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你为王》银色蝴蝶结

37、太师保

　　嗯？出个宫怎么比进宫阵仗还大，虽是疑惑，凡尘泥还是规规矩矩地跪下去，俯身听着圣旨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伴读凡尘泥，通文达理，怀瑾握瑜，不骄不躁，克己奉公，伴读数月，公主赞扬，深感裨益，朕心甚慰，着即册封太师保，钦此！”

　　宣完圣旨，王全这才完全笑了起来，他满意地看向凡尘泥。

　　这小子，果然不错。

　　当初云和殿下在一众王公贵族中选中被家族除名赶出将军府的凡尘泥，王全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疑问的。

　　虽然绝对相信公主的眼光和判断，也记得凡尘泥儿时的出色表现，但毕竟时光催着人改变，过了这么些年，在那样的环境中，谁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呢。

　　好在第一次面圣凡尘泥就表现得很不错，养心殿外偶遇沈威大人时，彬彬有礼，昂昂自若，养心殿中直面皇上时，从容不迫，不卑不亢。

　　当时王全对他就平添了几分好感，十分期待他伴读公主助力公主完成想做的事。事实证明他做得很好，殿下满意，皇上自然也高兴，就连兵部尚书元策大人对凡尘泥也是赞不绝口，说他出淤泥而不染，同凡家那些宵小之辈不一样。

　　拟圣旨时王全也在场，云和殿下替凡尘泥求的是师保之位，皇上却说他有太师保之能，这二者差别可大着呢。宫里教导皇室子弟的人为师保，太师保不仅是官阶的变化，往往还有另一层含义在。

　　太子之师为太师保。

　　虽说凡尘泥跟凡家早已形同陌路，反目成仇，但对他委以如此重要的职位，还是有些不妥。

　　先不论他年纪尚小，能否担次重责一事，就单说云庆如今并未立储，根本没有太子，何来太子之师的说法。

　　哪怕皇上确实看重凡尘泥，完全可以等立太子之后再晋他，如今将他架到那个位置上，怕是要引来不少朝臣的非议，以及前朝后宫对立储的诸多遐想。

　　可皇上决定的事哪容旁人置喙，这是为君者的威严和至高无上的权利，但当今陛下从善如流，心怀天下，是能听进去谏言的，王全于是斗胆提出了疑问。

　　皇上并未恼怒，反而大笑着问他：“你可知凡尘泥师承何人？”说话时眉宇间具是坦然心安和意外的欣喜。

　　王全自然是不知道，猜也猜不出来，凡家本就出生山野，没什么学识见地，靠着凡骁义上战场得到了如今这般尊荣富贵，看将军府小一辈人的德行就知道，凡骁义并非是那种会教育孩子的人，凡尘泥的一身本事绝不是在将军府学到的。

　　但没人能凭空成长到超凡入圣的境界，个人的天赋固然重要，环境和领路人才是最终决定他能否走向正途的关键因素。

　　凡尘泥身为将军府庶子，自幼便处处被欺凌，爹不疼娘不爱，没有什么好的环境，能长成如今这般方正不阿、通文达理，必是有高人指点授教，砥节砺行。

　　王全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后来还是官晏清提点他：“能将一个处境如此艰难，有着非常影响个人心性的不良环境之人，教导成如今这般有远见卓识精明强干的模样，云庆还能有几人呢？”

　　“诶！”

　　王全一拍脑袋，随即恍然大悟，面色喜愉道：“奴才愣是不敢想呀！”

　　“凡公子竟是师承文济世文大人！”

　　这事还得从十年前御花园公主伴读一事说起。当年凡尘泥在课堂上表现出彩，年岁尙小，但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博闻强记出口成章，同辈人中，也就官凤仪能与之比肩，文济世很是欣喜，凡尘泥若是能得好好教导，他日必定是国之重才。

　　文济世多少也算是了解凡家的情况，但他为人正直，求才若渴，没有因为凡尘泥的父亲傲慢无礼飞扬跋扈就苛待他，反而为了凡尘泥能在父亲面前长脸，特地表扬了他。

　　没曾想这个善意举动却招来横祸，次日凡尘泥突然被毒哑，还时常生病，文济世自然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惋惜凡尘泥生在这样的家里，自己又没办法救他。

　　凡尘泥父母尚在，还是堂堂骁勇大将军府，文济世一个外人，也无权干涉人家的家事，但他也没放弃凡尘泥，明面上不行，便私下收他做了关门弟子，好在凡尘泥争气，果然如文济世所想那般优秀，足智多谋，有学问有才干有远见，确实是难得一遇的英才。

