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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灾人祸,流民成风 ...

  •   “我是要找你的家人,不是赶你走。”奚九酒见她作态,收了声,“不是亲戚把你卖来的?你家人就在附近?他们知道你被卖了?那个‘无良亲戚’是你们找来做戏的?”

      字字句句正中靶心,女孩脸色煞白。

      “娘子给条活路吧!”

      “想要你活路就别在这儿招眼,跟我来。”奚九酒领了她上楼,“说吧。”

      “说,说什么?”

      “你姓什么?有名字吗?”奚九酒上下打量这个姑娘,她虽然瘦,却比同龄人身量高些,牙齿略黄却整齐,不像是穷到卖儿鬻女的人家里养出来的姑娘。

      “我姓林,家里叫我文娘。”

      文娘是她的乳名。

      男孩出生会有乳名,就算是再穷再不识字的人家,多半也要起个大名,可女孩却多半不会再起个大名,用乳名就算不错了,就像陶桃。

      有些人连乳名都没有,比如陶桃她娘。

      “你是哪里人?”

      “河东。”

      “怎么到了岭南?这一路可不好走。”

      奚九酒太清楚了这一路走过来有多难了!

      今年她刚走过!

      便是她有钱请人护卫,也足足走了小半年!

      “我们逃到河南泗州,可泗洲也遭了旱灾,没办法才到了岭南。”

      最后那句话奚九酒相信,要不是没办法谁来岭南啊!这可是被流放的犯人才来的地方!

      “你是灾民?”奚九酒将信将疑,“这千里关山,你们拖家带口,是怎么过来的?”

      既然不是被拐,奚九酒不信她一个孤女能走千里关山。

      这世道育龄女子就是财产,她一个人在路上走,就等于几千钱满地跑,拍花子,人牙子,甚至路上随便一个饥民乞丐都能拐了她绑了她掳了她甚至杀了她!

      林文咬着下唇:“我们走的早,路上的时候灾还没那么严重。”

      岭南处处都是崇山峻岭,有虎狼烟瘴,有毒虫蛇鼠,还有盗匪山贼,对高高在上的士族郎君们来说,这是危险之地,一不小心就会死在这儿。

      但山林中野草野果,有野鸡野兔,是一个最不容易饿死的地方。

      哪怕累死,病死,摔死,被咬死,被打死,也不会饿死。

      一大家子人决定在这里安家,就要钱打点胥吏。

      没带钱没关系,他们带了流动资产,更好卖。

      林文没有户籍,走不了正规的卖身渠道,搁大街上插标卖首换不来几个银钱,除了青楼荤素不忌,平头百姓买人给不出高价,大户人家要查根底,打听来打听去,只剩下她这个专跟青楼作对的冤大头。

      “你家人现在在哪儿?”

      “在,在城外的一个村子里。”奚九酒记下,回头让关冲去核实,“你们同行的人多么?”

      “有的留下,有的散了,走到岭南的,就只有我们家十几个人。”

      “你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九月。”林文紧张起来。

      “撒谎!”奚九酒一声厉喝,“河东到岭南两千多里,莫说你们一家携老扶幼的还能日行百里?此次大旱两月未落滴雨,到了九月稻谷颗粒无收,如何‘灾情不严重’?恐怕路上早已流民盗匪成风了!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林文不防奚九酒突然发难,吐出事情:“四月!我们四月就逃出来了!”

      “四月尚无灾荒。”奚九酒眉梢高高挑起,“你不是灾民,是流民?”

      林文脸色煞白:“娘子饶命,娘子饶命!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我大伯参军没回来,我爹去挑河工被蛇咬了,砍了条腿才保命,大哥去修城墙,被落石砸了,抬回来就没气了,现在他们要把我三哥也拉去修路,又来催税,又来募兵!

      我们是没办法了,爷爷才带我们逃出来了啊!”

      能让人背井离乡的除了天灾,还有人祸,苛捐杂税,贪官污吏,都能逼得一个小康之家家破人亡。

      林文的爷爷小时候逃过旱灾,算有些经验,又实在怕了旱灾,就一路往南走,南方少战事,一口气走到岭南,再无前路,见这里水汽丰沛才停了下来。

      可朝廷不喜百姓流动,不利于管理,所以会设有各种各样的规章制度控制人口流动,比如路引,行贴。

      对有钱有出身的的世家子弟,这都能弄得到,但是对于平民百姓,每一道手续都是一道名为阶级的天堑。

      而没有合法手续,非法流动的百姓,就是流民。

      虽然灾民也是流民的一种,但灾民数目庞大,官府为了赈灾是鼓励灾民外迁安家的,收容灾民不犯法。

      但没有这种特殊前置条件的时候,流民面对的就是没有身份,买不了田地置不了家业,被抓到就会被遣送,到哪里都会被视作歹人歧视驱赶的悲惨局面。

      大部分时候,流民是和乞丐等同的。

      甚至就算有好心人想要收留他们,都要掂量下背不背得起“包庇、藏匿逃丁黑户、协助逃税”等罪名,大部分流民除了落草为寇和投身佛寺的,大部分为一口饭吃,就成了世家士族的佃农、庄户、奴仆。

      奚九酒怀疑这是那些当官的故意的,毕竟当官的,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

      除了林文她爷爷这样心有执念的,大部分流民遇到能安身的地方就会停留,可偏偏赶上旱灾,这才越走越远,一路走到岭南来。

      “逃出来了把你卖了?你可知道他们本来要把你卖到那里去?那可是青楼妓院,你进去了还想活着出来?”

