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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宫宴 ...

  •   陈乔啸父亲在朝为御史台督察官,后升为御史中丞,母亲是小家侍妾,早几年投井死了,家里嫡母不喜欢他,处处针对为难。
      陈乔啸也是烂泥扶不上墙,索性烂到底,没事就吃酒打马,初雪刚化就来到观山巷找萧御修耍。
      路上泥掺水,一条道上泥泞不堪,陈乔啸跨下的马都没好地下脚。
      “萧兄!吃酒去!”陈乔啸朝破败的院子高声呼喊。
      须臾,院门哐得打开,萧御修撸着裤脚和袖子出来,顶着一身的泥巴朝他笑起来,说:“来这么早!进来坐会儿,前几天大雪压垮了火房,刚好趁雪化了糊起来。”
      陈乔啸当自家一样,下马拴上绳就往拍着萧御修的肩进去,说:“你这院子该换了,管它是圣上指的还是天王老子指的,你是我兄弟就见不得你受这苦,早些年我托关系从禁军手里收了座院子,之前丹王给世子建的,可惜改朝换代人亡楼空,但那院子不比御邸差,看押你的禁军都撤了,如今换个院子怎么了!”
      “皇命难违。”萧御修搪塞过去,招呼霍泛出来倒茶,自己继续踩着泥巴和春哥糊墙,他瞥见陈乔啸脸上的新伤,开口问:“你又挨老子打了?”
      陈乔啸一脸晦气,坐凳上摸着脸,骂道:“他为宫宴忙得脚不沾地,我这脸上被他养的母夜叉打的,他妈的贱人,她那宝贝崽子进我屋,把老子卖的春词艳画都翻了出来,她知道后劈头盖脸给老子一顿臭骂,杖着嫡母之势,叫人给我打了几棍家法!老子早晚弄死她娘俩。”
      萧御修抓了两手泥拍墙上,说,“家中悍虎死了,你老子不剐你?”
      “要杀要剐随他便,反正他眼里没我这个儿子!还好我前头含金汤的大哥死得早,要不然现在我还能更憋屈!”陈乔啸看着萧御修忙活,手上磨了新伤,也问道:“你那手上的伤怎么搞的?”
      萧御修抬手看眼伤,无所谓说:“那日吃酒回去摔的,黑灯瞎火看不清道。”
      “你就别推辞了,换我给你安排的院子,虽然咱俩混得晚,但我打心里和你做兄弟。”陈乔啸说“张崇松那小子爹痛娘爱,那懂我的苦楚,回头世子回来了,脱了我这条裤子和世子混,表面上那些王八和我好,背地里谁不笑我出生唾弃我,也只有你萧御修把我当兄弟了。”
      萧御修冲他笑起来,“说得什么话,是你不嫌我瘸腿带我在锦阳混熟了,将来他们要是真敢笑话你,我第一个把他们头拧下来当球耍,我老师那儿你打听到信了?”
      陈乔啸拍腿,失望道:“托人查了大半年,还是没半点信,南封到通洲隔了十万八千里,路上难民做乱各地又闹饥荒,指不定去年冬天就雪埋了。”
      萧御修脸上显出落寞,陈乔啸安慰几句,搓了几粒花生米又催着人去吃酒。
      ————
      萧御修喝了个烂醉跨着雪驹子回观山巷。
      院子里亮着灯,季览春像个门神等人回来,他连人带马牵进院里关上门。
      等进了屋,萧御修不醉了,平日佻达玩笑的作风全无,眉间凛冽地灌了碗醒酒汤,疾步打开窗呕起来。
      季览春本是霍泛兄长身边的副卫,因为北原质子选了霍泛,随使者被派遣到通洲,而今与萧御修混上。
      季览春端来漱口水,说:“今日公子刚走,宫里小太监送来圣旨,过几日宫宴请人过去,之前什么风都吹不到这儿,今日这事奇了怪。”
      霍泛已经睡下,萧御修用合欢楼姐儿送的帕子擦手,坐回桌前低声说:“陈乔啸那群人没这么大本事,宫里事他左右不了,这次怕是其他人盯上了咱们。”
      季览春用短刀挑亮灯芯,已经明白了大半。那夜萧御修回来就说撞上了通洲二殿下,偏偏二人还对上了眼,季览春一听就猜到萧御修要栽了。
      萧御修目光深邃,看着窗外城东北处的临风山,山峰挺立,山下灯火阑珊,山上亮着一点微光。
