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你为王》银色蝴蝶结

38、太子人选

　　云庆的许多地方逐渐进入“夏尽炎气微，火息凉风生”的清爽初秋，只有都城昌南，仍是残暑炎于火的三伏天。

　　炎热的白日里，长安街上的行人车马不多，不像凉爽的傍晚时，街头巷尾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似有什么盛大节日一般，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茶馆酒楼，往往待客待客到半夜，加之最近都城有一桩人人都津津乐道的事，莫说后宫前朝，就是寻常的百姓都十分好奇。

　　太子到底会是谁？

　　人们整日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各抒己见，一边饮凉茶一边头头是道说出自己的看法。立储一事并未摆在明面上来说过，当今皇上宽厚，这事头一次有苗头，也没人忌讳什么，均是畅所欲言。

　　一个身材短小，着粗布衣草鞋，倚在茶楼门口没要茶，眯着小眼的男人粗声粗气道：“要我说太子还得是二皇子，身为皇室第一个男丁，有个当贵妃的娘，还有个骁勇大将军的舅舅，这世上还能有谁能越了他去？”

　　“兄台此言差矣！”

　　离他最近的一个长衫年轻小生摇头晃脑，语气激昂地反驳出声，“太子乃是储君，将来要继承大统，定国安邦治国兴民，还得是德妃膝下的六皇子来，其出身高贵，母家尊荣，实力不菲。”

　　有人提出疑问：“可六皇子如今不过十岁——”

　　长衫小生仰天大笑出声，而后是更加激扬的语气，“年岁尙小又如何，当今陛下正值壮年，有的是时间让他成长。六皇子的母妃是德妃，后宫中最年轻的高位嫔妃，舅舅乃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年少有为，位高权重……六皇子乃太子最佳人选。”

　　隔壁桌的泥瓦匠，大口饮完碗中的茶水，左手袖子飞快略过口鼻，擦净嘴边残留的茶汤，随即连忙接过话头：“我觉得四皇子五皇子也有争一争的实力，亲娘是工部尚书之女，工部掌管工程建设，那可是国之基础，重要着呢，太子就得从他们两人中选。”

　　三个人三个阵营，一旁的看客纷纷加入各自认可的阵营，插着空说出自己的想法，整个茶室声振屋瓦，争得不可开交，仿佛太子人选是他们决定的，简直快要打起来。

　　跑堂的小二脚底生风，从楼上窜到楼下，整个大堂都是他匆忙的身影。

　　好不容易忙完手头上的活计，倚在楼梯边上，擦擦鬓角水流一样的汗，他咧嘴笑起来，也加入到这场议论中来，声音稚嫩，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惋惜之意，看起来跟稍显老成的脸庞有些不符。

　　“可惜了，实在是可惜。”

　　此言一出，倒是将大堂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矮个小眼男人远远高声问他：“可惜什么，有什么好可惜的，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就胡乱插话？”

　　小二还是笑着，乐呵呵地没有恼怒，“知道呀”，他稍微站直身形，也加大声音：“各位客官在讨论太子人选嘛。”

　　一旁有人又问：“你既然知道，何故说可惜了，牛头不对马嘴，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二带着点憧憬，语气中的惋惜更甚，摇着头道：“要是云和公主是男儿身那该有多好，太子职位非他莫属，哪里还会这般争辩。可惜呀，实在可惜。”

　　众人沉寂一瞬，随后七嘴八舌出声，不同的人不同的语气，说的话倒是如出一辙的同步。

　　“那是自然”
　　“那还用说”
　　“云和公主乃云庆祥瑞，若为男儿身，储君非他莫属。”
　　“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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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内，凡骁义却是生了好大的气，刚布上的午膳被他三下五除二就甩落在地上，饭菜汤汁一路流到了台阶下。

　　“逆子，这个逆子！”

　　他怒喊着将一旁桌上的白玉细颈通体洁净花瓶高高举起，用力扔出去，砸在地上瞬间稀碎，婢女小厮跪了一地，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大夫人章芷荷站得远远的，冷眼瞧着凡骁义发疯。

　　这事与她无关，她不想多管，莫要触了他的霉头惹事上身，这些年她这个大夫人就是这么过来的，总归会有别人去管，她也学不来那矫揉造作哄人的软声哝语。

　　姨夫人宋轻和搭着婢女的手，明明都是站着，她看起来却莫名温柔娴静，颇有贵女气质，眼见凡骁义手头动作停了，不再扔东砸西，只怒气冲冲喘着粗气，她正准备上前。

　　一道身影倏地从面前略过，娇媚柔软的声音滞在空中，生生阻断了宋轻和想要靠近的步伐。

　　“将军~”

　　一道纤瘦的人影扑进凡骁义怀中，双手搭在他的胸前，捻着锦帕轻抚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她仰着头，神色担忧望向凡骁义，眸中像是要溢出泪来。

