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部天龙》不言羽

1、龙生九子之淑图

　　时韶华这天去公司时，刚进门口的草坪就发现楼下聚集了一群人。
　　该不是公司快倒闭了职员集体来讨工资的吧。
　　当然，他的这种想法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尽管他认为公司倒闭以后他个人能轻松好多，至少能把时间放在其它他更有兴趣的方面。不过一想到他的这种想法是建立在他双亲死去的列祖列宗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他的基础上，他就一点思考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
　　“董事长来了。”一直围着公司大门的员工忙让开一条路。对于这位公司历史上最年轻的董事长，员工们都有一种莫明的敬佩，有任何难题，只要董事长一出现都能解决。
　　人群一让开，时韶华就看清了究竟是什么事让这些一跺脚就能让商场震动一下的精英们停步不前。
　　他公司的保安和钳工都对紧闭不开的大门无可奈何。
　　“这是在干吗？”门前的开锁工具七零八落地堆在一起，时韶华仔细一数，除了最一劳永逸的炸药，能用的全在这儿了。
　　“前门后门侧门都打不开。”他的助理站在门旁对他苦笑，“这可怎么办？”公司的电脑和资料都给锁在里面。
　　“撞过没有？”锁坏了大不了再换一个，公司不能开业损失就大了。
　　“试过了。纹丝不动。”
　　那么厉害？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翘棒和丝毫没有任何损伤的大门，时韶华隐隐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头。
　　“总不见得真用炸药吧。”时韶华想也知道这个方法行不通，这里可是闹市区，而且还是他家设在这个城市的主办公楼。
　　“那可怎么办？大家都没办法上班了。”众人眼巴巴地望着董事长，希望他能想出个好办法来。
　　时韶华却怎么都觉得自己成了别人眼里的万能杂工。
　　“门打不开的话。窗户呢？”不会也打不开吧。
　　众人面面相瞰，他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虽然是没形象了一点，但好歹能进入大楼了。
　　“上帝关上了门，却在别的地方打开了窗。”助理矫健地跳进公司大厅里时不仅自言自语地吐出了这句名言。在这场规模不算大的混乱里，很有几位德高望重的人爬地乱喘，看得底下的员工闷笑一片。
　　“麻烦你们修一下。”时韶华委托钳工处理大门。
　　平时里常有员工们评论他这个董事长真的是公司历史上最没有架子的一位。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架子，而是认为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和时间对自己的员工摆而已。尤其是认识雪翎以后，他都怀疑自己被那个长不大的家伙传染，情商颇有退化的嫌疑。
　　“董事长，这是昨天公司下班后收到的快件。”回到工作岗位的门卫发现了昨天自己放在椅子上的邮件，“是莫先生的。”
　　经他这么一提，时韶华想起了这趟姬雪翎出门时因为离开了原来租住的房子，担心别人的邮件找不到地方，就把地址写在了他的公司，让他帮忙代收一下。
　　“给我吧。”
　　正想把邮件递给他的门卫却脸色大变地叫了起来，“不对！”
　　“什么不对？”时韶华不解地看着门卫，邮件上的包装和封条都贴得好好的，而且门卫也认出这就是昨天的邮件，那还能有什么不对。
　　“重量不对。”门卫大惊失色地摇摇头，“这邮包是空的。”他说着晃了晃，邮包果然是空的，没有任何声响。
　　“怎么会这样？”时韶华接过邮包，同样晃了晃，很轻，应该只有纸盒的重量才是，“昨天送来的时候呢？”
　　“送来的时候肯定有东西在里面。”门卫肯定地回忆，“而且还挺重的，我晃过一下，好像是金属的东西。时先生，我真是没看好它。”大家都知道时先生和莫先生是很要好的朋友，现在莫先生的东西在他这儿丢了，公司和时先生一向对他很好，他该怎么向他们交代。门卫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惨白。
　　时韶华这个时候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邮包上，想了一下，他还是拆开了封条。