      他猜到是谁,那夜沈弃微也认出他,本以为那一脚恩怨在天理寺已经结了,现在看来才是开始。
      季览春说:“一年时间足够摸清底,通洲不过是个内乱分裂的强国。昭州陈张氏,平州李氏,巧州徐氏分为四大家,陈,张,李氏虽依附定王李隆,但在朝中之势不容小觑,徐氏在朝为御史大夫,与太傅钟太医稳定皇权。通洲三关要地又由圣上嫡长子沈从明,世子李旦,前朝老将军长子岳青看守。而定王是否通敌辽川蛮人还说不准,之前在边关镇守,主子与沈殿下有些交情,但这是塞外边关的事,朝中只看权势。”
      萧御修冷漠说:“四大家是靠不住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来者何人。”
      ————
      宫宴当天,跑腿的小太监坐轿子来观山巷接人。
      白面似的脸,一捏就能出水,葱指握着帕子掩住口鼻皱眉,盯着破院埋怨。
      绍金宫内,红氍毹穿过几重宫门一路铺到中央殿外,那里是天子之居,宫门一路都有宫人在两侧接引。
      李生儿把人放在天玑门外,走时回头多看了萧御修几眼,一副异域俊俏模样,可惜瘸了腿,要不然送给干爹玩玩,还能大红大紫一段时间。
      萧御修与霍泛衣裳寒酸,伫立在天玑门外显得格格不入,来往官员成双成对,相互道喜贺岁,看向他们的眼神新奇,纷纷低头窃语。
      萧御修自知他两被当猴看,直到陈乔啸乘车赴宴发现他们,上前就与萧御修勾肩搭背,全然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
      ————
      宫宴本是按官职大小排了座位,陈乔啸那群世家子没个正职,被打发坐在最末端,萧御修被拉着一起,宴会还没开始,桌上的酒水已经见底。
      “不愧是御前美酒!”陈乔啸豪饮一杯,扬手咂嘴道:“琼浆玉液!”
      张崇松被迷得傻笑,抱着那一壶酒说:“我今日才算知道,还有比合欢楼还要香醇的酒!下回宫宴我还要来!”
      霍泛呆望着几位酒鬼,又看向放笑的萧御修不语,垂头听见陈乔啸说:“再过一刻钟宴会要开始了,定王与这世子怎么还不来?”
      张崇松喝迷糊了,努力睁睁眼说:“这事你这么能不知道,听世子身边的公公说,长宁殿外,世子与二殿下的近侍起了冲突,竟然直接拔刀砍人!”张崇松声音提高,众人皆看向他们。
      陈乔啸与萧御修连忙按下张崇松的头,听他放低声音说:“小太监李生儿阻拦不及,偏偏殿下又从殿内出来撞见这一幕,殿下还未放话,世子又鬼迷心窍称殿下貌若潘安,让宴会上同他吃酒,把那近侍也一并送给他,周围宫人吓得脸色惨白,李生儿两边不敢得罪,也吓得瘫软在地,这会估计已经凉了。”
      “那李生儿可是御前大总管陶坤的当红兔爷,宫里谁敢下手?”陈乔啸听得入神。
      张崇松说:“换做旁人自然是不敢动的,可是这回一边是世子,一边是殿下,就算真是世子冒犯了殿下,那些人又怎么敢定世子的罪,只能拿中间人微言轻的李生儿当靶子,定他一个失职之罪,李生儿还来不及找陶坤哭,就被拉打死了。世子被叫回定王府,现在还没见着人呢。要我说那殿……”
      张崇松话没说完,抬头瞟了一眼,顿时双目圆瞪,魂跟飞了似的。
      陈乔啸没听得劲,啧声跟着抬头看去,本来匆匆一瞟,又马上看了回去。
      承景殿内走进一人,皎如玉树临风前,一袭锦衣,素银簪挽着青丝,容若璞玉,面带桃花,眉眼似揽着云月温柔,那一刻周边事物都黯淡无光,就像落入凡尘的嫡仙如玉如月,惹得在座阒寂无声。
      张崇松楞楞地说:“要我说这位殿下绝非凡人,萧兄当初怎么狠的下心……”
      萧御修也望着沈弃微,这人从容入首座,前几日说他偷马的少年候在一侧。
      他淡然说:“当时没看清,怨不得我。”
      陈乔啸勾着萧御修肩,发力往下按,低头问道:“不是说俗人姿色吗?”
