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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哗啦”一声,梁霄被从头淋到脚。
      同时空气里弥散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你朝他泼了什么……”丁篁呆呆地望向梁嘉树。

      站在玄关处的男人翻转手腕,露出残挂着一层稀薄红色的碗底。
      梁嘉树笑得一脸温和无害:“是黑狗血,驱邪用的。”

      丁篁眼睫震颤,惊诧到失语,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梁霄——
      青年被泼个正着,从脸庞到胸口都挂满泥泞湿漉的血浆,粘稠的红色液体顺着他的发梢耳鬓正滴答滴答往下淌,样子堪称“惨不忍睹”。

      “看来这个方法不奏效啊。”
      梁嘉树一边遗憾地摇摇头,一边取来纸巾递给他。

      青年双眼被血糊住,摸索着伸手接下,眼皮微微颤动。

      旁观的丁篁一颗心也跟着颤巍巍的,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简单擦拭过一通,梁霄站在原地睁开眼,对面梁嘉树已经靠坐着皮质沙发,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姿势闲适优雅,朝身前空着的单人位置比了个“请”的手势。

      梁霄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我想帮你回去。”
      甫一坐下,梁嘉树便开门见山道:“你也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吧,‘穿越’不仅让你丢失了以前的记忆,同时也意味着你不再拥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社会身份。”

      他嗓音耐心和缓,表情真诚自然地说:“所以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因为我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你只能成为我的影子,一直活在我的光环和控制之下……梁霄,你也不想这样对吧?”

      男人十指交叠置于膝头,全身被整洁干净的高档面料包裹,身形气度都是一尊成熟的、经过娱乐圈多年抛光打磨的艺术品。

      而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青年满身狼狈,眼神也遍布野生棱角。

      丁篁见他昂起脖子,斜睇着梁嘉树缓缓开口道:“那如果我就是想留在这里呢?”

      梁嘉树失笑地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丁篁,用一种分不清认真还是调笑的语气问:“小竹,原来我年轻时有这么蠢吗?”

      看着他毫无笑意的深邃眼底,丁篁沉默没有应声。

      梁嘉树收回视线,换上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谆谆劝道:“梁霄,如果你恢复记忆就会明白,隔着十年的付出和努力,这里已经没有可以供你施展的空间了,属于你的舞台在过去。”

      他放松身体向后靠,压低嗓音缓缓开口:“而且你查过资料也应该知道,我现在算是混出点名堂,有了钱和势,要想控制住一个没有任何根基倚仗、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是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梁嘉树垂眼把玩着腕间的石英表盘,不动声色显露出一股上位者气息。

      空气一时陷入沉寂。

      话已至此,红脸白脸梁嘉树都已扮过,丁篁无措地站在他们两人旁边,明白这是不容自己插手的场面,但他不由自主望向左边那道更年轻的身影——
      梁霄原本挺直绷紧的背肌不知何时松了劲儿,在衬衫下坍塌出一个消沉无力的弧度。

      其实于情于理,梁嘉树说的都不算错,只是对于一个初来乍到,还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和向往的年轻人来说,是否有些过于残忍了……

      就像刚才那碗劈头落下的血浆,无疑是个明晃晃的下马威。

      从前丁篁没有见识过梁嘉树恩威并施的这一面,甚至在他印象里,梁嘉树真正板起脸来,表露出生气情绪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好像一直是温和的、体面的,即便离婚前夕,两人之间到了相敬如冰的地步,梁嘉树也从来都是表现得礼貌疏离,没有严词厉色或撕破脸皮的时候。

      如今这番软硬兼施的谈话,让丁篁望向梁嘉树的目光里,生出几分陌生和迷茫。

      而一直深陷在沙发里的梁霄变得格外沉默,像冻霜浸透的麦草,垂着脑袋没了刚出现时昂扬兴奋的神采。

      看着叫人有些无端的……心软。

      最终,梁嘉树和梁霄的对峙以青年的妥协收尾。
      梁霄答应梁嘉树会配合他,寻找能让自己“穿越”回去的办法。

      梁嘉树欣慰地拍了拍他肩膀,镜片后的双眼弯成两道细长弧线。

      曾经丁篁对他这副和煦亲切的表情毫无招架能力,但现在看着,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尤其在路过沙发时,看到梁霄以认命驯从的姿态低着头,发尾流下一道未擦净的血痕,蜿蜒没入他后颈领口。
      那抹刺目的红线勒在视网膜上,让丁篁感到不适地闭了闭眼。