　　邮包是空的。里面的空气在他手下显得沉重，他在狭小的空间里挥挥手，不是错觉，真的手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阻止他。这个邮包里到底曾放过些什么，即使离开后还有力量残余在里面。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麻烦又来了。
　　“董事长，我的办公室门打不开。”
　　“我也是。”
　　“我的也是。”
　　这是怎么回事？时韶华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今天所有的门都造反了不成。
　　等等。他脑中灵光一闪，抓住了点什么。
　　雪翎的邮包莫名其妙地空了，所有的门又突然打不开。而且还是所有的木制门。再想想雪翎最近在忙的一系列事件，时韶华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概念。
　　“突发状况，今天放假一天。”就算公司会有损失，他今天也对紧闭的大门无可奈何，“今天折腾了这么长时间，都回家休息去吧。这事交给我处理。所有人都回去。”转过头顺便安慰一下脸色难看的门卫，“没事的，这事与你无关，别担心。”说来也奇怪，时韶华就是有安慰人的特质，被他这么一说，门卫的心情立刻缓和了下来。
　　“董事长，你是想找莫先生来吗。”助理插了一句。自从时韶华认识姬雪翎后，公司里几乎所有的员工都知道自己的董事长认识了一位术士，其中一些被奇怪事件困扰的员工还请莫先生帮忙过，听说每次都有董事长在当中横插一脚的，两个人在玩地不亦乐乎的同时也能顺利解决事件。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找莫先生和董事长帮忙了。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莫先生不是在非洲做旅行吗。只一晚的工夫时先生怎么能把他叫回来。
　　“我自有办法。”时韶华微笑着遣散了人群，随后顺手抄起了电话，助理眼尖地看到他拨的是国际长途。
　　月上中天的时候，那个人果然依他说的到了。白色的人影从绿化带里稀松的树影间穿梭而来，夜幕仿佛被拉开了一角，月光从那里透了过来。
　　时韶华愣愣地看着那个人。
　　“你、你、你就穿成这样走过来。你扮鬼啊！”
　　姬雪翎身上的白衣在月光下显得非常突出，看上去就像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问题也就在于太像了。连服饰都是古代的。这样一个人要是突然出现在大晚上的哪个角落里，正常人看了不吓跑才怪。
　　“说什么呢。”雪翎瞪圆眼睛，“是谁急着叫我回来救命的。”上上下下打量一下时韶华，他眼里的不平之色更甚，“你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嘛。”还浪费他的千里移形大法从非洲赶过来，累得他够呛，今天不给他个交代决不罢休。
　　“我当然是有事才找你，只不过没到救命的程度。”时韶华不在意地笑笑，“其实是我的公司大门打不开，想让你帮我修一下。”
　　居然是让他修门。气过头的雪翎没有说话，右手迅速握紧又放开，一道道细小的闪电从掌心吐出，准确地刺激得时韶华蹦蹦跳。
　　“哇！你杀人啊！”时韶华四处乱窜，“痛！痛！痛！痛啊！”
　　大概也是时韶华的幸运，早上就清空的大楼附近连一个人都没有，否则要是有哪个员工看到董事长在那里乱窜得像个疯子，传出去恐怕全公司的员工都会辞职不干。
　　“你、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时韶华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跑了，“我会找你来当然是有我的理由的。”
　　听了这话雪翎总算收起了闪电，眼睛闪闪地盯着时韶华，打算他再不说出理由就继续电他。
　　“是这样的。”看着雪翎仍然握着的右手，时韶华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昨天收到你的一个邮包，今天早上打开时却发现里面的东西没了。”
　　“哦？”雪翎的眼睛眯了眯。
　　“而且今天早上发现公司所有的门都打不开了。”时韶华一口气接了下去，“我想大概跟你的邮包有关。你也知道的，公司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我妈会杀了我的。”看着雪翎把手松开，他又忍不住开起玩笑，“到时候我可只有到你那儿避难了。你收不收容我啊，雪翎。”
