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从入门到精通到变异》关山梦

3、第 3 章

　　“伯爵大人。”队伍靠前位置，一名盔甲最为繁琐华丽的骑士疾奔而来，在十步开外下马。

　　他有着一头棕黑色的短发，橙黄色的眸子，莫约二十多岁，看起来阳光又开朗，身材高大挺拔，长相一般，但古铜色的肌肤让他多了一分别样的魅力。

　　他在伊尔萨莉亚面前停下来，行礼：“祝您安好。”

　　这大概就是以利亚口中的，卡里特骑士长。

　　伊尔萨莉亚微微点头，一时间摸不清楚要用什么态度对待这名下属，便没有正眼看他，将注意力放在那个不明人士上面，做出一副被突发事件吸引了心神的样子。

　　“请不要这么紧张，各位骑士大人，鄙人没有恶意，只是一个小小的流浪画师，是艺术之神，康斯特的信徒。”那个不明人士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明明被刀刃比着脖子，脸上却毫无紧张感。

　　他抬起头，露出被泥土覆盖的，黑一块白一块的脸，头发上也是一片脏污，依稀可以看见一条小辫子。

　　伊尔萨莉亚观察着对方，鞋子露脚趾，裤子破烂，满是补丁，外套肥大而又不合身，身上背着木板和打卷的纸张，鼻子上夹着一副圆框眼镜。

　　的确有些像流浪画师。

　　或者说，这是不是一个黑巫师伪装的流浪画师呢？

　　似乎是察觉到伊尔萨莉亚的目光，画师抬起头，露出那双，被乱糟糟的头发遮挡住的，暗红色的眸子。

　　他笑得很是灿烂市侩，脏污都遮掩不住那份神采飞扬，语气讨好而又不谄媚，相比画师，他的姿态语气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精明的商贩：“祝您安康，伯爵小姐。”

　　他张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呀，小姐，您可是有大-麻烦了，这个麻烦，只有我能解决。”

　　“无礼狂徒。”曼妮的眸子瞬间冷下去，她的手按在腰间，微微侧脸，对着伊尔萨莉亚。

　　似乎只要对方投来一个不满的暗示，女仆就会上前，将这个垃圾剁碎。

　　周围的护卫也一脸不满，抓住对方的手用力，将他的头直接按下去，不让他有机会说出其他话语。

　　伊尔萨莉亚挑眉，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扇子抓起来，缓缓展开，挡住自己半张脸，只用一双眼睛盯着对方。

　　他说的大-麻烦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透了什么？还是随口胡诌？

　　如果是那位伯爵小姐，遇见了这种流浪汉，听见这句话语，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伊尔萨莉亚仅仅用余光扫视全场，可以看到，所有下属的注意力都放在这里，都在等候自己的下一个命令。

　　我要怎么做？

　　我现在仅仅知道，‘我’是一个爱读书写字，性格较严厉的人。

　　伊尔萨莉亚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慢慢加快，大脑格外活跃，让她克制不住地想笑，被扇子遮掩着的嘴角已经无声地咧开，周身的气势更加强势逼人。

　　一时间，郊外的小径有些沉寂，连鸟儿都绕开了，不再飞过这里，本来就炎热的天气更是沉闷难熬，风停了，周围寂静，没有一丝声音，连飞叶卷起砂石的声音都没有。

　　良久，耐心十足的伊尔萨莉亚甚至可以看到，连两侧抓人的骑士都面露紧张，喉头不安地滑动。

　　那名流浪画师如此狼狈地被按在地上，却还是毫无紧张害怕的姿态。

　　时间差不多了。

　　伊尔萨莉亚刷拉一下合起来扇子，眉眼浅淡，口吻轻飘：“太脏了，我不和污秽说话。”

　　她给两边的骑士迅速递了一个眼神，让他们自己脑补。

　　这出乎预料的话让流浪画师懵了一秒，然后他就被一双手拎起来，天旋地转之间，被丢到了河里。

　　“唔咕噜咕噜！”

　　两名骑士尽职尽责地将满身泥土的画师按在水里，像是搓洗一块腊肉一样，将他狠狠擦洗干净。

　　伊尔萨莉亚注意到，在将人丢进水里之前，右手那位金发骑士，十分细心，提前将画师身上背着的东西扯了下来，丢在一边的地上，以免被打湿。

　　而另外几名骑士，默契地上前，正半蹲在地上，检查那些东西。

　　流浪画师拼命挣扎，可惜他的细胳膊细腿，根本没有力道挣开。

　　刚刚的那句太脏了，我不和污秽说话，可以理解为砍了对方，也可以理解为将他扔出去，但这两个骑士理解为帮他洗澡，修理他。

　　这种选择，没有第一种选择那么残暴冷漠，也没有第二种那么傲慢古板，反而多了几分谨慎和心机，还有略带散漫的肆意，恶趣味。

　　周围候着的护卫和车夫嘴角微扬，一部分人上前把守路口，另一部分人围着河岸你，防备流浪画师狗急跳墙。

　　他们似乎对伊尔萨莉亚的行为非常满意，表现得都很配合。

　　有什么样的下属，就有什么样的上司。

　　伊尔萨莉亚看到这一幕，对之后要怎么做，有了些眉目。

　　“曼妮，给这位画师先生准备点皂片和毛刷，还有干净的衣服。”她拍拍手，轻笑一声，“毕竟，这位可是，未来会帮助我渡过难关的大恩人。”