      ……

      之后几天,梁嘉树刻意空出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各种奇门偏方,在梁霄身上挨个试验。

      贴符、烧烟、喝神水……

      作为旁观者,看到梁霄每天都被折腾成灰头土脸惨兮兮的样子,丁篁一度怀疑梁嘉树或许不是想把梁霄“送回去”,而是打算把他“送走”……

      盯着手里那碗黑乎乎的不明液体,谈霄也生出和丁篁一样的猜测。

      不过好在这是最后一碗了。
      梁嘉树那个老狐狸一直语焉不详,也不解释这浑浊腥涩的玩意到底是什么,只说一天内喝满三碗。

      虽然之前两碗下肚已经让他吐了不知多少回,但谈霄知道梁嘉树不敢冒险让自己真出什么事,所以一切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而且……
      拿起床头那板刚送来的止吐药片,脑子里回放丁篁敲开门时犹豫又担忧的神情。

      谈霄好心情地勾起嘴角:
      看,这不是已经有进展了。

      次日,别墅里来了位“瞎眼天师”。
      谈霄胸前背后贴满梁嘉树高价买来的“穿越符”,晃下楼梯时,那老人家正端坐在客厅里,浑浊无光的双眼却精准锁定他的方位。

      谈霄不动声色地走近打量,老人满头白发但身板挺直,灰衣布鞋穿着朴素,和印象里那些装神弄鬼的“大师”们相差甚远。搁置膝上的一双手皲裂黝黑,看起来不太像是写符画咒的,反倒和田间常年劳作的手差不多。

      随后这双粗糙的手按在自己天灵盖上。

      “天师”没有焦点的双眼对着茫茫虚空,感受片刻后摇了摇头,模棱两可地说:“机缘因果宿命既定,要想逆天而行人力难为。”
      沙哑粗噶的尾音在空气里缓缓拖曳,最终归于一片沉寂。

      而梁嘉树稳坐对面一直没有出声,他撑着下巴表情平淡,手指一下一下规律地点在沙发扶手上。
      指尖碰触皮革面料发出轻微声响,在极静的空间内却显出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后,“天师”像是妥协般叹了口气。
      他摇摇头,掐动手指默算一番,说:“人力难为但可尝试借力,只是要等三天后,到时会下一场大雨。”

      闻言,梁嘉树面上终于露出笑意,起身和老人握手:“那就辛苦您了。”

      之后的日子,按照“天师”要求,梁霄每天只被允许睡三个小时。

      看着他偶尔在餐桌上困得直磕头的样子,丁篁想起之前听到“天师”和梁嘉树的对话。
      大意是要复刻梁霄“穿越”前夕的天时地利条件,然后再趁他神虚气弱之时启动什么仪式送他“回去”。

      听起来玄之又玄,但梁嘉树这段时间把旁门左道都试了个遍也没能奏效。
      这次花大价钱才把“天师”请到家里,抱着最后再试一次的念头,势必会坚持到底。

      只是那个年轻的梁霄……
      丁篁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别再深想下去。

      ……

      仪式前一晚,屋内昏暗,只有厨房亮着盏灯。
      因为要熬夜等雨来,丁篁正在煮宵夜,水汽白雾袅袅升腾,客厅里电视背景音频频播放着暴雨红色预警。

      一碗馄饨出锅,没放紫菜虾皮,只点了滴香油,他用厚底白瓷碗盛好后,端去送给梁嘉树。

      敲开卧室房门,梁家树身穿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抱臂凝望窗外黑压压的天。

      乌云厚重,找不到一颗星星。

      丁篁把碗轻轻放在茶几上,站在原地犹豫片刻,主动开口道:“这几天你也没好好休息,吃完先睡一会儿吧。”

      梁嘉树没有答话,回身摘掉眼镜揉捏眉心,面容露出淡淡的倦色。

      虽然他们已经离了婚,但丁篁对梁嘉树的关心几乎已经成为本能,他走近一步,搜刮着苍白的语言劝道:“你别太担心,就算明天没能成功把他送回去,也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好了,”梁嘉树突兀开口,“仪式还没开始,别乱说话。”

      听着他忌讳谨慎的语气,丁篁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两人相对沉默半晌,梁嘉树目光落在丁篁脸上,端详几眼他的神情,声音平静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他太强硬了?”

