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和他的十全大补丸》早八

61、星空

　　丁瀚的身子晃了晃，强撑着自己问道：“为什么，给我一个原因。”

　　秦霁神色如常：“我不喜欢你。”

　　丁瀚咬牙：“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抱歉。我尝试过接受你，但是我做不到。”

　　丁瀚蓦然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处略顿了顿，并没有回头：“这个回答，你确定？”

　　秦霁声音干脆：“是的。”

　　丁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秦霁重新躺到病床上，觉得有些放松下来。

　　之前他确实想过要接受丁瀚，丁瀚人聪明，长得也不错，生活作风也干净，还喜欢他，基本上可以算是一个不错的伴侣了。

　　他觉得自己可以尝试着跟丁瀚在一起，可是现在他发觉还是不行，他做不到，只要丁瀚靠近自己，他就想躲开，不仅仅是身体上，就连心里也有些微的反感。

　　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也不想继续拖着丁瀚，索性就干干脆脆的跟他挑明了。

　　当天下午，秦霁的律师来到医院，在病房中待了很久，最后拟下了遗嘱。

　　拎走前，秦霁特意用D国语对他道：“请记得通知我亲爱的叔叔，他会想知道这件事的。”

　　穿着合体的西装三件套的律师微微颔首：“您请放心，我会将遗嘱文件影印版寄给他的。请您保重身体，先生。”

　　律师离开后，秦霁有点累了，靠躺在床头，摸出手机随便打开一个金融类应用，没看几秒钟又退出，找了个社交应用打开，翻看了两眼又退了出去，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

　　看不下去，不该是这样子的，应该是另外的样子。

　　可是究竟该是什么样的呢？

　　秦霁揉了揉眉心，再次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脖子上挂的长命锁露了出来，秦霁握住它打量着。

　　这是那天那个叫周水水的天师给他的，叫他一直戴着，他就一直戴着。

　　这个长命锁虽然做工很精细，看着也精美，但说到底还是给小孩子戴的玩意，按理来说，他更可能直接把这东西塞在衣兜里，可是不知为何，却一直将它戴在了脖子上。

　　总感觉，自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秦霁摇头，有些苦恼。

　　看到这个长命锁，秦霁就想到了那个叫周水水的人，普通人的个子，挺白，比白种人还要白些，皮肤很好很细腻的样子。

　　他那时刚刚醒来，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是记得那人眼圈都有点红，嘴唇也被咬的嫣红，趁着白皙的皮肤，看上去似乎有些艳丽。

　　秦霁的心跳有一瞬间乱了。

　　他按了按心口，神色有点莫测。

　　等到心跳恢复正常之后，他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帮我查一个人，中国人，周水水，十五天前与丁瀚乘飞机到达首都机场。

　　对方很快回了个OK的表情过来。

　　再往前的聊天记录里，是秦霁三天前发的一条消息：帮我查一下安妮斯，我家的小时工。价钱如旧。

　　对方的速度很快，把安妮斯的生平挖的干干净净，连她在半年前与秦霁叔叔一家开始有联系都没错过。

　　在秦霁昏迷的时候，她收到一大笔钱，离开了D国。给她汇款的人，恰恰就是秦霁的叔叔。

　　秦霁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是因为他父母留下的一笔不小的遗产而已。

　　于是他今天找来了律师立下遗嘱，一旦去世，他名下的所有财产，一律捐赠给国际慈善组织。

　　想来这样，他那亲爱的叔叔也会安分一点。

　　秦霁收回了思绪，目光又落到长命锁上，手指沿着上面的纹路细细描绘，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对方的速度一项迅速，第二天就发了条信息过来：资料已发。

　　秦霁飞快的回复：好。

　　病房里没有电脑，他用手机登陆邮箱，把匿名发来的打包文件下载下来。

　　文件有点大，下载的进度条攀升的速度略慢。

　　秦霁用手指叩击着手机，一点一点数着进度，心里少见的有些急躁。

　　眼瞅着进度条终于达到百分之百，秦霁松了口气，解压了文件，先打开了照片。

　　里面并没有周水水小时候的照片，不，更确切的说连他少年时代的照片都没有，不知为何，秦霁忽然觉得有点可惜。

　　照片里的周水水大约二十二三岁，伏在面包店的柜台上面，脑袋侧枕着胳膊，眯眯着眼在打盹儿，头发软啪啪的贴在额前，看上去稚气又无辜。

　　秦霁忽然觉得有点热，拽了拽病号服的领口，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一些，又滑到下一张照片。

