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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质子 ...

  •   沈诀尘头昏脑涨地睁开眼,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院里,他躺在榻上,身旁哭声一片。
      有人惊呼一声:“殿下醒了!”
      哭声戛然而止。
      听声音是他的内侍子郑。
      “快传钟太医,再下山通知太傅!”音落,子郑和几号人跪在榻边继续涕泗横流地哭嚎,“殿下!你可昏睡了五日啊,钟太医说你心脉受损以后怕是要留下病根了……那他妈的质子……”
      “他们真是质子?”沈诀尘声音沙哑。
      子郑抬袖擦涕,说:“回殿下,确实是南封的质子,已经押去天理寺了,只不过是个疯子。”
      沈诀尘望着顶上床幔,胸口传来阵阵钝痛。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背运的时候连狗都能朝人犬几声。他被迫下山令了罚,回院路上因为多管闲事又被卑贱的质子给踹病了。
      沈诀尘睚眦必报,闷声吃亏,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欠他的总要还回来。
      “天理寺主审是谁?”
      沈诀尘撑着身子起来,肩上又传来痛,子郑见状伸手搀扶,说:“太傅点的人,叫方瑞,天理寺出了名的酷史,踹殿下的那个腌臜不死也得残!”
      沈诀尘下榻,说:“断他右腿就行了,闹太难看,陛下那边不好说。”
      “就断他条腿?!殿下你以后是一辈子都要灌药了啊!”子郑不甘心“南封那疯子关天理寺四日了,圣上都不曾过问,圣上疼殿下,通洲真死了个质子,谁敢乱说!”
      沈诀尘不以为然,披上大氅站在窗边看雪,淡然道:“天理寺的刑罚够他消受的了,一报还一报,留他口气活着,来日好好做人。”
      “是。”
      ———
      天理寺。
      萧御修被打了十几大板,身上本就残破的布衣沾满了血污,被狱卒从刑房一路拖行回牢中。
      随着枷锁声响,沉重的木门再次被打开,萧御修被丢进去,如丢敝履,摔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疼哼一声。
      狱卒踢开萧御修挡住关门的脚,厌恶地说:“进了这天理寺,就别想之前含金汤的日子了,他妈的也怪你不走运,天黑瞎了眼,短命的踹谁不好,偏偏一脚踹上了小殿下,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只断条腿,已经是千八百年的福气了!爷看你是个混血串儿,二殿下又广纳美玉,明日出去后说不定花些心思,还能脱了裤子跟小殿下混出头!”
      另一人听了大笑起来,关上门说:“你他妈也想自寻死路啊,后面那几句话要是传出去,你可完球了。”
      “怕什么!太傅都被参了,朝中除了四大家定王独大!江山易改,将来龙椅上坐谁还说不定呢!”
      声音远去,萧御修趴在发寒的地上苟延残喘,双目涣散,仅有的理智告诉他地面太冷,在这里躺一夜说不定会被冻死。
      他的手被冻得发肿破裂,指尖用力扣住撬起的破砖,一寸一寸地往前爬。自腰以下,已经被打得没有知觉,两条腿像是塞了棉花,瘫软地向前拖行。
      短短几步路对他而言无比艰难。
      他是弃子,被父皇抛弃,被手足抛弃,甚至被南封抛弃。炀城的冷宫破败凄凉,隔着扇门和一堵红墙里面的母妃呜咽痛哭。
      萧御修想起,无数个日夜挨冷受冻,宫里奶娘为他唱歌,后来梧桐树下奶娘被乱棍打死,口中鲜血吐了一地,断断续续的叫他回去,新来的嬷嬷用针扎他,咒他晦气快死,吃的饭菜都是馊食。
      他的老师在寒夜里掌着微灯教他识字,怀才不遇,因他一贬再贬。
      而他的母妃……最疼爱他的母妃,从冷宫出来后不久,在宫内被几位皇兄凌辱,他满心欢喜的期待着见她一眼,见到母妃对他的笑。
      萧御修站在门外,隔着扇门,里面的母妃声嘶力竭的呼救,凄厉的哭喊,恶毒的咒骂。年幼的他拍着那扇门,同样的哭喊着,求救着。
      “放开我母妃!谁能救救她!救救我的母妃!!!”