      “没有……”
      丁篁垂视地面,双手不由自主捏在一起。

      犹豫片刻,他干巴巴地说:“我就是在想,你面对穿越过来的以前的自己,不会觉得心软吗?”

      “心软。”
      梁嘉树齿间把玩这两个字,像是感觉很有趣地笑了笑。

      抬眼看向丁篁,他语气轻缓地说:“小竹,你不如再仔细想想……咱们两个,到底是谁心软了?”

      闻言,丁篁一愣,身体被定在原地。

      摘掉眼镜后,梁嘉树双眼自带一种陌生的锐利。
      细长上挑的眼型轮廓像一柄飞刀掷入心口,让他胸腔内泛起淡淡凉意。

      晃神间梁嘉树走近,睡袍衣带在空气中荡出暧昧的弧度。

      丁篁下意识又想低头,但下巴被梁嘉树早有预料般勾起。
      手指的热意穿透皮肤,扩散阵阵细微的战栗。

      男人的手很大,抚在他没有红斑的那半边脸上,拇指来回轻轻摩挲着眼下皮肤。

      梁嘉树低醇的嗓音和夜色完美适配,他说:“最近你也没休息好,眼下都有点泛青了。”

      丁篁愣愣望着面前英俊成熟的眉眼,一时丧失语言能力,只茫然地想:他有多久没像这样碰过自己了……

      仿佛被丁篁走神的样子逗笑,梁嘉树勾着唇角揉了揉他的发顶:“好了,知道你同情他,但也别太多虑,因为这是为了我们能各自重回正轨必须要做的。”
      “而且——”梁嘉树话锋一转,“万一明天不能把他送回去,之后我有档综艺必须去录制,所以还是要麻烦你继续帮我看住他。”

      说完,梁嘉树俯身直直看进丁篁眼底,目光真切柔和道:“小竹,虽然我们分开了,但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如果这些非自然手段都行不通的话,等我忙完通告回来,我们再一起实际地解决这个问题,好吗?”

      或许是太久没听到梁嘉树用如此温柔亲近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丁篁根本无力拒绝。

      他脸颊温热、表情怔怔地从卧房走出来,路过客厅时,不经意瞥到落地窗前有道深色的人影。

      丁篁按开灯,看到是梁霄正独自坐在地板上。

      那道背影萧索、沉默、固执地望着窗外,即便骤然亮起的灯光也没能让他转回头来。

      没来由的,丁篁心尖蓦地抽搐两下。

      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再和这位“时空旅客”产生更多交集,即便他是自己曾经的爱人。

      但身体还是没有战胜本能,脚下自动拐进厨房,同样盛了份宵夜端给他。

      梁霄在餐桌前坐下,默不作声地埋着头,汤碗热气熏蒸面颊。

      丁篁垂视他漆黑的发顶,身体像被涂了胶水,竟也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看他吃光整碗。

      “谢谢。”
      青年突然开口。

      不知何时,他抬起头用年轻的面庞正一眨不眨望着自己,曜黑眼珠在灯下好似蒙了层湿漉漉的水光。

      梁霄说:“如果我真的消失了……丁篁,你会舍不得我吗?”
      声音轻得像一张薄纸。

      窗外窸窸窣窣作响,好像起风了。
      树影穿过窗柩,落在地板上剧烈颤抖。

      满室静默中,丁篁没有回答。

      次日,暴雨如约而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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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段评已开,隔日更,如无意外一般晚九点更新。 ··· 罪己诏 由于本人醉酒当鸽鸽鸽xN,经过了二十多天的努力存稿进度纹丝不动,无颜见人,更愧对一直拖着我努力前行的好榜样,楷模父亲@南窗雀。 爸,都是我的错,是我言而无信没写完,我这个不孝子让你失望了,我忏悔,我反省,我努力。 (作者没疯,是打赌输了的惩罚,咬牙捶地.jpg)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