      “就,就是不去青楼,才找到这儿来。”林文满脸是泪痕,还在偷偷觑着奚九酒,“我们打听过,奚娘子你的工坊买的都是女奴,没有男子,去九馆跑堂的姑娘都干净体面,说你是个善心的好主顾,才把我卖到这里来的。”

      “阿爷说,等他们站稳脚跟赚了钱,就来把我赎回去。”

      奚九酒:我的形象这么良好的吗?

      “桃娘,叫关冲来,先把人押着。”

      奚九酒一边叫关冲核实林文的话,一边探查摸底这一批女工的情况。

      关冲回报来的消息,林文指路的地方的确驻扎着一户关中人家,祖孙三代,叔伯兄弟,男女俱全,一边战战兢兢得躲着官兵贼匪,一边算着这几个银子是先找个地方安身还是先打点小吏。

      但是城外不止有林文一家流民,他粗粗一看,至少两百。

      而这一批女工里,除了林文,还有四个人都是流民,奚九酒只能先关着她们,查实后在想怎么办。

      人手严重不足,陶桃再出去买人。

      然后刚一出门,差点被人群淹没。

      “桃娘子,买我,买我吧!我只要五千钱!”

      “求求桃娘子,我不要钱,给我口饭吃就行!”

      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十几个,又便宜又主动,有的甚至连钱都不要,给口饭吃就能直接在九馆安家,唯一的问题是,都是流民。

      陶桃被吓得跑回来,请奚九酒做决定。

      奚九酒发自内心得疑问:“她们不怕被抓起来吗?”

      陶桃答:“她们听说,听说娘子只是押着,也没打也没骂更没卖了,还有口饭吃,就算在家,也没有这般不用干活儿就能被白白养着的好事。”

      奚九酒:哪能白养啊?

      都给我干活儿!

      “糖坊不收男工,女工我都要,要是小男孩……”奚九酒略有犹豫。

      她不想收男工,广州府是商埠,码头上缺力夫,商铺里添人手,男孩儿十一二岁就能当学徒干跑堂,不计时的还能给别人当儿子续香火,好歹有口饭吃,横竖总比女孩儿活的容易些。

      她能做的有限,想拉拔些落入绝境除了青楼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可五六七八岁记点事又不能干活儿的男孩最不好卖,她不收,这些小男孩恐怕也得流落青楼,谁的命不是命啊?

      “你留神盯着,来蹭饭的轰出去,长些年岁能自谋生路我们也顾不到。真活不下去了的幼童,你偷偷领来给关冲,莫要声张,也莫要铺张。”

      “娘子心善。”陶桃喜笑颜开,她学的倒是真的快,“我这就去。”

      陶桃还没走,攒竹就来敲门:“娘子,这位姚谦姚掌柜说要同你商议一门生意。”

      “请进来。”奚九酒使了个颜色让她把关冲叫来。

      姚谦四十年岁,身形富态,肤色细白,奚九酒感觉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奚娘子生意兴隆。”

      笑得也很眼熟!

      “借郎君吉言。”奚九酒话还没说完,姚谦就挡住了要离开的陶桃,“这位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桃娘子了吧?”

      来者不善!

      奚九酒拽过陶桃挡在身后:“看来郎君不是来谈生意的。”

      “是生意,如何不是生意?”姚谦皮笑肉不笑得,露出丝阴狠,“听说如今流民成风,上门来寻桃娘子卖身,吵吵嚷嚷得喧闹,竟然将桃娘子吓得逃了回来?看看这一个个不要脸的东西,这是欺负你心善呢!要我说,就该全都乱棍打出去!让这些给脸不要的东西自生自灭去。”

      奚九酒想起了她在哪见过姚谦了!

      莫牙郞审讯那天给他求情的那货!

      李崧没抓到的那个家伙!

      “有理,关冲,提根哨棒来!”奚九酒狠狠一点头,“敢问姚掌柜是做的什么生意?可是秦楼楚馆里的皮肉生意?”

      姚谦看奚九酒点头,心中得意,虽然奚九酒用词有些古怪,但还是欣然点头:“正是。”

      奚九酒明白了,见关冲回来,伸手一指姚谦:“给我打!”

      打谁啊?

      那些流民可不在这儿。

      姚谦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背后就被狠击了一棍子,发出一声哀嚎:“嗷!”

      “奚九酒!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打的就是你这个龟公!”奚九酒双手掐腰,“自个儿做的是什么缺德事儿心里没点数吗?干这等下地狱的脏事儿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大摇大摆得上门来威逼我不许给人生路?莫不是真觉得没人治得了你了是吧?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出来丢人现眼!”

      姚谦平素出入都是被礼敬,胆肥的都敢跑县衙求情,结果差点被抓了。

      今天来警告个不自量力的小女子,又挨了一顿打。

      “你等着瞧!”姚谦不能跟关冲比武力,被揍得鼻青脸肿,扔下一句狠话落荒而逃。

      “有本事你就使,弄不垮我你就是龟孙子!”奚九酒狠狠啐了一口,长出一口气,问关冲,“打的爽不爽?”

      “爽!”关冲长出一口气。

      “娘子今日怎么这么冲动?这人背后必有靠山,今日撕破了脸,恐怕会遭报复。”攒竹上来扶着奚九酒的手,低声埋怨。

      “你刚刚要是没去踹那两脚,我就信你这话是真心的了。”奚九酒斜斜睨着她,“咱们来岭南就是图个顺心畅快,还能忍那龟孙的气。”

      攒竹也不装了:“我们是打的爽,要善后,还得你来动脑筋。”

      “我知道。”奚九酒招手,“你们这样……”

      姚谦的报复果然来的快,来的还是奚九酒最意想不到的人。

      李崧来问:“奚娘子,听说你这儿收容了不少流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天灾人祸,流民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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