　　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雪翎决定不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正事呢？你应该能猜到才是，否则也不会大老远地把我叫回来。”
　　“那当然。”时韶华有些得意，“应该是淑图了。”
　　淑图，神话中龙生九子的一个，喜欢趴在门板上。
　　“这栋大楼最重要的房间在哪里？”一般淑图会守护房间主人最重要的门。
　　“现金库。”时韶华推测，“我们进去吧。”
　　说完，他就熟练地撑在窗框上跳了进去。
　　“你是叫我也跟着跳进去？”雪翎的声音从打开上半扇的落地窗外传过来。
　　“那是自然。”时韶华等着看，“门都坏了，不跳窗还能怎么样。”
　　雪翎看看开着的窗，再看看紧闭的大门。
　　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场。
　　“算了。”右手挥出，在玻璃前的虚空划过一个圆弧，随着他指尖的移动，玻璃上留下了一条淡银色的光圈，光圈中的玻璃就像是液体化了一样起了一层层的涟漪，就像是开了一道门。雪翎直接向前走，在时韶华的目瞪口呆中径自穿过了玻璃进入了楼内。在他的身影融入后，玻璃又立刻恢复了原样。
　　这小鬼的本事越来越大了。在前面带路的时韶华忍不住在心里唉叹，自己以后再和他吵架可地小心一点了。否则一个不当心被法术暗算就惨了。
　　走了不长的时间，他们在一扇铁门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现金库了。”
　　雪翎轻轻地把手按到门上，手接触到的地方有奇异的光亮起来。
　　收回手，雪翎显得有些困惑，“不在这儿。”
　　“不在？”时韶华一愣。
　　“你这里还有什么房间里有很重要的地方吗？”
　　“有重要东西的房间？”时韶华摇摇头，“我不知道了。”
　　“那就麻烦了。”雪翎开始敲旁边的门，照样有光在他接触的瞬间亮出来，又在他移开手的时候灭了，“只好一个个找了。”
　　“唉——”想想自己一晚上美好的睡眠就浪费在了敲打公司的门上，时韶华就哀叹出来。但也没有办法，他还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导致公司关门，进而让母亲大人有借口修理他。
　　找了将近一个晚上，在东方露出白色的时候，他们终于在大楼顶上的董事长办公室停了下来。
　　雪翎把手按在门上后，这次不仅出现光，还有一股力量把他的手推了回去。
　　“在这里了。”
　　“在这里？”时韶华累得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我们从地底一层的现金库开始一楼一楼往上找，居然是在我的办公室里？”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敲了整个大楼的门，而且是爬楼梯上来，一层一层地向上。
　　“真是罗嗦。还不快来帮忙。”雪翎手里不停地变换结印，想要和龙子沟通，“太阳快升起来了。”作为一个人类，他的力量在各方面仍有节制，一旦太阳升起，他的力量就会减弱。
　　“我帮忙？”时韶华可没想到还有他的份。
　　不过雪翎已经没时间回答他了。
　　门突然间打开，他们可以看到空气中一个虚幻的形体渐渐成形。
　　那是一个同传说中相当相似的神兽淑图。
　　像个大蚌壳，帝恩把这句话封在嘴里，没敢说出口。
　　神兽四周的空气隐约有些闪光。
　　“有何贵干？人类术士。”神兽没有动弹，但话语却在空气中传播。
　　“只是想请你变回原状，淑图神兽。”雪翎把他们的意思讲明。
　　“我有守护的责任。”神兽拒绝。
　　“可你这样会妨碍许多人的生活。”雪翎试图说服它，“我会找一个更好的地方安置你的。”
　　“我拒绝。”淑图依然拒绝，“我所守护的东西对这里的主人意义非凡。而且我和他也有很大渊源。”
　　“我？”站在门口的时韶华指着自己的鼻尖，他和神兽有什么关系吗？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雪翎倒想到了一个办法，“要是这里的主人请你离开呢？”
　　静默了一会，神兽回答，“希望守护是他的意愿，而守护是我的责任。”言下之意就是它绝对不会自动离开。
　　右手迅速结了一个防御的手印，雪翎看着东方越来越明亮，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我来拖住它，你去找那个最重要的东西。只要拿走那个，神兽就会变回原状了。”
