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和他的十全大补丸》早八

53、记忆

　　绿灯亮了，周霁启动了车子，周水水盯着他的侧脸，他在专心地开车，眼睛一直直视着前方，神色平平静静，像是刚才那句拒绝的话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他丝毫都不在意。

　　可是，周水水在乎，听到周霁说不同他们一起过年，周水水的心中就莫名的有些不舒服，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让他如鲠在喉、吞吐两难。

　　周霁并不是不知道周水水一直在看他，他却只当没有察觉到，继续专心开车。

　　但是过了一会，他却明显发现周水水的情绪有点低落下去，他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有点无奈，果然啊，还是看不得他这个样子。

　　周霁开口：“你们打算在山上呆几天？”

　　周水水收回了目光，有点沮丧：“不知道呢，十天左右吧。”

　　已经进了小区，周霁把车停好，伸手在周水水脑袋上揉了一把，把头发揉的乱糟糟的。

　　周水水的头发很软，跟他的性子一样，而且又细腻顺滑，摸起来的手感分外好。

　　软软的头发在指间滑过，周霁的心也不由得软了下来：“那我第五天的时候去山上怎么样？总得给你和你师父他们留出单独相聚的时间才行。”

　　周水水看着他，有点怀疑：“你好像有点奇怪……”

　　周霁失笑：“怎么会奇怪？中秋已经去打扰了一次，这次要是连春节都打扰，有点不大好。”

　　周水水直直看着周霁，周霁也任他看着，一脸的坦然，周水水放下了疑虑，只好道：“那好吧，其实你去山上过年也没事的，师父才不会觉得打扰，他和师母喜欢过年时候热闹一些……”

　　两人下了车，周水水一边走一边絮絮念叨着，周霁走在他身边，默默地听他说话。

　　晚上周霁帮着周水水收拾了些东西，怕山上太冷，他特意把厚厚的家居服都给装上。

　　周水水向来怕冷，平日里在家里呆着，暖气烧的足没关系，只怕到了山上会冷。

　　周霁下午又特意跑出去给他买了羊绒衫，还有之前的围巾帽子，全都准备下了。

　　他一边在那收拾行李，一边嘱咐周水水道：“你的胳膊还没有完全好，回去不要太操劳，有什么事叫陶桃帮忙。不要冷到了，注意保暖。”

　　等周霁那边装好了行李箱，又用温热的水打湿了毛巾，给周水水敷了敷伤到的手臂，继续帮他按揉着。

　　周霁低着头仔细揉捏，周水水的这条胳膊一个月没有怎么动过，比另一条胳膊细了一些，似乎力气稍微大一些就能够折断它一样。

　　周水水看着周霁，忽然觉得心跳有些急促。

　　第二天周霁送周水水和陶桃到了无忧山下，简越依旧开着那辆越野车下来接他们，周水水冲周霁挥了挥手道别，周霁目送着越野车一路前行，直到再看不到踪迹。

　　他重新启动车子，却并没有往A市的方向行驶，而是直接开车去了附近的机场。

　　他的目的地，是南方的一个城市。

　　最近一段时间，他偶尔会想起一些片段，模糊不清的片段，似乎是他小时候的事情，每次这些片段都是一闪而过，但是还是会或多或少告诉他一些有用的信息。

　　流淌过城市的江水的名字，放学回家路过的广场的模样，让他将目的地锁定到了那个南方城市。

　　一路直飞那个城市，几十年过去，这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市中高楼林立、光鲜亮丽，与记忆中低矮破旧的楼房完全不同。

　　好在那个广场依然健在，周霁站在广场那里，拿着这个城市的地图比对着记忆中闪现的片段。

　　那些片段太过短暂太过模糊，周围的变化又如此巨大，他完全够不清楚该往哪个方向走去。

　　天色已暗，周霁在附近找了家宾馆住下，用手机搜索了一下二十年前这个城市的照片，然后比对着现在的样子，再与模糊的记忆中一丝一毫的线索相连，试图找到自己小时候的家。

　　以广场为中心，将方圆十公里的范围都核实了一遍，最终，周霁将目标锁定在了广场西南方的一个小区。

　　这个小区在十年前就重新建了，这里位置很好，靠近市中心，附近紧挨着医院和各大商场，现在是一个相当高档的小区。

　　只怕之前住那里的人早就搬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就因为一切还是未知，所以周霁才不愿告诉周水水，让他跟着操心。