　　曼妮依旧冷着脸，俯首领命，动作非常迅捷，从后面的马车行礼上找到了大块肥皂和刷子，还准备了一套干净的粗布衣服。

　　那名骑士接过来刷子，将画师推倒在水里，脱下对方的鞋子。

　　“等！”红发画师头皮发麻，心里大叫不好，但已经晚了，“嘶哈哈哈！”

　　“别、我错、哈哈、我错了，我说实话、哈哈哈哈、呜呜呜……”

　　骑士用毛刷反复刷洗对方的脚板，又痒又麻。那可怜的流浪画师，一边笑一边求饶，笑到最后，都没有力气了，只剩下哭着装可怜。

　　只是随口吩咐一句，根本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刑讯’的伊尔萨莉亚微微挑眉，对自己的性格和这群下属的脑子，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她微微抬手，制止了骑士的动作，轻缓地问道：“画师先生，你想说什么实话？”

　　那个画师哭丧着脸，吃吃艾艾地说道：“因为您太漂亮了，我看呆了，才一头栽……”

　　伊尔萨莉亚将手放下来，没有听后半截话，直接对骑士开口吩咐道：“卡里特，处理好后，让他来见我。”

　　橙色眼睛的骑士恭敬地半跪领命：“是。”

　　“等等！呜噜呜噜唔噜！”

　　对画师先生的话语听而不闻，伊尔萨莉亚坐回马车里，思索着，那个橙色眼睛的骑士果然是骑士长卡里特。

　　另一位笑容甜美的粉发女仆主动走上来，接过曼妮的活计，上前两步，将帘子落下。

　　伊尔萨莉亚看了对方两眼。

　　粉色的头发，梳成了两根长长的麻花辫，零散的刘海盖在额头上，下面是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和曼妮一样穿着黑白色女仆装，不过她的女仆装看起来，比曼妮要高级一点，胸口的位置别了一枚尤里乌斯家族的家徽。

　　伊尔萨莉亚心头微起波澜，是女仆长，还是管家？

　　这名女仆看起来比曼妮还要小几岁，而且一脸的天真烂漫，举手投足都是随意，和曼妮截然相反。

　　进入马车的几分钟，她的手没有闲着，嘴也没有闲着，好像勤劳的小蜜蜂，一边工作，一边嗡嗡嗡。

　　“您就是太仁慈了，小姐。”

　　打开的盒子被收起来。

　　“那种登徒子，就该直接送到城门护卫，哼。”

　　毯子被扫去灰尘皮屑，打理平整。

　　“我猜他一定是一名黑巫师，可能还是有通缉令的呢。”

　　茶壶灌满热水，泡了一壶花茶。

　　“不过他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嘻嘻，有些好奇长什么样子。”

　　蘸水笔被擦洗干净。

　　伊尔萨莉亚努力分辨她说的每一句话，可惜对方的语调清脆快速，噼里啪啦，好像雨打芭蕉叶，完全没有想得到什么回应，只是在抒发自己的情绪。

　　她眨了眨眼。

　　如果最开始睁眼看见的，是这样一位女仆，她对‘自己’的性格猜测，又会是另一种结果。

　　伊尔萨莉亚微微抿唇，深吸一口气，不要慌，想想之前的那些护卫和骑士，他们的反应还可以。

　　证明我就是一个性格强势，谨慎，而又有心计的人，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做出太不符合原本的性格的事情。

　　而这名，表现得完全不符合推断的女仆，明显性格散漫一些，却级别比曼妮高，有可能她的确很有能力，只是外在看不出来，但更有可能是‘我’的……青梅竹马。

　　对，这是符合逻辑的，伊尔萨莉亚顺着思考。

　　‘我’可能不喜欢对方的聒噪，对方可能很重要，我们可能关系密切，‘我’可能很信任她，她可能对‘我’非常忠诚，‘我’可能无法狠下心对她严厉，她可能不是很怕‘我’……

　　所以我对她的态度应该是——无奈和放纵，就好比对待，性格不怎么靠谱的亲妹妹一样。

　　所以要给她最高的女仆领班位置，给她较高的地位，并且把她打发到隔壁马车去。

　　伊尔萨莉亚初步确定了和对方的相处方式。

　　是一场硬仗。

　　她想。

　　还好这场战斗可以中场休息，因为有太多可以中途进场的人物了。

　　她半垂着眸子，思绪飘到那名主动撞上来的流浪画师身上。

　　她要精心设计一番，接下来的硬仗，要怎么打。

　　一个陌生人，一个还没有留下固定相处模式的人，哪怕自己对他的态度稍微奇怪一点，也不会太突兀。

　　这是她试探这些下属的性格，和他们与自己相处方式的绝佳工具人。

　　她刚刚说的可是实话，她从心底感激这位主动送上门，帮助她渡过难关的，大恩人。

　　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意图，事成之后，如果你还活着，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不远处，从水里爬起来的男子，打了一个寒噤。

　　他摸了摸自己刚换上的浅棕色麻布衣服，难道是穿得太少了？

　　希望这次行动顺利吧。

　　他轻轻吸气，握紧了脖子上的挂坠，暗红色的眸子抬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的目标，那艘华贵的黄金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