      外面只有宫人放肆的讥笑,萧御修无计可施,从楼梯滚下去磕的头破血流,屈辱地向阉人下跪磕头求人救救母妃。
      阉人从他头上跨过去,以此寻乐。
      寒风从上面窄小的窗吹来,呜呜咽咽,像冷宫里的哭声。萧御修翻身躺在草絮里,身上的寒冷不减,他呆望着漆黑的牢顶,等着双腿恢复知觉。
      过去的一切犹如噩梦,一幕又一幕放印在脑子里。
      太子被废,母妃又进冷宫了,她被打得浑身是血,众人都骂她是狐狸精勾引人……后来母妃被逼疯,连他都不认识,在冷宫里又哭又笑,隔着扇门,萧御修哭喊着说:“母妃,你不要哭,修儿经常来看你。”
      萧御修被选为质子,他挨完打最后一次跑去见母妃,曾经无数次地趴在门缝外,对里面说话。这次他没有,他抚摸着陈旧的褪色的宫门,异常平静的说:“母妃,我要走了。”
      须臾,里面传来哭泣声,还有微弱的一句,
      “对不起…”
      母妃没有疯,为了活下去她只能装疯装了十几年。
      ……
      萧御修不甘心,眼中涌出热泪,牢中的最后一夜和炀城的十几年一样漫长煎熬,没有尽头,没有光。
      外面鸡鸣第一声,萧御修动动自己的左腿,虽然疼痛但是还有知觉还能动,而右腿……萧御修忍痛摸向自己的腿,动作扯裂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喉咙呜声
      骨头都没断…就如一条死肉一般动不了,挨打时他特意绷紧了,就怕骨头断了腿就真的断了。
      腿动不了。
      萧御修慌乱的在腿上乱按,小腿骨微微往外突出,他颤抖的提前裤脚,看着诡异渗人的一幕,这样的骨形不是正常人有的,萧御修不敢直视,恶寒的放下裤脚,任命般倒在草絮上,双手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
      因为踹了那一脚,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被折磨了五日,腿也被打折了。
      寒风不知呜咽了多久,钥匙相碰声慢慢靠近,在死寂的牢房格外清晰。
      萧御修往那边瞧,狱卒从外面打开牢门,两个人粗暴地上前架起惶恐的萧御修往外拖行。
      昨日那个狱卒手中把玩着白面馒头,跟在后面说:“能活着从这出去的今年你算头个,还得是殿下心善,说要留你口气好好做人,换做他人,早在第一日就断气。通洲盛大,在外面能活几年,就看你造化了!”
      天理寺大门被打开,一阵寒风夹着大雪呼啸而来,冻得萧御修瑟瑟发抖,入眼一片苍白,漫天大雪席卷落下。
      萧御修和木棍被丢在地上,同样被丢出的白面馒头滚到他身边,沾上了雪。
      随后天理寺的门重重关上,萧御修趴在雪里一动不动,等雪快将他身型掩埋时,他才起身。
      这几日的折磨让他失去一个人活下去最基本的需求,他饿到感觉不到饿,渴到不用喝水。如今倒在这千里素白中,饥饿疯狂地吞噬他。
      萧御修捡起白面馒头开始狼吞虎咽,虽然已经冷了,但和十几年来的饭菜比起来,这个白面馒头比佳肴还美味珍贵。
      离开炀城的早日,在宫门外萧御修被毒打一顿,一身布衣以喻他身份卑贱,老师也在途中被兵痞丢下。
      早在几年前萧御修和舅舅偷偷见面,舅舅教他刀法,让他隐忍,如今脱离了炀城,在新的锦阳如获新生。
      萧御修被噎得捶胸,缓过来后捧起一手雪解渴。
      他不甘心,也不想再隐忍,他要为自己而活!
      那一脚萧御修赌对了,虽然在牢中受了点苦,但总比被南封的兵痞眼线监视好!
      萧御修拖着残破的身躯,撑着木棍离开,不多时前面跑来一位寒衣少年。
      “萧大哥!”
      同为质子的霍泛哭着一路向他奔来,哽咽道:“你的腿怎么瘸了……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对他国质子动刑!”
      萧御修明白地说:“我把他们殿下的半条命给踹没了,这是还他的。”
      霍泛哑口无言,默默抹着泪,说:“通洲圣上派人给我们指了住处,在隐秀大街的观山巷里。”
      “嗯。”
      萧御修没死才是奇迹,那位殿下可真是他贵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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