　　想到周水水，周霁的神色柔和了很多，看了下时间还不算晚，他给周水水拨了个电话过去，听到周水水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一直都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刚刚一直仔细看地图看的眼睛疼，他闭着眼睛，语调温柔：“吃过饭了？”

　　“吃过了，”顿了一下，周水水乖乖补充道，“陶桃做的晚饭。”

　　他的语气太过乖巧，周霁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又问道：“山上冷不冷？”

　　提起这个，周水水顿时就开启了抱怨模式：“冷，可冷呢，冷的我都不想起床。大师兄拉了一车煤上来，我们自己烧了暖气，但是房间太大，山上又冷，暖气不算管用，屋子里还是凉飕飕的。外面更冷，出去一圈手都冻僵了。”

　　“那就别出门了，在屋子里呆着，给你带的羊绒衫穿上，在穿上那套加绒的家居服，别冻到自己。”

　　“放心，已经穿上了。你在哪里呢？明天出去置办点年货吧，在做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就算一个人在家也要好好过年。今天回来大师兄还训我来着，说我把你一个人丢下。早就说了嘛，师父他们都不会介意你过来一起过年的。”

　　周霁听着周水水在那端说着这些家常话，声音软软的粘糊糊的，就像小刷子在他耳边轻扫，他将手机紧紧贴到耳朵上：“过几天我就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你们明天要去买年货吗？”

　　“不用，大师兄和师姐早就买齐了，他俩明天都要回自己家过年，顺便再住上几天，小师叔那事情还没忙完，说是暂时回不来。过年时候山上就师父师母、陶桃和我四个人在。不过过几天你就来了。”

　　“你师父师母喜欢什么？上次去的唐突，这次去我得带上份礼物。”

　　“唔......”周水水想了想，“师父喜欢打太极，师母喜欢听戏。”

　　周霁又笑了下：“总不能买一身太极服和一台收音机吧。要不然买些老年人的补品怎么样？”

　　周水水：“都行，师父师母他们也不太在乎身外之物，不买都没关系。”

　　两人又随意说了些什么话，等挂了电话，周水水重新回想了下两人的对话，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就好像......好像......

　　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之前陶桃看的一部电视剧，他随意看过几段，刚刚那段话，就像那部电视剧上女主恋爱之后，她爸妈要求她把对方带回家里让他们过目，男主知道要去见家长时候的样子。

　　只不过电视剧里男主又紧张又忐忑，周霁则是自然的多。

　　周水水伸出手捂住了脸，发出一声呻吟。他的手被冻的冰凉，脸上倒是一片滚烫。

　　两个人的这番对话自然又流畅，谁都没有察觉出异常来，自己更是如此。

　　似乎，自己是喜欢上了周霁？

　　一夜无话。

　　第二天周霁打了车直奔那个小区而去。这个小区是全封闭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门禁，几个入口也都有门卫守着。

　　周霁也没打算进去，他循着主角沿着小区外面慢慢走着，直到在一处站定，抬头看去，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个方向，似乎就是以前自己家的方向。他静静看着那里，眼前的高楼大厦似乎慢慢变成了以前的样子，六七层楼高的样子，装修的倒是精致，外层全部贴着纯白色的瓷砖，对比一下周围破旧的楼房和平房，这边的几栋小楼显得分外显眼。

　　一对夫妻拖着行李箱走出来，妈妈一只手里牵着个小小的男孩，男孩穿着英伦风的浅卡其色风衣，白白净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地跟着爸妈往前走。

　　眼前一闪，周霁的神思瞬间回笼，他收回了目光，转身，往回走去。

　　回程的路不短，他却不想打车，只是沿着这条街道慢慢走着，两旁的商铺早已更迭了不知多少代，但是茂盛高耸的树木却变化不大。

　　虽是冬天，但这里的树木依然郁郁葱葱，在地上投下或浓或淡的阴影。

　　这条原本应该陌生的道路渐渐有了熟悉的感觉，曾经的他，每天都会经过这条路，上学，然后回家。

　　周霁慢慢走着，神色若有所思。

　　一路走回宾馆已经不早了，周霁拿出手机，点开浏览器，搜索“秦霁”，并没有什么对他有用的消息。这个结果他早已料到，并不算失望。

　　但是，至少已经有了些许进步。

　　他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悲，只是拿了手机又定了一张返程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