了房前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入屋后，转身仰头看向房梁的一瞬，倒又被扒在上头早已听得动静的陆黎江一个措不及防的鬼探头给吓得发怵。
　　果然在这儿！
　　傅绵雪心头舒畅一口气，对自己起先的猜测多了分庆幸。
　　其实一开始她并不知道陆黎江真的会在这里，但忽的回想到前一世这方屋院莫名走水，救火的几个小厮亲眼目睹她从里头毫发无伤的窜了出来，被人逮住后拖到了厅堂审问得知因得罪了自己，怕挨罚，索性躲到这来，一而再再而三，一如既往下也就习惯了，奈何那次事发突然，夜深睡得沉，一同带着的灯笼被碰倒，沿着床幔烧上了梁柱。
　　哼！简直鬼话连篇！
　　傅绵雪气鼓起脸冷哼，起头看了看正好隐去陆黎江身形的长梁。
　　她承认自己脾气不好，上一世总爱拿陆黎江出气，动不动就是打骂，让人害怕是必然的。
　　但！她难道比鬼还恐怖吗？！
　　这间屋子如今空着是因无人相中，以后依旧空着却是因起了闹鬼一说，连父兄那等血气方刚的男子都忌讳的地方，这小东西到是一个勇，三番五次的往里头扎，以往她不当回事，可如今想来觉得另有蹊跷。
　　虽然具体的不怎晓得，但她十分明了陆黎江这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单纯，甚至城府极深，只是换句话来讲，未必是什么坏事，若是没些心眼，上一世那可谓穷凶极恶的万里路途中自己早早归了西。
　　是啊，曾经的她只会拿着恩情来压迫别人怎的满足自己，怎的服从自己，几载下来早就还了个清楚的债偏偏被她无时无刻的夸大，站在这个点上绑架着别人，怎么都不肯罢休的高傲。
　　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变了，该还债的人换做了自己。
　　想到这，傅绵雪的态度不免软了下来，去到房梁另一方，垫着脚才勉强看到趴着的陆黎江，喊唤到，“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
　　话落，陆黎江又探个脑袋出来，皱着眉嘟着嘴，眼也无光，一副极其厌世的模样盯着傅绵雪良久。
　　见得陆黎江没吭声，傅绵雪环顾一下四周又道：“这么高你是怎么上去的？”
　　陆黎江不答，眸子木讷的动了动就缩回了身去。
　　“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回答我？！”
　　傅绵雪不爽，随口这么一说，转而就楞了一下，最后起手拍了拍脑门。
　　她都快把这儿事儿给忘干净了，陆黎江确实是个哑巴，只不过不是生来落下的病，可医治，病状她不知晓，确切说是从未上过心。
　　傅绵雪一时无话，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无意瞥到一旁的木凳后眼才一亮，跟即搬过木凳就踩了上去，直起身板刚好看得见房梁上睡觉的陆黎江，得意一笑之际，却见她猛的开眼，惊恐之中掺杂着狠厉，反应过激的朝傅绵雪纵身扑来。
　　傅绵雪倾身摔倒，重重磕在地上痛得起不了身，然后见得陆黎江发了疯似的打来，本要躲闪，终究还是慢上一步，被抓个正着，拳头如数砸在身上，痛得傅绵雪抱头蜷缩，吓得她大声尖叫起来，“啊！住手！住手啊！”
　　陆黎江充耳不闻，手上的力道反而更重了，越打越兴奋。
　　“啊！陆黎江你给我住手！！”
　　一声怒嚎，陆黎江抬起的手立时顿在了空中，不可置信的看着压在身下的人，愣了几分神后缓缓退着步子躲到了一边，抱着一根柱子呆呆的思考起来。
　　此时房门被人狠的踹开，从惊慌中坐起身的傅绵雪见得来人是傅清诚后哭了起来。
　　傅清诚也是惊了眼，看到傅绵雪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样子瞬间怒火中烧，见着远处还有个陆黎江便想到方才秋雨的事，心底揣测了个大概，拔剑就冲那方走，“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陆黎江不为所动，眼未见耳未闻一般木楞着看被下人扶起的傅绵雪，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抱着柱子更紧了。
　　直到走近的傅清诚一手把她揪起才反应着转过眼来，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后直接啐了他一脸口水，气得傅清诚嘴一歪，隐忍着暴怒笑着吩咐下人道：“你们带小姐出去，我好剐了这小犊子。”
　　呜咽的傅绵雪听他这般话不由止了声，眼角挂着泪珠替陆黎江辩解道：“我从凳子上摔下来，痛的，与她无关。”
　　傅清诚不退让，依旧噙着那咬牙切齿的笑回到，“最好如此。”
　　但冲着这崽子向他喷唾液星子这事儿，他照样要剐了她！
　　“带小姐下去好生梳理。”
　　听得傅清诚再次发话，傅绵雪便被不情愿的拖了出去，“二哥，你不要动她啊……”
　　你要是把她杀了，别说这辈子，下辈子我也还不起这债啊！
　　傅绵雪心中叫苦，实在想不通好好的剧情怎么突然就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