　　看着雪翎和神兽眼睛几乎看不见的交错和对击，再感受到空气中不停暴烈的能量和越来越混乱的场面，时韶华实在是发现自己有苦说不出。
　　守护他最重要的东西。可他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给他唯一的提示就是那样东西在这间房间里。他在房间里一边躲闪乱飞的物品，一边四处乱找。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他像个没头苍蝇乱找时，放在他书桌上的一瓶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这么强的能量击斗中，那瓶花居然始终保持着直立，甚至还散发着浅浅的银白的光华。
　　月神莲。
　　时韶华刹那间明白过来，神兽所守护的就是这枝雪翎送给他的月神莲。
　　“我找到了！”他向缠斗中的雪翎叫道，轻手轻脚地拿起那朵花，月神莲因他的触碰，花瓣的尖端现出了一抹奇异的艳红。
　　这个时候能量的格斗已经扩散到了整栋大楼，但雪翎一早在墙上设下了结界，从外表来看是看不出任何不同的。
　　能量波在那个瞬间停了下来，雪翎和神兽都看向他。
　　“好吧。就这样了。”随着神兽话音的消失，它的身形逐渐淡去，恢复成了一个青铜器的造型。
　　还是像个青铜做的大河蚌。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珍珠。
　　不过就算有的话，帝恩也没有胆子去翘开来看看。
　　“总算弄好了。”雪翎喘了口气，从地上把青铜器捡了起来。
　　“太好了。”时韶华把花插回盆中特地找来的泉水中，“这次真的谢谢你，雪翎。”
　　“不、不用客气。”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周围，心里想着刚才自己设定的结界范围似乎是整栋大厦而不是这个房间，雪翎有点心虚，“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不、不用了。我认识路。”雪翎挺后悔刚才把力量用得太过头了一点，现在居然不能用千里移形开溜了。
　　“我还是送你吧。免得你找不到大门。”对雪翎的迷路本事印象深刻的时韶华还是跟了下来。两个人　　很快顺着楼梯到了下一层。然后——
　　“啊～～～”
　　时韶华的惨叫声响得雪翎往后退了一大步。
　　“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了！”时韶华气急败坏地冲他吼，“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下面和我的房间一样乱！！”
　　“哦——我刚刚设界的时候限定的是整栋大楼，所以能量波的影响也就——”
　　“你是说整栋大楼都乱成了一团糟？”时韶华的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看看这乱七八糟的地方吧。文件和纸张飞的飞破的破不说，天花板和墙壁地板上到处都是刮痕，椅子和书桌翻倒的翻倒，散架的散架。这付样子公司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营运。
　　“怎么办？怎么办？”时韶华急得团团转，“你不能帮我复员吗？雪翎。”
　　“我……我的力量刚刚用得差不多了。而且……太阳升起来了。”
　　“那我怎么办？”时韶华揪住想溜的朋友，“你得救救我。”
　　“我……我可没空。我还要回非洲。”雪翎急着想走，把时韶华像个拖油瓶一样拽了出去。
　　“不行。我妈会杀了我的。”时韶华可不能让救命稻草逃掉，“我和你一起去非洲吧。”
　　“不要。你只会给我找麻烦。”雪翎坚决不要带个麻烦回去。
　　“不管。你要负责。”时韶华使出了“赖”功。
　　雪翎原先的一点心虚这个时候也让他气跑了，“事情又不是我弄出来的。”他扬扬双手捧着的青铜器，“要负责的话你找它呀。”
　　“找它能有什么用！”时韶华大叫起来，“不管，不管。你要负责救我。”
　　“我才不管呢。”
　　“不行的～～”
　　“哇！别拉我的腰带！你这样拉着我怎么走啊！”
　　“雪翎，我和你浪迹天涯吧。”
　　“我才不要带着只蟑螂到处走呢。你快放手。”
　　“打死我也不放。”时韶华索性像只八爪章鱼一样黏在雪翎身上。
　　“你！你的手往哪里放！”雪翎很火大时韶华环在他腰上的手。一时情急之下一道闪电立刻从右手掌心迸发出来。
　　“哇！！！！！！！”
　　某人被击中的惨叫声惊得电线杆上的飞鸟四处乱逃。
　　外面，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