　　但文济世发现凡尘泥少了一股忠正仁义报效国家的冲劲，他憎恶这个世界，憎恶那些不配为人父母为人兄长的恶棍，他不愿崭露锋芒出人头地，他不想自己为国为民殚心竭虑，到头来却是为那些国家的蛀虫做嫁衣。

　　所以凡尘泥一直收敛锋芒，继续装那个懦弱无能任人欺凌的将军府庶子。

　　后来怪事频发，他卷入了跟官凤仪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中，当初愿意舍命救她，一方面是自己心如死灰有了轻生的念头，一方面是报答她曾救过自己，还有就是感激文济世对他的谆谆教诲，文济世是官凤仪的外祖父，凡尘泥救官凤仪也算是报答他的恩情了。

　　再后来他带着目的抱着玩味的心思做了官凤仪的伴读，文济世还曾嘱托他不要伤害官凤仪，凡尘泥应了，他想那就各取所需，合作嘛。

　　几个月过去，两人将遇良才，配合得当，虽未言明，却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心心相惜之感。凡尘泥目的未曾更改，心绪却大不相同了，随着一桩桩事情完成，凡骁义一党处处吃瘪，凡尘泥不知不觉中动心而不自知。

　　他的变化文济世都看在眼里，文丞相感慨自己当初的决定没错，他不仅是收下了凡尘泥，在官凤仪确定伴读时，文济世也曾入宫替凡尘泥做担保。

　　皇上哪怕对官凤仪绝对放心，但凡尘泥可是凡骁义的儿子，女儿死而复生，他不可能冒这个险，将一个奸佞之人的儿子放在长公主身侧。

　　但文济世开口后这事便不一样了，官晏清对他的信任，尊崇和感激，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官晏清身为皇室嫡长子却不受重视，先帝偏爱宠妃的儿子，只有丞相文济世看好他，不仅潜心教导，鼎力支持，将女儿嫁给他，战事平定后还肯拖着苍老的身体继续辅佐他。

　　就凭文济世的出面，官晏清也会相信凡尘泥，更何况他竟然还是文济世的关门弟子，那他必是可用之才，将来新君继位，他兴许也是辅佐帝王的忠义近臣。

　　官晏清这才乐呵呵地同意了凡尘泥做官凤仪伴读一事。

　　一转眼几月过去，从禁军的建立到凶手找出，官晏清更加确认了凡尘泥的精明强干，绝世超伦，官凤仪请封他为师保，官晏清却有自己的考量，他稍加思虑，将师保换成了太师保，于是有了如今王全宣旨这一幕。

　　凡尘泥躬身低头，迟迟没有应声，这些话他每句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异常陌生，太师保，那可是辅佐太子教导皇室子弟的朝廷要职，他一个自家谱除名的庶子，何得何能？

　　王全见他愣住，含笑朗声唤他。

　　“请接旨吧，凡太师保。”

　　凡尘泥这才回神，先将疑虑暂时放下，叩恩接旨，等到起身了也还是一脸懵的状态，这事情，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一步了呢？他非但没有出宫，竟还混上了个要职。

　　这凡家知晓了不得气死呀！

　　王全拍拍他的肩，欣喜道：“凡公子如今可不再是将军府的弃子了，太师保居正四品，那可是比普通的皇子师保高上好几级呢，您如今也是有官职的人了。”

　　见凡尘泥愣愣地看着圣旨，王全只当他是欣喜过头了，朗声继续知会他：“师保在宫中并无居所，若是皇子公主们需要则早来晚归，但太师保有专门的院子，必要时可以留宿皇城，来去自如。”

　　偏头看看已然在下沉的夕阳，王全倾身伸手做出请的姿态，温声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您先随奴才去看看新的居所，为文轩堂，都布置妥当了，您先好好休息，明日再去向皇上和殿下谢恩。”

　　凡尘泥应声道是，随着王全一行人去了文轩堂。

　　这事给凡家带来的影响，远不止“气死”这么点儿冲击，实际上不止凡家，确实如王全所想的那样，前朝后宫均是对这道圣旨起了诸多遐想。

　　当今陛下对立储一事一直置若罔闻，皇上如今不过三十有六，正是强健能干的时候，他不提，自然没人敢过分奏请立太子，何况皇上育有四子，又不是后继无人，天下人都知道为君者最忌惮有人肖想那个至尊之位，如今还算国泰民安，谁也不敢去触那个霉头。

　　但有了这道圣旨便不一样了，太师保原就是专职辅佐教导太子的官职，皇上既然出了这道旨，说明必然是有了立储的心思，不然何故明知会引起朝堂动荡而故意为之呢？

　　皇后文冉冉膝下并无皇子，储君花落谁家，定是接下来各宫各府吵得不可开交的事，云庆新一轮的血雨腥风，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