　　“将军您怎么了，妾刚来就瞧见您在这生气，是谁竟敢惹您不快？”

　　这是将军府新的文姨娘，这些日子颇受凡骁义宠爱，每每用膳，她都是最后一个到的，眉目含笑，轻纱薄裙将年轻丰满的身形显露无遗，扭着细腰姗姗来迟。

　　以往这个时候，凡骁义的眼睛就像是长根一般定在她身上，任谁也分不走分毫。

　　章芷荷再是司空见惯也受不了他们满脸想要白日宣淫的无礼模样，她不止一次在心中翻着白眼感叹，瞧瞧这偌大的都城，皇城脚下，富贵官宦之家比比皆是，哪个府上的妾室能跟夫人老爷同桌用膳？

　　也只有这将军府了吧。

　　原先就宋轻和一人，但她好歹算是姨夫人，章芷荷也懒得计较，如今却是一个位同奴婢的姨娘也能登堂上桌了，实在可笑，也实在没有规矩。

　　看看如今这情形，青天白日就搂搂抱抱，娇媚柔语一声接一声，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凡骁义却很是受用，不仅伸手接住文姨娘，还当真就被她给哄住了。

　　像是生怕她被碎碗瓷片划伤，竟是搂着人去到一旁的空地，反倒是开始低头好言好语安慰她：“我没事，文儿你小心些，没伤着吧？”

　　文姨娘顺势靠在凡骁义胸膛，低眉顺眼语气轻柔：“妾没事，只是担心将军，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章芷荷恨不得自毁双目，这将军府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如此作风，她巴不得那两人赶快回去院里，莫要在这卿卿我我，旁人还不得不看，恶心至极。

　　她斜眼瞧着那位文姨娘的惺惺作态，心中冷笑，凡骁义还真下得去口，也真是胆大包天色令智昏，面对一个仅有三分像的，都算不上替身的替身，也能如此深陷其中，当真是一往情深念念不忘啊。

　　宋轻和视线在三人之间流转，看看章芷荷，又瞧瞧楼在一起的凡骁义和文姨娘，这么些年的朝夕相处下来，她十分了解将军府的每个人，就像知道凡骁义不喜欢身份卑贱的女人，她也清楚地知道章芷荷的心思不在将军身上，她只在乎自己的儿子。

　　但章芷荷此刻看向文姨娘的眼神不一样，不是嫉妒，不是不满，更不是厌恶，而是一股带着玩味和不屑的审视，她看似在看文姨娘，又好像透过文姨娘在看别人，轻蔑冷淡。

　　宋轻和更加肯定了原先的猜测，凡骁义和这个新来的文姨娘身上，肯定有些她不知道的东西，并且跟那个关在破败小院里，都快被人忘记的原本的文姨娘文墨竹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她一定要搞清楚。

　　随着凡骁义冷静下来，奴仆这才敢上前收拾残局，众人移步去了偏厅，在文姨娘的再三担忧的追问下，凡骁义这才冷着声道明事件缘由。

　　“皇上昨日下了道圣旨，将那个逆子封为太师保。可真是好样的，这么些年唯唯诺诺，都是在装模作样，跟他那个贱娘一个样，都是骗人的好手。”

　　文姨娘连忙给他递茶，看着他喝下，亲自用手帕替他拭去残留在唇角的茶水，这才软着声音不解地问道：“这不是好事嘛，将军何故气恼心烦？”

　　凡骁义口中的逆子，所有人都知道正是几月前被赶出去的凡尘泥，在文姨娘看来，哪怕被赶出去了，他也摆脱不了将军府，凡骁义也还是他的父亲，他做了官，对凡家来说是好事。

　　章芷荷没忍住，夹杂着轻笑的声音脱口而出，这贱婢真是愚蠢，她原是文墨竹院中的，凡尘泥这些年遭受的痛苦也是见过的，怎么还会如此天真的以为他会站在凡家这边呢？

　　“文姨娘怕不是在说笑呢，那逆子处处针对凡家，伙同外人对付将军，怎么算得上好事呢？”

　　敢挑唆长公主处罚凡无畏，那凡尘泥可不是个吃素的主，如今得了个官职，怕只会更加狂妄。想到此处，章芷荷也是怒气迸发，当日御花园赏花一事还没了结呢，如今那贱子又得了势，往后要整治他只会更难。

　　文姨娘怯生生看了大夫人一眼，而后眼神又回到凡骁义身上，崇拜黏腻，带着浓厚的信任，瞪大双眼坚定道：“可您是骁勇大将军，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怎敢同您有龃龉，父母生养之恩大过天，任他再位高权重也得将您这个父亲大人放在首位！”

　　“哈哈哈”

　　凡骁义仰头大笑，大掌握紧身侧的细腰，对她的话十分受用，很是满意。

　　“好，还得是文儿最知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