      萧御修面不改色,“可能认错人了。”
      宫宴开始,定王匆匆赶到,通州陛下沈云携皇后温氏入座,满朝文武齐刷刷地掀袍下跪,上至殿内,下至殿外,洪亮震耳之声响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御修没见过这阵仗,磕完头就要起来,陈乔啸把人按回去,压着声音提醒:“好兄弟,还起不得。”
      沈云立在殿堂之上,尽显帝王威严,沉声说:“众卿平身。”
      山呼:“谢陛下。”
      三个登徒子感觉新奇,跪完就嬉笑地回到座上,张崇松拿起筷子往菜里挑挑拣拣,夹上一块好肉,眼睛刚往沈弃微那里瞟瞟,筷上的肉就叫人给抢去了。
      张崇松要牢骚发作,殿上一声“陛下”惊得他坐回去。
      说话之人正是定王,众人面面相觑。
      李隆跪出来,顶着龙威道:“宫宴前,微臣还有一事待奏。”
      沈云眉头一皱,说:“所为何事?”
      “逆子今日刚从录关回宫,接驾公公李生儿就领去参拜皇后娘娘,长宁殿外与殿下近侍闹上口角拔剑相向,公公阻拦不及,碰巧殿下从殿内出来,逆子放荡成性,出言不逊!微臣教子无方,叫混账冒犯了殿下。”
      沈云听后沉面不语,眉间阴郁,本该热闹的宫宴上鸦雀无声。
      陈乔啸偷拨粒瓜子仁塞嘴里细细嚼品,与萧御修互瞅一眼。
      世子李旦刚回宫就闹出这样的事,明面上是过年关,实际是回宫为质,为质,不满么,所以才要撒泼。得罪殿下,打的可是圣上的脸。
      他定王正处通敌谋反的风口浪尖上,这会没人敢为他说话。
      李隆转向和颜端坐的沈弃微,当着众人的面掀袍单膝跪下,在座之人无不一惊,温其均得令上前搀扶,李隆雷打不动,惭愧说:“殿下常居临风山上,逆兄又远在录关,今日见面不识多有得罪,臣已命人押去天理寺,子逆为父过,今夜暂由皇叔代为赔罪,还望殿下恕罪。”
      皇后温氏通情达理,李隆这一跪,左右都下不了台。还叫人看了笑话,她率先替幼子开口:“定王快起来罢。”
      大总管陶坤眼疾手快的跑下去扶起定王。
      温氏说:“诀尘久居宫外,二人都未有个照面。接驾公公本该照应一番,陶总管,今日安排接驾世子的是哪位公公?”
      陶坤扑腾跪下,说:“回娘娘,是奴才前些月提上来的李生儿,平日瞧着机灵,今日不知怎的怯场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接待失职已经叫人打死丢出去了……”
      “怎么就打死了?”温氏说“罢了,教那些没学好规矩的宫人瞧瞧,以此为戒,日后再有失职之事二十宫棍伺候。天理寺刑罚太重,定王早些把人接回来。”
      “是。”定王得了台阶下,谢主隆恩后方才回座。
      萧御修瞧着沈弃微低头吃菜,像个没事人。
      中间温其均离开一会儿,回来时掩耳与沈弃微说了什么。
      沈弃微听后点头,并无过多反应,荣辱不惊,举止得体。就像是一汪水,淡淡的,让人品不出任何味道。
      宫宴结束,萧御修准备和陈乔啸继续寻乐,刚出承景殿,听见有人传唤:
      “南封质子萧御修,圣上传召!速速觐见!”
      萧御修面色微变,转头对陈乔啸邪笑说:“没意思,合欢楼等我,好酒好菜一个别少,今夜叫芍云陪着吃酒。”
      说完,拖着瘸腿扶着石雕进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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