　　是周水水和另外一个少年在街上，两人一人拿着一只冰淇凌，少年看上去兴致勃勃的，往周围四处打量着，眼睛亮晶晶的。

　　周水水却是兴致缺缺的，慢悠悠的跟在少年身后，伸出舌尖舔了口冰淇淋，粉嫩的一点舌尖上配着白色的冰淇淋，有些莫名的情色感。

　　秦霁舔了舔嘴唇，觉得嘴巴有点干，又解开了病号服上面的两颗扣子，关掉了照片，不想再继续看下去，直接打开了文档。

　　文档里也并没有周水水的以往的经历，只有他进入A市之后的经历。

　　秦霁一字一字看的认真，将周水水的经历印入脑中。

　　看到周水水收留了一个男人，他紧紧皱起了眉，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继续往下看去，看到他给那男人起名叫做周霁，他的手一顿，关掉了文档，又迅速翻看起周水水的照片来，直到停在了其中一张照片上。

　　那张照片上有他在，他和周水水两人。

　　秦霁眯起了眼睛，他不会连自己也认不出来，照片上所谓的周霁，确确实实就是他。

　　他和周水水在一家家纺店里，周水水弯腰挑选着被子，自己站在一旁，目光投在周水水身上，专注又温柔。

　　印象中，自己似乎从没有过这样的目光。

　　秦霁静静看着这张照片，眼色深沉，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手指滑动，他重新打开了文档，继续看下去。

　　丁瀚他们来D国的时候并不是两个人，还有一个人，周霁。

　　但是在周水水离开时候，只他一人。

　　那，周霁去哪里了？

　　亦或者是，世上再无周霁？

　　秦霁闭上眼睛，脑内无数想法飞快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定，直到最后，只留下唯一一个不合常理的猜测，但却是唯一一个符合逻辑的。

　　周霁，就是自己。

　　这段时间，除了昏迷，自己大约也做了些其他的事情。

　　有点意思。

　　秦霁打开了手机，把周水水趴在柜台睡觉的那张照片设成主屏幕。然后揉了揉两条腿，又起来走了一圈。

　　蜜桃面包店还在停业状态，周水水没有心思，不想动弹，整天都窝在家里。

　　陶桃的心思完全放到网店上面，整天忙着在各种渠道大肆宣传，还找了人合作，让那人帮自己推广，也不愿再去起早贪黑地去打理面包店。

　　只是也不知道周霁到底在忙什么事，一直不回来，老板也一直病恹恹的，陶桃只能隔三差五的往周水水那里跑。

　　周水水的状态其实已经好多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咳嗽也好了很多。

　　他现在的生活习惯反而比之前还要健康一些，每天会定时出去走一圈，买点菜，回家好好炒几个菜，按时按量吃饭，然后学习道术，给网店画符、制护身符，晚上看一部电影，临睡前用自己和周霁的手机互道晚安，然后睡觉。

　　似乎已经完全不受周霁离开的影响。

　　而在离A市很远的一个偏远小城里，春日的温暖终于降临，垂柳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绿意，大丛大丛的迎春花开的热热闹闹。

　　冬季的严寒终于过去了，生命似乎也又一遍完成再生。

　　小小的宋湛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吭哧吭哧往回走，一推开门，见到坐在客厅里的人，先是惊喜地叫了一声：“师父你起来啦！”

　　他把保温桶往地上一放，飞奔着扑到那人怀里。

　　那人一把将宋湛抱入怀里，放到腿上，笑道：“对，我起来了，没事了。”

　　那人看上去他的年纪不过五六十岁的样子，两眼暗含精光，下巴上留着一点胡须，面庞消瘦，略有几道浅浅的皱纹。

　　此刻笑起来，皱纹便全部舒展开来。

　　宋湛叽叽喳喳道：“太好了，师父你终于没事了。前阵子你一直病着，师兄也不回来，我还联系不到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快要愁死了。既然师父你醒了，你要不要联系一下师兄，万一他遇到事了怎么办？”

　　宋湛的师父方兴运眼光一暗，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语气也依然温和：“好，我联系一下游光。他大概在北方，过几天我们去那边找他吧。”

　　方兴运知道任游光在哪，也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并不打算告诉宋湛。

　　宋湛这孩子性子赤诚，之前年纪尚小，尚可以跟他说些事情，自从半年前他回了趟家，却是与以前不大一样了，遇到事情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提出的事情，他会质疑会判断。

　　他和任游光不一样。

　　方兴运倒并没有对宋湛不满，相反，他很喜欢宋湛的性子。

　　哪怕是身处黑暗的人，也会情不自禁的想要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